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一位参谋官的带领下,关博通提着简单的行囊,向前军医的住处及诊室走去。
诊室前,他看见立着四根木桩搭成的钉马蹄的木架。 、
关博通指着马架问:“怎么这里还有这种马具?”
参谋官:“原来的军医还兼着兽医,有时也给马看看病,钉钉掌。”
“那兽医室呢?”关博通接问。
“这里哪里有那么多住房?兽医室和诊室在一处。”
“我的住处呢?”关博通一怔又问。
参谋官回应到:“就在诊室隔壁。”
俩人说着,来到了一间房前,参谋掏出了钥匙:“这就是原军医的住处。”
参谋将钥匙递到关博通手上,并告诉他:“这是四把钥匙,这两把是你住处的,这两把是诊室的。”
房子打开,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床前耷拉着一角没有挂起的蚊帐,地上散落着几张卡片,还有一只未洗的破袜子。参谋忙用手捂住鼻子:“早先那个军医,请假至今未归,八成是不想回来了,房子也无人打扫,竟然脏成这个样子了。回头我让人给你收拾收拾。”
关博通:“不用,我自己来。”
参谋官:“这不行,你得跟我先见一见我们的旅长去。”
关博通:“好吧!哪——,我回头自己再收拾。”
骑兵旅旅部,旅长张九卿叼着烟卷正与属下打着麻将。
帮办甲:“幺鸡。”
帮办乙:“西风。”
帮办丙:“三万。”
张九卿拿起三万,打出一张七条:“碰一个。随后撂下他抓过另外两张三万:“落挺。”
听到外面有人喊“报告”,他连头也没抬:“进来。”
得到允许,参谋官领着关博通走进了旅部。张九卿没有理,仍旧盯着手中的牌。他一连摸了三圈,仍不见和。不由心急,嘴里一个劲儿地嘟囔:“怎么就不和呢?”
参谋官在一旁又喊了一声:“报告!不过他的声音很轻。”
张九卿的下家似乎很知趣,他随即将手中的一副“将”牌拆开打出:“二万。”
张九卿喜上眉梢:“我和了。”
张九卿的上家与对家也知趣地拿出二块大洋:“旅长的手气真好。”
趁着这功夫,张九卿回头看了参谋官一眼:“什么事?”
参谋官把关博通向前拉了一把:“上面派的医官到了。”
张九卿这才扬起脖子看了关博通一眼。几个下属趁机站起:“旅长有公事,我们改日再来。”
张九卿望着桌上十几块大洋,遂向他们挥了挥手。几个下属借机出去了。
张九卿冲关博通:“叫什么名字,哪儿的人那?”
关博通小心地:“小人关博通,吉林乌拉街县靠山屯的。”
“哪儿学的医?”
“日本东京。”
“还是个洋医生。”
“不全是,在下也学过中医。”
张九卿上下打量了一通关博通:“那不简单呀!”遂向参谋官挥了挥手:“你出去吧,这里没你事了。”
参谋官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了张九卿和关博通两个人。
张九卿:“既是中西医贯通,那你就先给我看看脚。”说着连鞋也没脱,把左脚往上抬了抬。
关博通不得不蹲下身子去给他脱鞋,他一边脱一边问:“你的脚怎么了?是负过伤。还是崴过?”
张九卿:“妈的,既没受过伤,也没崴过,也不知怎的脚跟说痛就痛。你看我这脚跟现在又痛起来了。”说着,他呲起了牙。
关博通为他脱了鞋,又为他脱了袜子,然后轻轻地揉着他的左脚侧,找到仆参穴,开始他是轻揉,然后逐步加劲,揉着揉着,张九卿的嘴角逐渐舒展了,脸上一下露出了笑容:“你他妈的还、还真有两下子。”说着把脚放在鞋上,踩了踩:“神了,往日那军医,只揉我的脚跟,脚痛虽减轻,过不久还痛。你没有直接揉脚跟,他反而倒不痛了。”
“这也就是暂缓一些,过不了两天,你还会痛。”
“那你就再来给我揉。”
关博通心想:“我来这儿,岂不成了你揉脚的了。”话到嘴边他没说,想了想于是张嘴说道:“大人脚痛,是老毛病,不知大人,想不想去根?”
“当然想。”
“我这儿有个秘方可去根。”
“什么秘方?”听说有秘方,张九卿连忙追问。
“你每天可将童子尿,温一下,泡泡脚,不出三月,我包你去根。”
“你他妈的耍我,用童子尿泡脚,就能治脚痛?”张九卿不由怒火心生。
关博通不温不火:“我没有耍你,大人不妨试上一试。”
张九卿:“好,我就按你的法子试一试,要是不灵的话,小心你的脑袋。”
关博通正要往外走,这时副官跑进来报告:“旅长,昨日那个逃兵,被他的哨长打了几下,想不到就打死了。”
张九卿:“这有什么好报告的,把他埋了就是。”
副官:“是。”
关博通返回时经过操演场,就在这时几个士兵已将“死”去的逃兵从木桩解了下来,满是伤痕的逃兵被放到了担架上,一个士兵不忍,将他挨打前被扯去的上衣盖在了他身上。显然这是要去埋葬。他们在途经关博通身边的一瞬间,他看到被抬的人脚趾似乎抽搐了一下,他立刻让士兵将担架放下。
关博通上前仔细地翻了一下逃兵的眼皮,又用手触了触他的鼻息。于是命令士兵:“我是新来的医官,你们把他抬到诊室去。
士兵迟疑地:“他不是死了吗?”
关博通瞪了他一眼:“按我说的做,让你们抬,你们就抬。”
士兵抬着担架向诊室走去。
到了诊室前,关博通掏出钥匙开了门,正要往里迈步,马上又止住了,他对身后个士兵说:“里面太乱,不卫生,就把他就放到外面吧。”
士兵将担架放下,关博通到隔壁的住处,打开了自己的行囊,取出一个布包,从中取出一把形似三棱的小刀。他蹲下身子,托起逃兵的手臂,攥住他的中指,猛刺了一刀。一股黑血从中指上流出。不一会儿,那士兵咳了一声,竞睁开了眼。
死去的士兵醒了,周围的士兵你望望我,我看看你,甚是惊奇。
其中一个胆大的蹲下身子,将醒来的逃兵扶起:“你的命真大,要不是新来的医官,你就被我们给埋了。”
逃兵愣愣地:“你说什么?”
胆大士兵:“我们说你的命大,遇上了好医官。”
逃兵:“你、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好痛!”
周围的士兵听到苏醒的士兵喊痛,个个不禁称赞了起来。
士兵甲:“新来的医生了不起!”
士兵乙:“新来的医生有本事!”
士兵丙:“这简直是妙手回春,起死回生!”
士兵丁:“以后,我们有个灾,闹个病的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士兵甲:“医官刚说了诊室好脏好乱,我们大家快帮助收拾收拾。”
士兵乙:“说的是,我们大家动手吧。”前来的士兵走进诊室和住处,开始打扫起来。”
他们又是擦,又是扫,没多久,住处和诊室的面貌焕然一新。
骑兵旅诊室内,关博通为救过来的士兵小心地擦拭伤口,上药。经过关博通的精心治疗和调养下,那个要被埋葬的士兵,身体很快有了好转,随之两人熟悉起啦。
关博通:“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士兵:“我叫刘小虎,辽宁蛇山村的。谢谢关医生救了我的性命。”
关博通:“你为什么做逃兵?”
刘小虎:“我父母皆患病而亡,家中只剩七十岁的奶奶和未成年的弟弟和妹妹。去年正值大帅招兵,招兵者说‘愿意当兵的,每月饷银一块’,我原想当兵挣点饷银养活他们,谁承想,到这儿好几个月份了,饷银一分未见着。”
“为这——你就想逃回去?” 关博通继续问。
刘小虎:“是我弟妹沿街乞讨找到我,跟我说,我‘奶奶已是重病在身,不久将没于人世’。因此才想离开。没想到,让他们抓回来,打了个半死。要不是遇见先生,我早已是命丧黄泉了。”
刘小虎说着就要下跪,关博通,一把抓住:“不要这样,不知今后如何打算?”
“我就想回家看上我奶奶一眼。”
关博通抓住刘小虎的手:“真是孝顺的孩子。这样吧,我身上还有两块大洋,你先拿去回家做点小买卖吧,养活你的弟妹和你奶奶吧。以后不要再出来当兵了。
说着关博通从身上掏出两块大洋。
士兵推辞:“那哪儿行呀?再说我也跑不出去这营地呀?”
关博通:“不用你跑,我会让你们长官放你走的。”
士兵:“那我太感谢您了,您的大恩我真不知怎样报答。”
关博通:“不要说这些。”
诊室突然来了个医术高明的军医,而且对待士兵态度热情,这让士兵们很是惊奇。消息不胫而走,关博通的医疗室热闹了起来,士兵们纷纷前来看病问药。
凭借娴熟的技艺关博通不仅治好了不少负伤的士兵,也治好了许多有病患的士兵。
这让关博通感到自己的价值,郁闷的心情得以缓解。
二
脱离了巴布扎布匪帮追捕的海兆龙,一路飞奔。黄昏,一座设有关卡的小镇,蓦然出现在他眼前。他下了马,正准备牵马进入小镇,心中不由一惊,一张捉拿自己的悬赏图影张贴在哨卡门旁。他望了一眼那张悬赏图影,赶忙牵马悄悄地向刚刚过来的树林里走去。
低矮的灌木丛中,出露着一块块岩石和一棵棵小树。此处西连无垠的草原,东接着深广的山林,一条小溪从中潺潺流过。
海兆龙骑着他的黑马沿着山路向前。
突然,一个声音从树林里传来:“此树是我种,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
“达摩老祖威武!好汉,请问是哪路神仙?” 深谙绿林规矩的海兆龙不由地高声问道。
“山里的风,拉箭的弓,来无影去无踪!老子是站不更名,坐不改姓,人称‘山呺’,请问你是哪路好汉?” 话音未落,一个蒙面人从林中转出。
“在下姓海,是肃亲王府的护卫海兆龙。”
“早听说肃亲王府有个叫海兆龙的护卫,其功夫了得。你真是风大不怕闪了舌头,谁的名望大,你就充谁。你要是海兆龙的话,我就是他的祖宗。”蒙面人根本不相信海兆龙说的是真的,进一步威胁到:“识相的,就赶快滚下马来,把马留下来,饶你一条性命。”
“请问好汉是何方神圣?有话好说!”海兆龙不动声色。
“什么有话好说!我就是拦路劫道的,打劫你的马!”
海兆龙见对方油盐不进,不由喝到:“别腰里挂着死耗子,就装打猎的!你一个毛贼竟敢在光天之下,明目张胆打劫?是吃熊心豹子胆,还是有三头六臂?”
“你别拿大家伙儿吓唬我,老子不是吓大的。”蒙面人毫不示弱。
海兆龙缓和了一下语气:“兄弟有话好说,别耽误了和气!你想怎么样?”
“你少他妈的废话,再不下马,我就开枪了!”蒙面人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海兆龙看了看蒙面人手中的枪:“好好,壮士,你千万别急,我把马留在这,你过来把马骑走吧!”说着,转身慢慢地离开了。蒙面人果真走过来。只见他飞身上马,抓过缰绳就要将马走。海兆龙一声口哨,马嘶鸣腾起了前蹄,一下把那蒙面人掀翻在地。他手中的枪也随之落到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海兆龙一个健步冲上,把蒙面人踩在脚下。
蒙面人拿下脸上蒙布:“海大人,‘海东青’,大人大量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小的有眼无珠,多有得罪,还请大爷高抬贵手。”
丛林隐蔽处,一个孩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