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大地,一列由蒸汽机车牵引的火车在原野上奔驰,这是一列由旅顺开往奉天的客车。

  从日本学医回来的关博通就坐在火车包厢内的一个临窗的客位上。

  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见到熟悉的土地,激动的泪水不由从眼中流了出来。

  这时,身着西装的日本人伊达顺之助和三村,来到了他的面前。

  伊达顺之助彬彬有礼地,指着老人对面的座位:“老人家,这里有人坐吗?”

  老人回过身来,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人坐。

  伊达顺之助扭头向身后的同伴:“三村丰,我们可以坐在这里。”

  他转回头向关博通点了下,算是表示了谢意。当即他与三村丰在对面坐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烟,递给关博通,却被对方摆手谢绝了。

  见老人不吸烟,便将烟放进了口袋。

  三村丰有些不耐烦,用日语说:“不要管他,我们还是接着说我们的。”

  接下来,两人继续用日语聊了起来。

  三村丰:“到中国,我是担着心的。”

  “担心什么? ”

  “我身上还有一两多银子”。

  “这就足够了。别说有一两多银子,就是没有银子,我也能闯出一片天地来。这个国度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资源充足,远不是我们日本所能比的。我们讲大有作为”

  “出来就是想有作为?”

  “对,我们日本国土狭小,资源匮乏。我们出来就是为这里丰富的矿产。这里正是你我施展抱负的好地方。”

  说着,伊达顺之助得意地哼起日本《马贼之歌》的小调,三村丰在一旁用手打着拍子。歌词大意是:

  “北满原野望无际,

  茅舍渺茫不欲回。

  出没高原密林间,

  马啼声声几徘徊。

  戈壁沙漠枕过夜,

  闪光雷电草上飞。

  晴空高悬银白月,

  五万猎物又归谁。

  ……”

  关博通不由震怒(用日语):“难道因为你们的国土狭小,资源匮乏,就来我们这里抢掠吗?真乃强盗的逻辑!还不快给我滚!”

  伊达顺之助和三村丰完全被关博通的气势和话语得震慑住了。愕然间,两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一时无语。悻悻起身地离开了。

  车过铁岭,一个军官向关博通坐的这个方向走了。就在他离关博通门前还有两三步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

  看到眼前的军官,关博通猛然记起,这正是送自己去日本的那个营管:“怎么?是你?这次又高升了吧?”

  军官微微一笑:“托您的福,上面提拔我当上了巡防营的协领,您这是……”

  关博通:“我刚从日本学医回来。”

  军官:“真巧,你去日本的时候,就是我送的你。想不到,你从日本回来又遇到了你。今晚我为你接风,您老可要赏脸?”

  关博通:“还为我接风?”

  “送您上车那日,您说我日后还能高升,这话果然应验。今晚我一定为您洗尘接风。”军官显然十分得意。“

  “这是您的造化和福分,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话不能这样说,从根上讲还是你为赵尔巽的姨太太看好了病,我才有今日?”

  这样吧,我现有公务在身,不能陪您。晚上,我为您接风。“

  “这恐怕不行吧?”关博通生怕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告诉你,对你的通缉,已在一年前解除了。咱们老地方见。”说完诡秘地一笑

  “恭敬不如从命,我去候着就是。”关博通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晚上,军官来到酒楼,店小二接住:“您来了?”

  “来了,你照着五两银子,给我掂量着点几个酒菜。”

  “已有人要了酒席,在上面候着您呢?”

  刚一上楼,关博通起身相迎:“您来了,快请坐!”

  见到关博通,军官有些意外:“我本要为你接风洗尘,怎么,你先来要了酒菜? ”

  “三年前,你帮我逃了一劫,除表谢意外,有些事,还有劳您大人。”

  “关先生,你我相识已多年,何必如此客气?”

  “那我们就谁也不要客气,我们边吃边谈,来人,上酒菜。”

  不一会儿,一桌酒宴摆上。关博通给军官斟上了一杯酒,指着桌上的酒菜:“今儿我反客为主,还请包涵。”

  “好!那我就敬您一杯。”

  关博通也端起酒杯:“不,该我敬大人。”

  两人一饮而尽,两人分别夹了口菜,又将酒满上,

  关博通:“大人,亲自带人在车站盘查,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

  军官低声:“宗社党余孽目前又开始活跃,他们勾结日本人,张师长要我并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你过来时,那边情况怎样?”

  “你这样说,我倒想起一些事情来。”关博通将声音压低。

  “什么事?”军官问。

  关博通:“在日本学医时,就时常听到日人哼唱一首非常流行的歌曲,歌词当中有:‘今日吉林城郊外,马啼声声几徘徊。明日急袭奉天府,长发迎风驰骋出。闪光雷电草上飞,五万猎物又归谁。飞奔疆场舞刀枪,壮士洒血黑龙江。’等词语。在回来的火车上,竟也有日本人哼唱。他们的野心真是大得很,这不能不让人提防。”

  “妈的,自袁世凯上台以来,小日本对我国的野心就已暴露无遗。不过,这等大事,不是你我所操心的。” 军官遂转换了话题:“关先生,说点眼下的,您刚从日本回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倒是没有。既然您问,我倒是有事相求。”

  “您说。”军官十分痛快。

  “在日本时,我收到家里的一封信,言我的小儿子离家出走了。我回来就是想寻找他。您既然是巡防营的协领,耳目众多,我想请您帮我找找他。”

  军官满口答应:“这个忙我可以帮。不知你小儿子叫什么名字?他为什么要离家?”

  “小儿叫万青,说起他离家,算是戳到了我的痛心之处。在我们靠山屯,有一索家,世代都为宫廷里养鹰训鹰,其先人还得到过康熙皇帝御赐的一块金牌。我们关家祖上至我这辈也会养鹰训鹰。我们两家,虽因斗‘鹰’而各不服气,却无大的过结。现在家里来信。说他家三儿子与我家小三因为抓鹰攀趴峭壁丧了命,为此两家结下了梁子。那小儿万青也为此离开了家。”

  “那他多大年龄?身高多少?”

  “信中说,出事后,他就离开家家,今年也就十岁吧,身高我不十分清楚。”

  “你的儿子只要在我的辖区,我想就一定能找到他,我担心的是——就怕他不在此处。”

  “那也不打紧,这儿找不到,我可到别处寻找。”

  “你怎么一个找法?”

  “我可一边行医,一边寻找他。”

  “那哪儿行?您也快四十的人了,饥一顿、饱一顿的如何经受的住?我看不如这样,你先在我这儿住下,你不是会行医看病吗?我在军营给你谋个位子,咱们一块找。找不到,咱们再想法子,行吗?”对关博通的想法军官不禁有些担心,遂向他叙说了自己的想法。

  “这样也好,这是要给你添麻烦了”

  “这没有什么。”见关博通赞同自己的想法,他悬着的心也随即放了下来。


  

  这是奉天的一座日式小酒馆。伊达顺之助还未走进酒馆,一名日本艺妓迎上前来(日语):“先生,用酒饭,还是……”

  伊达顺之助:“我找人,请问,三村先生来了吗?”

  艺妓:“他已在里间等候。”

  说完,将他带入里间。

  里间,三村丰与一位日本商人已在那里等候。见伊达顺之助进来,他忙站起身:“伊达兄,来了?”

  伊达顺之助:“三村丰老弟,工作辛苦。”

  三村丰:“工作虽辛苦些,不过也算安稳。”

  伊达顺之助:“安稳就满意了?那你漂洋过海就是为安稳?你叫我来,就是要我与你一样,在车站搬运行李?”

  三村丰:“我知伊达兄,心高气盛。我那能让你与我一样?”他回身一指,身旁的商人:“是这位土井先生找你?”

  伊达顺之助望着商人打扮的土井,心中惊讶中带着几分疑惑地:“土井先生?你可是令国人佩服的国家栋樑。您找我?”

  “在下土井,我有事要你做,不知你可愿意”说罢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伊达顺之助见了忙上前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听三村丰讲,你是一个志向远大的青年。今日一见,果然有些不同凡响?”

  伊达顺之助:“哪里?先生过誉了?先生才是志向远大的人。”

  土井一指桌上的酒菜:“坐下,我们坐下边吃边谈。”

  三人一起坐下。

  土井:“听三村丰说,你祖上也是士族。”

  伊达顺之助:“是的。”

  “既然你家是士族,就应该有一番作为。”

  “我是想有一番作为,却空有一身武力。”

  “要知道我们的大和之魂灵,不仅要闪耀在刀剑上,更要在这里。”说完土井指了一下自己是脑袋。

  “土井先生,请我来这里,不是就为说这些吧。”

  “我要你到我那里去工作。”直到这时,土井才讲明自己的来意。

  “去你那里搬运行李?” 伊达顺之反问。

  “不,我打算让你做我的助手,做好南满铁路奉天货站的管理工作。”

  “管理货站?” 伊达顺之助开始犹豫。

  “我不会埋没你的。”

  “那好吧,容我考虑一下。”

  “年青人,这有什么好考虑的。那里的工作是帝国的利益所在。你志存高远,这很好。但比这更重要的是要去努力践行。中国人有一句话,叫‘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到时候我会把你派上用场,为天皇尽忠,为你的家族挣得荣耀。”

  “好吧,我决定去你那里工作。”土井最后的几句话,不禁让伊达顺之动容

  “吆唏!”见到伊达顺之总算答应了,土井得意的神情溢出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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