【个人简介】宋同文,主任编辑,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煤矿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会员,淮北市作协理事。曾在《清明》《安徽文学》《诗歌报月刊》《阳光》等期刊发表散文、诗歌、小说、报告文学等作品多篇,出版作品集《黑火焰·红火焰》《语言的N种表述》《找寻史铁生笔下的地坛》。现《银河悦读中文网》编辑、《安徽散文》编委、《阳光》杂志社签约作家。


章熙建散文《琥珀的血泣》在银河悦读链接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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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章熙建的这篇散文,用一种极美的语言,在诉说一个悲壮事件和一群无畏英雄。以青葱苔藓中一枚晶莹剔透的血珠琥珀,切入日寇侵入南京的那场战斗。我们知道,1937年底,日寇侵入南京,把这座美丽的六朝古都城市变成人间炼狱。乌龙山是南京西北门户。日寇以陆、海、空军联合向乌龙山炮台发起数轮猛攻,乌龙山炮台的将士们顽强地与敌人对攻,日寇一架战机和一艘驱逐舰分别被击落击沉,而炮台也极尽毁灭,仅剩下两门火炮。而罗毅伦、李延方、彭玉山等将士们就是利用这两门火炮,在夜间对日舰精准瞄准集火发射,逼迫日舰向下游逃窜,罗毅伦等成功脱险。令人惋惜的是,上尉李延方等一些重伤员在撤退中牺牲。牺牲前,含辱悲愤的李延方将大刀砍在了挺立的松树上,松脂和血珠便凝结成了琥珀。尽管这细节可能是作者的想象和虚构,但意象鲜明,更增加了烈士们英勇而悲壮的色彩。文章写实语言与诗意描写交错而行,加上充满情感色彩的议论,使读者欲罢不能,心灵会受到强烈撼动。正如作者最后发出的疑问:回望那些为国征战而永无归返的忠魂烈骨,我该用怎样的词语来诉说内心的追思? 推荐阅读。编辑:宋同文


血色琥珀中的历史回响

——章熙建散文《琥珀的血泣》特色分析

文:宋同文

 

去年某日,收到章熙建的散文《琥珀的血泣》后,便开始拜读,这是一篇以南京乌龙山炮台战役为背景,通过一块包裹血色痕迹的琥珀,将自然意象与战争记忆交织,展现的是一部1937年南京保卫战中中国守军的悲壮史诗。这也是日寇于1937年底进入南京,在进行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之前,中国守军坚决抵抗的一个缩影。文章具有强烈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

我因兼做《安徽散文》编委,先把这篇散文推荐给了主编潘小平,文章在2024年《安徽散文》季刊上发表。前段时间,我又拜读一遍,帮助作者把这篇文章在《银河悦读中文网》发表,同时被网站选中在微信公众号“银河散文”栏目发布,在读者中引起反响。最近几天,再次阅读这篇散文,内心仍然有着情感涌动,一是赞叹乌龙山炮台战役守军的英勇;二是赞叹作者用的巧妙叙事,将那场战役和守军故事讲述的如此悲壮凄美。我发现,这篇散文的特色体现在三个维度上:一是象征手法的诗意运用;二是历史叙事的沉浸感营造;三是军人精神的永恒叩问。

 

一、自然意象的战争隐喻:琥珀作为时空胶囊

春雨乍歇的晌午,作者与友人相约攀登南京江北的老山侧峰,不经意间邂逅了一个暌违人烟的精灵——一块蚕豆形的琥珀。作者虔诚地跪地俯身,眼前的琥珀,赫然是冷凝的松脂泛发出褐黄色泽,包裹其中的两点殷红,宛如心脏在传递着血色脉动。这点点不屈的殷红牵引作者走进了一段血色记忆。

琥珀在散文中不仅是实物,更是承载历史血泪的时空胶囊。作家以“血色痕迹”为纽带,将凝固的树脂与凝固的血液并置,暗喻战争的残酷与记忆的永恒。这种象征手法突破了传统战争叙事的直白,赋予历史以可触摸的质感——读者仿佛能透过琥珀的光泽,瞥见炮火中飞溅的血珠与士兵坚毅的眼神。

我曾经与一些作家探讨过散文叙事与虚构问题,得到一个基本共识,就是散文叙事在一些细节上是可以虚构的。本文就有这样一段情节虚构。“我的视焦倏然凝落于那道苍松刀痕。血迹斑驳的大刀被吸咬在树干上,疲惫力竭的上尉终于颓然跌坐在树下,喘着粗气的喉咙发出痛苦的咕嘟声,适才抡刀砍树的剧烈动作再次撕裂了结痂的伤口,稠浓的殷红血液如断线珍珠一般地滴落。而头顶斜砍大刀握柄上的红绸带犹在随风飘忽,如同寒风中布施庄严肃穆的祭祀,树干沁出的松脂悄然凝注于刀尖之上,汇聚成团后垂直滴落于蘸挂着血珠的草尖,一个浓缩着民族疼痛记忆的时光精灵就此诞生。”这样一段虚构描写,就给那块琥珀一个合理的形成过程,也让读者能够领悟,这块琥珀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彩,却掩盖不了内部暗红的血渍,这种视觉对比更强化了和平表象下的创伤记忆。

 

二、细节描写的沉浸式体验:从炮台到个体命运

章熙建擅长捕捉战壕中的具体瞬间:如士兵磨钝的刺刀、被硝烟熏黑的日记本,或是一封未寄出的家书。这些细节不仅还原了1937年寒冬的战场环境,更将集体叙事下沉为个体故事,使读者能“触摸”到历史的温度。这种沉浸感源于作者对军事历史的深耕,正如他其他作品中对军人日常的刻画,避免了宏大叙事的空洞,转而以血肉之躯的挣扎折射民族脊梁。

《琥珀的血泣》通过微观细节重构宏观历史,让乌龙山炮台战役从教科书条目转化为鲜活场景。

南京保卫战前夕,南京卫戍司令部下令编制龙虎台总台部,增配88㎜口径高炮4门,另加强1个野炮连,配31㎜口径炮8门。就在数万溃军如潮涌向下关码头的一刻,乌龙山炮台战火犹炽。自12月10日起,日寇以陆、海、空军联合向炮台发起数轮猛烈进攻,均遭到守军的顽强抵抗,日寇一架战机和一艘驱逐舰分别被击落击沉。

13日凌晨,接到毁炮撤退命令时,肩负猎击日舰、掩护渡江任务的龙台官兵,正与日寇胶着而无法抽身,且火炮装备几近战损殆尽。当日黄昏,衣衫褴褛、战伤累累的守军官兵,凝望着千疮百孔的炮台和仅剩的两门火炮,满布血丝的双眼中喷射出愤怒的寒光。留守指挥官罗毅伦上校用沙哑而悲怆的嗓音,命令士兵们拆卸炮栓掩埋,尔后列队向阵亡战友们行了最后一个军礼,这才率领残部穿过弹雨硝烟悄然撤退。

罗毅伦带领战友在撤退过程中,发现宽阔的江面上,日舰正肆无忌惮地游弋着,雪亮的探照灯光柱犹如锋利战刀穿梭交织,此刻以舢板渡江无异于引颈受戮。他召集战友潜伏后,自己则率参谋李延方、彭玉山及炮三班士兵重返炮台。

他们决心赴死,为战友们开辟逃生通道。他们扒出深埋的炮栓和炮弹,以日舰微弱的塔台灯光为目标,用仅剩的两门火炮精准瞄准集火发射。瞬间,日舰腾起冲天火柱,江面上霎时光耀如昼,惊慌失措的敌舰开足马力向下游逃窜。罗毅伦厉声喝令炮手把剩余炮弹悉数压进炮膛,裹着仇恨火焰泻向敌舰,眼看硕大火球连续绽放后,江面陷入一片漆黑,这才命令再次掩埋炮栓赶赴江岸与战友会合。

    这样一大段场景描写,犹如小说的叙事情节,令读者有身临其境之感。

 

三、军人精神的诗意升华:血色脉动中的家国情怀

在血与火的底色上,散文以诗意笔触升华主题。章熙建将战争比作“血色脉动”,既指战场上的生命律动,也喻指家国情怀的永恒传承。通过琥珀的凝固与时间的流动形成张力,他暗示:尽管历史已成琥珀,但其中的精神血脉仍在当下奔涌。

作者军旅作家的身份,赋予其独特视角,使散文兼具铁血与柔情,最终落脚于对人性尊严的礼赞。文章专门用大段文字介绍罗毅伦在这场战役后的人生轨迹。

罗毅伦,祖籍安徽肥东,1901年出生于长江南岸的秀美小城当涂,1917年考入北平清河陆军第一预备军校。1937年12月9日,即南京保卫战的前一天,罗毅伦临危受命调任乌龙山炮台炮指部主任,在总台长黄永诚先行北撤后,成为乌龙山炮台实际的最高指挥官。渡江北撤后,罗毅伦担任陆军第四十八师二八三团团长,曾与日寇正面交锋于合肥保卫战、潜山保卫战等战斗,尤以大别山东麓的长竹园阻击战最为惨烈。那场战斗中,罗毅伦率部死守阵地8昼夜,以策应主力部队对日军构成钳形包围之势,但穷凶极恶的日寇不惜投放毒气弹,企图扭转败局,当时阵地上硝烟弥漫很难辨别,罗毅伦凭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察觉出端倪,并迅速命令部队以湿毛巾掩捂口鼻,但扼守前沿堑壕的官兵仍悉数中毒阵亡。抗战胜利后,罗毅伦曾任重庆司令部少将主任等职,1949年参加起义,后任解放军南京军事学院战役教官,1958年退役转任安徽省政府参事。

   乌龙山炮战,铸成了将军一生的痛。南京保卫战浴血十昼夜,中国守军9名将军、17名团长壮烈殉国。抗战胜利,战将们以钟山之殇终得名垂青史,而乌龙山炮战阵亡士兵却仍然魂厝荒丘,昔日国之大器的炮台亦湮没于萋萋芒草之中。罗毅伦逝世后依照遗嘱归葬当涂,与曾经舍身洒血的阵地隔江相望,亦与为国捐躯的生死兄弟枕山同眠。可想而知,对将军来说,五龙山炮战是刻骨铭心的,至死也不能放下。

这种处理超越了简单的悲情渲染,更增加了文章的历史深度,唤醒后人对和平的珍视。

《琥珀的血泣》是一部充满历史厚重感和人文关怀的作品,它以琥珀为核,编织出象征的网、细节的茧与精神的焰。章熙建用散文的柔韧承载历史的重量,让乌龙山炮台的硝烟在文字中重获呼吸。通过细腻的笔触和象征手法,将战争记忆与家国情怀、军人精神完美融合,成为了一部具有深刻内涵和艺术价值的佳作。这种创作不仅是对战役的纪念,更是一次对军人灵魂的深度勘探——在血色中,我们听见永恒的家国心跳。

 

 银河悦读编辑部

2025.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