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怀云离开后,陈会计悄声对李金才说:“我看这个马怀云脑子里有些道道儿。”

  李金才点点头:“嗯,是不简单,你马上打电话把村委会的几个人喊到我家来,我有几句话交代。”

  陈会计不敢怠慢,马上下通知。

  不一会儿,村委会的人就到齐了。李金才表情严肃地说:“咱开个短会,就几句话,新来的马怀云是县科委干部,估计在单位混的不咋地,要不然领导不会派他下来,领导看着顺眼的,有本事的,领导肯定留在身边,咱不管那个,既然他来了,就得干点儿正事,咱们好好配合,但有一点别忘了,我是正宗正本的书记、主任,好多事得我拍板定案,你们都记住喽,我说的话要保密,不能让马怀云知道咱们背着他开小会。”

  尽管李金才叮咛嘱咐,散会后,一个村委会委员跟刘长海喝酒,就把信息透了出去。虽然刘长海跟马怀云没啥私人交情,但马怀云第一天在村委会说的那番话还是让他觉得心里热乎,认为这个马怀云或许还真能帮他们干点事,说不定粉坊就真能走上顺畅路。又觉得李金才心胸狭窄,人家来帮你,你还提防,心眼太小了。去小卖部买酒时就跟陈慧珍说了,陈慧珍听后觉得很不是滋味,就告诉了马怀云。

  马怀云很纳闷,我是来包村的,李金才为啥还抵触呢,百思不得其解。

  晚上开碰头会时,就说:“李书记,我来陈家湾是配合你的,你是正宗正本的书记、主任。”

  李金才心头一震,咦?这话是我给班子成员开小会说的,他这么快就知道啦?是有人漏风,还是马怀云能掐会算?看来班子成员中有人不可靠,就尽力说让马怀云舒服的话:“我跟两委班子成员说了,你是来给陈家湾做工作的,谁也不许出杂音,真的,你是国家干部,喝墨水多,有韬略,路子广,肯定能给陈家湾办几件大好事。”

  马怀云听出话里有话,就说:“我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你是本土真神,我听你的。”

  李金才呵呵一笑。

  马怀云心里很清楚,要想恢复陈家湾粉条加工,必须得过李金才这一关,他是当家人,他不认可,恐怕行不通。他觉得李金才对粉坊恢复加工这件事不阴不阳、温温吞吞,摸不清他是啥意思,他决定找三剑客摸摸底细。

  转天中午,马怀云突然对于德福说:“我请你们三剑客喝酒。”

  于德福纳闷地问:“为啥?你不是不喜欢我们仨吗?还请我们喝酒?”

  马怀云抿嘴一笑:“酒没有白喝的,我有事和你们商量。”

  “那你先跟我说说是啥事?”

  “暂时保密。”

  马怀云把三剑客请到小卖部,三剑客从来没这么规矩过,坐在那儿,没一个嘻嘻哈哈的。陈慧珍给上了俩菜也没人动筷,搁他们三剑客聚会,早下手抓了。

  马怀云说:“哥仨今天赏光,我很高兴,我初来乍到,以后还仰仗你们多多关照,今天呢,是有件事问问你们。”

  刘长海把金鱼眼鼓了鼓:“问吧,啥事?”

  马怀云说:“我到陈家湾第一天,你们粉坊户和李金才闹,你问李金才打的啥算盘,当时李金才脸上挂起怒色,你就没再问,那你知道李金才到底打的啥算盘?”

  听马怀云这么一问,刘长海刚把蒜头嘴张开,但随即又闭上了。殷大明也要说话,刘长海把金鱼眼冲他挤了挤,示意他不要说话。马怀云很纳闷,转脸看着于德福,于德福看看刘长海,瞅瞅殷大明,晃一下脑袋:“嗨,村里啥事都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有酒喝就行了,不操闲心,来来来,喝酒,少扯闲篇。”

  殷大明似乎比刘长海更圆滑些:“李金才有毛病,也有业绩,这些年给村里办了不少好事。”

  马怀云心说,别看这些人都是农民,心眼可够活泛,就故意离开,站在门外,听他们说些啥。就听刘长海和殷大明低声说:“马怀云是好人,真给咱办事,可他毕竟是外人,早晚得拍拍屁股走人,别看咱跟李金才闹,但跟他老少几辈子都得在陈家湾混日子,心眼活泛点儿,没亏吃。”

  听了这话,马怀云心里明白了,看来人们还是怕得罪李金才。但他不死心,拿定主意给于德福来个激将法,转身回到屋里,指着于德福说:“你脑子里弯弯绕也不少,不像有些人想吃又怕烫着,一副缩头探脑没有骨头的,树叶掉下来都怕砸着。”

  于德福听得心里美滋滋的,头皮,咧着嘴笑了:“嘿嘿,我就这点儿本事还让你看上了,不过,只是……”于德福飞快地眨眨眼,“嗯,别看我没事爱瞎胡咧咧着玩儿,要紧的事我可不会乱讲,你问的事我还真说不太清楚,还是别听我瞎说为好。”

  马怀云又引逗着说:“我听说李金才身上长着瘆人毛,村里人谁见他都害怕,这毛长啥样你见过吗?”

  “屁话!他身上要是真有那毛,我一把就给他薅下来!”

  马怀云听了呵呵地笑了:“这话我还真信,那天我就亲眼看见你面对面地跟他闹,看你凶巴巴的,不曾想,到了真事上也同样怵他一头,看来李金才真是不一般,不一般啊!”

  于德福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急赤白脸地说:“你说我怕李金才?你这是看不起我呀?”

  “嗨,你不用着急,其实我也知道,我不过是个外人,别因为我得罪李书记,将来不给你好果子吃,你嘴上说不怕,其实也是瞎话,不难为你们了,接着喝吧。”马怀云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

  于德福一看嘿嘿一笑:“走了好,省得我费唾沫。”

  回到住处,马怀云仰面躺下,想眯一会儿,但却睡不着,又琢磨李金才到底为啥跟自己不交心呢?他觉得陈慧珍和自己是老同学,应该和自己说几句透底的话。于是,起身就去了小卖部。陈慧珍刚想坐下歇会儿,见马怀云来了,赶紧起来,拉把椅子,示意马怀云坐下,然后倒杯水递过去。

  马怀云问:“老同学,你说李金才这人怎么样?”

  陈慧珍根本没打奔儿,爽快地说:“李书记这人不错的,很有魄力,也很有本事,要不怎么能一连气儿当好几任村干部。”

  “你对三剑客怎么评价?”

  “三剑客就是酒友,他们拜了盟兄弟,肯定走得近。”

  “给我的印象,三剑客这也不怕那也不怕,怎么我问到那天刘长海在村委会说李金才打的算盘,是指的啥事,他们就都不说了呢,你能不能告诉我底情呢。”

  陈慧珍抿嘴一笑:“本来我是很少掺和村里的事,只不过人们打酱油买醋都来小卖部,就带来一句半句的消息。我听说啊,那天刘长海说的是李金才鱼塘的事,西大坑往西有十几个鱼塘,他弟弟承包了四个,靠西大坑最近,也是离村子最近的,估计是图往来方便,租金都一样,就是比别人的近了些。人们心里都明镜一样清楚,那四个鱼塘名义上是他弟弟承包,其实有李金才的股份,因为他们的鱼塘距离西大坑最近,李金才担心污水渗透影响养鱼,就不想让粉坊开工。”

  马怀云听后又“哦”了一声:“原来除了环保要求外,还有这个因素。”马怀云明白了,心说,李金才是支书,但他是祖辈传的农民,有些私心也在情理之中,他也看出,李金才是个老油条,心里还真有些城府,看他下一步怎么对待粉坊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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