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干起事来雷厉风行,在盘道梁子村刚刚站住脚,便带人走门串户地去讲减租减息的事了。他与刘达、赵全、朱兴各领两名战士,分成四个组。

  当老百姓听说共产党的政策是“四停”的租子就减一停,借贷的利息不能超过一分半,都拍手称快。但也有人表示怀疑,“这么整,赶上抽了王国财的筋,他能干吗?”因此,在那座吴家大院前,每天都有询问减租减息的老百姓,更有些女人和大孩子听说丙丁火也来了,缕缕行行地前来看稀罕儿。

  在前文已经说到了,吴姓地主为了避日本人的祸搬家了。临走前,吴家把山沟里的耕地都卖给了村里的王国财。王国财是村里的地主,还是这一带的保长。这个人十分的狡猾,眼毛都是空空的,办起事儿来是个雁过拔毛的主儿。在盘道梁子村还有两家富农,都看王国财的眼色行事,其中王贵还是王国财的亲侄子。

  在了解到村里的情况后,周国告诉工作队员们:“王国财那儿你们不用担心,现在大敌当前,但凡有一点儿良心的中国人都会支持减租减息的。明儿个我就去找王国财说,他要是不同意,咱们还有别的法。”

  夜深人静,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声。有一个人影闪进王国财家的院子,又“吱哑”一声推门走进屋里说:“三叔,你找我?”屋里有一个50多岁的瘦高个子的老头儿,正背着手猫着腰站在地当央,他就是王国财。

  王国财见侄子王贵来了,摆了摆手,二人都坐在炕沿儿上。王国财干咳两声说:“贵侄子,你说这帮共产党八路军来干啥来啦?”王贵说:“头晌那个姓周的找我,让咱们减租减息,不给日本人交出荷。”王国财“哼”了一声说:“皇军的出荷他说不交就不交?他们那几个人几杆破枪能扛过日本人?到时候咱们租子利息都减了,可日本人的出荷还得照样得交,这不是劁猪割耳朵两头受苦吗?说是为了抗日,其实就是朝咱们爷们儿来的,这是来要咱们的命哇。”

  王贵听王国财这么一说,大巴掌拍大腿,恍然大悟,“还是三叔把事儿料得透,我原以为减了这头儿不交那头儿,咱也没啥亏吃呀!可听你这么说,原来不是那么巴宗事儿啊!三叔,你说这可咋办?”王国财把嘴巴贴在王贵的耳边,压低声音,凶巴巴地说:“还咋办,他不让咱们好,咱也不让他如作(东北方言:舒服)了。你跑一趟,去黑里河警备队找皇军去,趁这些八路军立足未稳把他们收拾了,看谁还敢闹减租减息。”王贵点了点头说:“这到是个法儿,可我们家他嫂子这些天闹心口疼,我八成去不了。”王国财下地从柜上的帽盒里取出两块银元递给王贵说:“心口疼不是啥大病,上黑里河顺便抓两副药吃吃就好了。”王贵忙站起身子说:“三叔,你这干啥,还用你破费。”说着话,还是伸手接过银元,又说:“我回家收拾收拾,骑着我们家大骟驴亮天后也就到黑里河了。”说罢,便匆匆离去。

  吃过早饭,周国带上几个人就去了王国财家。王国财弯着虾米腰满脸是笑地说:“听说周队长驾临盘道梁子山村,有失迎接,有失迎接呀。”周国也把双手在胸前一抱说:“王先生客气了。”进了外间屋,王国财又抢先一步掀起里屋门帘,让工作队的几人先进屋坐在炕沿儿上,他自己也拉过张小凳子在旁边坐下。周国开口就把为什么减租减息,怎样减租减息说了个清楚。王国财眨了眨那对狡黠的小眼睛,搓了搓手,这才说:“那没别的说的,我举双手拥护赞称,你们明天就打发人过来,我今天就把账目拢一拢。”周国一看如此痛快,也便不多说什么,下地只说了句,“我就说嘛,王先生是个开明人,会识大体顾大局的。”王国财一直把周国他们送出大门外并连连打千作揖地说些礼让的话,“明天,明天呀,我在家恭侯各位。”

  再说王贵骑了匹豆青色大骟驴在山路上悠哉悠哉地跑着,想着比盘道梁山村大好几倍的帽子山下的黑里河村那烟馆那女人,摸一摸口袋中的两块银元,心中洋溢着得意与欢悦。随着驴蹄跑动的“嚓嚓”声响,他晃动着身子轻轻地哼着东北流传甚广的《探清水河》小调,“…提起那宋老三,两口子卖大烟,一辈子没有儿,生了个女儿婵娟哪…”

  天亮时,王贵赶到了帽子山下的黑里河村。但他却并没去警备队,而是进了一家大烟馆。进了屋,他从兜里摸出一块银元往柜上一扔说:“捡顶好的烟泡上一个。”然后迫不及待地进到里屋倒在烟榻上端起了烟枪。随后,有一位妖冶的少妇进屋给他挑了挑烟灯,又轻轻地拍了他一巴掌说:“王二爷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王贵急不可待地抽了一口烟,极其受用地眯上了眼睛。

  在伪警备队的屋中,老鬼子仁科在发呆,连着有两拨便衣报吿没有侦察到八路军所在何处。这时,夏古兴冲冲地带着王贵进了屋。夏古说:“盘道梁子村发现一股共军,是那里的王国财派人来报吿的。”仁科一听这话,心里狂喜,但面无表情。他站起身走过来,死死地盯住王贵说:“王桑,你把真实的情况说给我听。”王贵哈一下腰说:“大太君,八路军要减租减息抗拒交出荷,两天前到的,就住在太君你们先前的协和会院子里。”仁科问:“有多少人?”王贵说:“有二十多人吧,领头的姓周。”仁科马上露出喜色大声地说:“哟西,是周致强带人去的?我正要把那里的协和会拻复起来。王桑,真的是八路军五区队的队长周致强?”

  王贵鸡啄米似地点着头说:“没错,没错,就是周队长!我亲眼见到的,还有个半桩子小子背着杆大枪晃悠晃悠的。”仁科高兴地喊了一声“哟西!”突然,他打了一个哏儿,眼睛一亮,上前一把手揪住王贵的衣襟道:“你的是说一个大孩子,还背着马三八?”王贵吓了一跳急忙说:“是,是,就是长胜沟那个看病先生巩志山的小儿子,现在叫了丙丁火,上一回打你们的八路里就有他。”仁科从牙缝里骂出一句话:“八格牙路,什么的丙丁火,就是丁书童!”

  接下来,仁科近似疯狂地命令道:“夏古队长,快快的,你的快快地集合人,我们快速出发到盘道梁子村,消灭周致强,抓住丁书童!”夏古“哈伊”一声带着王贵走了出去。仁科也从刀架上取下指挥刀,杀气腾腾地向外走去。

  情况紧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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