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成蝶

唐人著

王斌出生在一个被大山重重包围、交通极为不便的偏远农村。这里的贫穷仿佛是岁月留下的深深烙印，家中世代务农，靠着老天爷那并不慷慨的赏赐，日子过得紧巴巴，缺衣少食是常态。

这一年的农历腊月中旬，王斌父亲由于操劳过度，去世了。刚上了半年高中的王斌考完试就回家奔丧了。

王斌僵立在父亲的葬礼现场，苍穹仿若一块沉重的铅板，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尖。凛冽的寒风如锋利刀刃，肆意刮过他的脸颊，他却毫无察觉。眼前那具被白布严严实实遮盖的棺木，恰似命运无情的终审判决书，将他的生活猛地拽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

葬礼之上，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层惨白的滤镜所笼罩，唯有那在风中肆意狂舞的白布，显得格外刺眼。他目光呆滞地望着周围忙碌穿梭的人群，却感觉自己仿佛是一个游离于尘世之外的旁观者。那些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面容，此时此刻都变得模糊不清，好似被一层无形的迷雾所阻隔。父亲的骤然离去，让他觉得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也随之悄然消逝，一种深入骨髓的空洞与虚无感，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从这一刻起，就面临着生活的千斤重担，将毫不留情地压在了他那还未完全成熟、略显稚嫩的肩膀上。

就在他感到孤立无援、绝望无助之时，叔叔王兴和婶婶赵雅丽宛如冬日里的暖阳，及时向他伸出了援手。这份雪中送炭般的深厚恩情，成为了他黯淡无光世界里唯一的一抹亮色。他们不辞辛劳地帮着王斌料理父亲的后事，婶婶赵雅丽更是细心地为王斌和他母亲准备一日三餐，轻声细语地安慰着悲痛欲绝、几近崩溃的两人。在那段暗无天日的艰难时光里，叔叔王兴一家无微不至的关怀，经叔叔婶们商议，决定资助王斌，让王斌继续上学，让让王斌在冰冷的世界中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让也让他在绝望的深渊中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饱经磨难的年轻人，而是像一个冷酷无情的恶魔，继续对他展开残酷的捉弄。高考的日子在紧张与期待中一天天逼近，王斌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战士，日夜苦读。白天，他在学校里不放过任何一个向老师请教问题的机会，课间休息时，同学们都在嬉笑玩耍，他却独自坐在座位上，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夜晚，他在昏暗的灯光下埋头苦学，破旧的书桌上堆满了各种书籍和试卷，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见证了他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渴望。

可是，命运却再次跟他开了一个无比残酷的玩笑。高考成绩公布的那一天，王斌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站在学校熙熙攘攘的公告栏前，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在密密麻麻如蚂蚁般的名字中急切地寻找着自己的成绩。当他的目光终于定格在那相差两分的成绩单上时，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他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洇出一片悲伤的水渍。未来的道路，被浓稠如墨的迷雾彻底遮蔽，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与绝望之中。

满心伤痛与失落的王斌回到了村子，可等待他的却是母亲改嫁的残酷现实，这无疑是在他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又狠狠地插了一刀，让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整个世界彻底抛弃。他默默地看着母亲忙碌地收拾着行李，跟随着那个陌生的男人渐行渐远，心中五味杂陈，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难以言表。他深知这些年母亲跟着父亲吃尽了苦头，历经了生活的千辛万苦，如今父亲离去，母亲想要追寻新的生活，他又怎么忍心去阻拦呢？可是，内心深处那如野草般疯狂生长的失落和孤独感，却让他感到无比的痛苦和无助。他只能独自一人，在寂静的夜晚，坐在院子外的那棵老槐树下，默默承受着这份被世界遗弃的痛苦，回忆着小时候一家人围坐在树下乘凉的温馨场景。

紧接着，兄弟王俊和弟媳李梅提出的分家要求，这犹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将这个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家庭彻底击垮。那天晚上，一家人围坐在昏暗如豆的灯光下，压抑沉闷的气氛仿佛让人窒息，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王俊和李梅的态度异常坚决，他们直言王斌高考失利，没有做过更多农活的王斌，对未来毫无指望，不想再与他一起生活，以免拖累自己。王斌难以置信地看着曾经与自己亲密无间、一同长大的兄弟，如今却变得如此陌生和冷漠，心中满是苦涩与无奈。他试图劝说兄弟再考虑考虑，回忆起小时候两人一起上山放牛、下河摸鱼的快乐时光，可王俊却不为所动，铁了心要分家。王斌知道，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温暖无比的家，如今已经支离破碎，再也回不去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悲伤和失落，仿佛在回忆着过去那些美好的时光。

分家之后，王斌独自伫立在那片属于自己的土地上，望着眼前破旧不堪的房屋和贫瘠荒芜的土地，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他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打破命运这沉重的枷锁，在这看似绝境的困境中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血路。就在他苦苦思索未来的出路时，王斌听说村委会所在地的小学招聘代课教师，他想到了去村小学代课。他计划一边代课维持生计，一边复习备考，期望来年能够参加学校推荐的成人考试，从而实现转正的梦想。他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尽管这曙光还十分微弱，但他依然紧紧抓住，不愿放弃。

初到学校代课，王斌满心热忱，精心备课，把每一堂课都讲得生动有趣。孩子们很喜欢这个年轻的代课老师，课堂上积极互动，课后也围着他问东问西。然而，好景不长，一些家长对这个初出茅庐的代课老师充满质疑。有一次，班上一个孩子在课间玩耍时不小心摔倒受伤，孩子家长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冲进学校，在办公室里对王斌大声指责，认为是他失职没有照顾好学生。王斌耐心解释，可家长根本不听，甚至还扬言要让他丢掉这份工作。王斌感到无比委屈，却又无处申诉。同时，微薄的代课工资，在面对学校领导那贪婪无度的吃喝习气之风时，显得如此微不足道，根本无法满足他们的私欲。第一年，学校便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推荐他参加成人考试。王斌四处打听，费尽周折才得知，原来是因为自己没有向领导送礼。他的心中顿时燃起了愤怒的火焰，可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无奈，在这现实的面前，他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和无力。但他不甘心就这样轻易放弃，于是他更加努力地工作，除了认真完成教学任务，还主动承担起学校的一些杂活，比如修理破旧的课桌椅、打扫堆满灰尘的仓库。他试图用自己的辛勤付出和优异表现来赢得领导的认可，他相信，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一定能够打动他们。

然而，命运似乎又一次对他露出了狰狞的面目。第二年，同样的事情再次上演，学校依旧以各种荒诞不经的借口拒绝推荐他。王斌看着身边那些不如自己努力、能力也远不及自己的老师，却仅仅因为给领导送了礼，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推荐参加考试的机会，他心中的希望之火彻底熄灭，被无尽的绝望所吞噬。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无助，自己的努力在这黑暗的现实面前，竟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一文不值。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坚持是否还有意义，未来的道路又在何方。

在彻底看不到希望的绝境之下，王斌不得已，只能黯然离开了他曾经满怀希望的代课生涯。他久久地伫立在那所曾经承载着他无数梦想和希望的学校前，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他深知，自己必须做出改变，否则将永远无法摆脱命运的无情束缚。

于是，他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进城进入建筑工地的打工之路，尽管前途未卜，充满了未知和挑战，但他没有丝毫退缩，因为他已经没有退路，唯有勇往直前，才能在这残酷的世界中寻得一丝生机。

离开村子的那一天，天空飘洒着蒙蒙细雨，仿佛也在为他的命运而哀伤。王斌背着简单的行囊，一步三回头地望着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心中满是眷恋和不舍。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处角落，都留存着他童年的回忆和曾经的欢笑。然而，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的迷茫和期待，他不知道自己在那陌生的城市里将会遭遇什么，也不确定自己能否在那繁华却又冰冷的城市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立足之地。但他心中有着坚定的信念，那就是无论前方的道路多么崎岖坎坷，他都要勇敢地走下去，因为他已经没有退路，唯有勇往直前，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打破命运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