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家贤回到家后,感觉不太舒心,拉开橱门,把马怀云给他的那瓶老白干拿出来,提着去找李金才。李金才心里还在纠结粉坊的事呢,往前窜好不好呢,不往前窜,一旦粉坊搞好了,正式恢复加工,自己会不会被动啊,心里一直在矛盾着,哪有心思喝酒,更不相信殷家贤会请他喝酒,就冷笑着说:“这酒里是不是有别的东西?”

  殷家贤眨一下眼:“书记啊,你把我想偏啦,我真想请你喝酒。”

  “你有事就直说。”

  殷家贤眨眨眼:“嘻嘻,书记啊,这个,这个,还真有事,你看……”

  李金才不耐烦地说:“有啥事直说,别扭捏。”

  殷家贤把眼眯成一条缝:“书记啊,你面子重,我想委托你做媒,给我跟陈慧珍搭个桥……”

  李金才突然就变了脸,厉声说:“殷家贤,你脑子塞猪粪了吧?你媳妇还在,又没离婚,陈慧珍有男人,你想啥呢,想吃天鹅肉也得打量打量自己是啥模样,死了这条心,别做下水道的梦,好不好!”

  殷家贤说:“别呀,你把我跟陈慧珍撮合成了,我就跟刘玉芳离婚,完后我请你去吃大餐。”

  李金才声调更高了:“谁稀罕你的大餐啊,我就是馋死也不做那缺德事啊。”

  殷家贤嘻嘻笑着说:“好,咱不提这事,走,去小卖部,你请我喝一回,行不行?”

  李金才觉得不请显得自己太小气,请吧,打心眼里腻歪殷家贤,最后还是决定请他一回,顺便跟他聊几句,让他规矩规矩,就说:“行,我请你。”

  殷家贤嘻嘻一笑:“嘿嘿,好,书记请我喝酒,我今天肩膀宽了。”

  李金才说:“你脑子都让酒精泡烂了,想女人都把眼珠子想蓝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是啊,殷家贤最大的毛病,也是全村人最不待见的毛病,就是喜欢跟女人尤其是小媳妇们套近乎。殷家贤好色,在陈家湾是出名的,他只要看见小媳妇,尤其是夏天,女人们都穿得又薄又少,有的女人喜欢穿裙子。殷家贤一见,眼睛就放绿光,嗓子眼的喉结一上一下地动,就像多年没吃过腥的猫见了耗子,恨不得一口吞下去,就想办法靠上前去,趁人不注意,伸手就摸一下屁股,或者拍一下肩膀,或者摸一下手,再或者摸摸头发,然后迅速离开。弄得村里女人们都骂他是长了一副好头脸,心没长好,半拉流氓。臭名声在陈家湾是家喻户晓,于德福曾扬言想找个机会像骟猪一样把殷家贤给骟了,以解全村人的心头之恨。李金才作为村支书、村主任为了整治村风,多次找他谈话,要他给爹娘留脸,给孩子留脸,给亲戚留脸,可是跟他说的话就像西北风一样刮走了,没作用。找派出所反映,让所长派人把殷家贤抓起来教训教训,所长说没有事实证据,国家法律中又没有骚扰罪,也够不上猥亵罪,没有罪名不能乱抓人。

  从媳妇走后,殷家贤就更失控了,每天夜晚躺在床上,瞅着屋顶走心思,按他的审美,把村里从老到少,所有妇女都一个个地进行排队。李五娘七十多了,五官端正,额头圆润,皱纹不多,皮肤细腻,年轻时一定是陈家湾数一数二的漂亮女人;陈家七奶奶,八十多了,前额上皱纹不少,但纹理很好看,两腮丰润,一副富态相,在全村也可以算是漂亮老女人了。年轻些的呢,桥头李二喜媳妇,那是少有的标致,肉皮白嫩,瓜子脸,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上下的双眼皮,怎么看怎么周正。但数来数去,横着比竖着比,他觉得还是陈慧珍漂亮,圆脸盘,尖下巴,最吸引男人的是她一笑俩酒窝,好看得无法形容。还有很多年轻的闺女,穿着时尚光鲜,披肩发,假睫毛,有的还抹口红,就显得妖艳。但他马上打断自己的思路,闺女们不能想,还是想想成家的女人,他像过筛子一样从第一条胡同开始过滤,比较来比较去,最终还是认定陈慧珍最漂亮。于是,后半夜,整个脑子便被陈慧珍占据了。不知何时,他睡着了,进入了一个美妙的梦境。梦见他和陈慧珍一起吃饭,陈慧珍给他倒酒,与他碰杯共饮,他很兴奋,就伸手去抱陈慧珍,陈慧珍也不躲避,很温顺地依偎在他的怀里,他就在陈慧珍身上到处抚摸,陈慧珍很享受地闭上眼睛,他感到浑身发烫,嘻嘻地笑着就把陈慧珍压到身下,陈慧珍也嘻嘻地笑着奋力翻过身子,俩人就在床上翻滚。他近乎发狂地张开嘴巴想亲吻陈慧珍,陈慧珍却把脸左扭右扭,怎么也亲不着,俩人就在床上翻来滚去。突然咕咚一声,殷家贤陡然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边放着媳妇平时睡觉的那个枕头,他摸一下额头上的汗珠,心说,好梦啊好梦,可惜是梦。他起身下地,第一项就是摸酒瓶子,看看塑料壶,已经见底,摸摸口袋,拿起塑料壶就去小卖部。殷家贤经常在小卖部赊账,即便手里有钱也留着玩麻将,欠着酒钱,时间长了,陈慧珍催他结账,结完账再接着赊,为此俩人没少吵嘴。今天他又来赊酒,陈慧珍说:“你欠账太多了,结完账再赊吧。”殷家贤说:“赊了多少我有数,没欠太多,下次结账。”要不是有李金才跟着,殷家贤没有底气再来赊账。俩人一前一后走进小卖部,殷家贤满面春风地说:“快给我跟书记弄俩菜,今天书记请我喝酒。”说着把手里的老白干晃了晃。

  陈慧珍说:“殷家贤你赊酒的钱都超过一千了,能不能先结账啊?”

  殷家贤不高兴了:“咦,有那么多吗?你多给我记账了吧?”

  陈慧珍说:“不可能,你拿一次东西记一次。”

  殷家贤不承认。陈慧珍坚持说记账没错。俩人争吵起来,殷家贤还冲动地用手摸陈慧珍的脸,陈慧珍狠劲儿把他的手推开。李金才不高兴了,指着殷家贤的鼻子大吼:“真是不要脸啊,败坏村风,赊账还不认,真是不知廉耻!”

  殷家贤轻轻一笑:“李书记,我赊账喝酒,从不赖账,陈慧珍是跟我逗着玩,陈慧珍,你说呢,是不是跟我逗着玩?”

  陈慧珍气得脸通红,不搭理他。殷家贤很会给自己找台阶:“我跟陈慧珍逗玩又不是一次两次,过去就完,对不对?”

  李金才白他一眼:“陈慧珍,别争了,今天是我请殷家贤喝酒。”

  殷家贤扭扭脖子:“难得你大书记给我面子。”正说着,猛然看见于德福进来了,正瞪着一双圆眼盯着他,说实话,殷家贤很怵于德福,就说:“别瞪我,小心眼珠子掉地上,我今天没带钱,明儿肯定结账。”

  李金才说:“真没劲!喝啥酒,算了。”说完,走了。李金才的一通奚落,陈慧珍的冷眼,让殷家贤非常郁闷,憋气道:“哼,酒没喝成,还惹一身骚,不喝了,我也走!”

  殷家贤回家后拿起酒瓶子咕咚喝了一大口,喝得太冲了,呛了嗓子,眼珠子马上就红了,加上心情不好,又没吃饭,于是倒头便睡。睡到半夜被尿憋醒了,他拿过尿桶,刚要尿,心生一计,就边尿边用手机把声音录下来,随即发给了陈慧珍,并在后面写上:请仔细听,这是啥声音?谁也想不到,殷家贤的脑瓜儿子里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鬼点子,竟然做出如此下流的事来。

  天亮后,李金才刚起床,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满脸怒气的陈慧珍拿着手机说:“李书记,你管不管,殷家贤要疯,你要是不管或者管不了,我就去公安局告他!”

  李金才问:“怎么回事啊?”

  陈慧珍就把那个录音放给李金才听。李金才开始还纳闷,这时啥声音?后来咂摸出意思来了,歪歪脑袋说一句:“殷家贤啊殷家贤,真不是东西!”然后给殷家贤打电话,口气非常严厉地问:“殷家贤,你半夜给陈慧珍发录音,到底想干啥?还嫌折腾的不够吗,非得把自己弄监狱去才算完啊?”殷家贤呵呵笑着在电话里说:“嗨,我那是跟陈慧珍逗玩。”李金才声音更高了:“啥?逗玩?你那是耍流氓!”

  殷家贤依然嘻嘻地笑着说:“别上纲上线,啥呀,就给我扣耍流氓的帽子啊?”李金才把手机摁断,紧跟着又拨通,追了一句:“殷家贤,你这样下去,早晚得进局子!进局子,你懂吗?就是监狱!”然后又摁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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