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假药风波


  万事只因一念间,真假都能引祸端。

  不是老天不怜见,只因命运显前缘。

  我闷闷不乐在家呆了半个月,田双开着车要我到外面看看行情,我呆了这么多天也想朝外跑一跑散散心,于是就和田双一起出门了。

  1986年稻飞虱横行,到处买不到农药,其价格飞涨,我和田双商议到永康去找一找商机,看一看有没有农药,想走个俏步,刚到定远县永康街道上,见一家门前炮声隆隆,经久不息,我凑近一看,一个美男子身穿军服,头戴军帽,神采飞扬,站在礼炮的背后,在指挥放炮,这家喜事办的很隆重,礼炮过后,一帮吹鼓手抱着锁呐登台表演,一曲“百鸟朝凤”的拿手曲调过后,又上来几个跳舞的,这年头真是:百花齐放,办事都唱。

  我弄不清这家办事的题目,办的是什么名堂的喜事!他在庆祝什么?我好奇地凑上前去看看热闹,仔细一看,门上贴一幅对联:

  塞翁失马非是福 福祸难定

  贱内负气喝假药  药假人安

  我不解这个场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喜事的种类多种多样,但从未见过办喜事配这种不伦不类的对联,我问田双:“喜事场上你见过东家配这样的对联吗?田双说“没有!从未见过。”

  我问当地一家卖农药的店老板,这个小老板很开心,而且幸灾乐祸地指着对面的一家农药门市部阴阳怪气地说:“那家卖假药,这家放鞭炮,赚了黑心钱,高额来回报。”

  我递了一根烟给这个小老板,很谦和地说:“老板,你说得像首诗,我听不懂。可能给我们解释一下这其中的奧妙?”

  小老板接过烟,用火柴点着,指着办喜事的那家,说:“那个穿军装的人就是办喜事的主,因他老婆喝药,才发生这埸轰轰烈烈的庆典盛况。故事是这样的,这家办事的,是老婆和丈夫闹气,就买了那家的农药回家寻短见,喝了半瓶没有事,丈夫回家看老婆喝掉半瓶药惊恐万状,全家老少哭作一团,把老婆拉到医院,然后提着剩下的药去化验,化验结果显示,里面农药成分极少,不足以伤人,一场虚惊,所以这家觉得是天大的喜事,才高兴地举行仪式进行庆贺。他在仪式上说:这是祖宗的阴德,这是家行善举的结果,这是苍天佑护的结果!你没看门上的对联吗?付给卖农药的药钱不算,还要请他吃饭,大块地吃肉,大碗地喝酒,今天办事这家又送去谢金,听说那家门市部的老板不承认,拒收谢金,大概是怕工商局打假办封他的店。但办喜事的这家,硬把卖假药的老板请去喝喜酒,你说这酒香还是辣?”真可谓:

  真亦假,假亦真。

  真货不可卖假人,

  不是假货威力大,

  哪得今朝喜临门。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种庆祝方式太滑稽了。”我看着风趣的小老板说。“你家有假药吗?”。

  “现在的农药走俏,我家只剩五十箱甲胺磷了,哪有假药呢?”

  “怎么甲胺磷就不管造假?”

  那老板很不友好地说:“你既不零买,也不整兑,你打什么吊岔的,甲胺磷是新药,没有吊事去这家看看热闹,唠唠闲嗑!或许还能混杯酒喝!你在这干扯熊呀!”

  “现在造假来的快,这甲胺磷为什么没有假?”

  “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新药销路都成问题,吃饱饭撑得去造假?你懂吗?你既不买,又不卖,你这叫闲(咸) 吃萝卜淡(蛋) 操心。”

  “老板:你又不知我是干啥的,你怎知道我不买药?”

  “你买药要怕假的话,可先买一瓶,喝半瓶试一试!”

  我说老板:“你开什么玩笑,我真得想买你的甲胺磷。”老板上下打量着我,还是不相信,见我迟迟不离开店铺,豪爽地说“你要真买我的药,就把价钱放到底!“

  我看看田双,田双看看我,我问:“这甲胺膦整兑多少钱一瓶?”

  老板很干脆地说:“十八块钱一瓶。”

  “货要一下子走是什么价?”

  “一下走的话也是这个价,还价不卖,现在的农药不愁卖呀!”

  我又磨蹭了一会,和田双商量一下,田双说:“这批货管拿,咱那儿五十块钱一瓶也买不到这药啊!咱拉回去正赶上。”

  经田双这么一讲,我决定拿下这批货,田双把车开过来,以每瓶十六元的价格,吃掉五十箱甲胺磷。

  商机无限,瞬息万变,昨日高山流水,今日万丈深渊,挣钱靠运气,做官讲靠山,万事同一理,不信试试看。接着便发生了涕笑皆非的事。

  晚霞辉映,村庄的上空袅袅炊烟在升腾,劳作的人们陆续返回了村庄,天色渐渐地暗淡下来。

  我和田双拉着农药,一路上,心花怒放,盘算着这车农药回家不管怎么卖,一瓶也能赚它三瓶,这利润也太大了,苍天让我们碰上个好运气。这心情有说不出的高兴。田双知道这批农药能挣多少钱,他是个透精的人,为了体现兄弟感情,不让他过于眼热。我决定给他算份子。

  “田双,这批农药利润给你一半。”

  田双很惊讶地说:“老大,真的要白分银子给我?我又没拿一分本钱,这叫空手拿白鱼。”

  “过去在路上拾到银子,同路人见财还要分一半呢!何况是在一起玩的弟兄呢。三弟,杨角哀舍命全交,这个故事你听过吗?”

  “我念书识的几个字当小菜就掉了,哪知道杨角哀、左伯桃都是什么玩意儿,为了打掉我的闲意说段老古董我听听也不错。”

  “好吧,我讲给你听,反正也没有事,你开车当心点,我讲故事给你打气提神!”

  我清了清嗓子,用说评书的口吻开始表演节目:“话说当年、杨角哀舍命全交故事,讲的是左伯桃和杨角哀去赶考路上遇上了大雪,路落荒野,两人所剩的干粮一人吃能活,两人吃都死,左伯桃为了杨角哀能活下去完成考上状员的心愿,便把干粮留给裼角哀而自尽,角哀拾柴回来一看哥哥死了,含泪埋葬左伯桃,取了干粮,得了性命。后考上武状元,不久使提升为领兵大元帅。一天夜里,角哀在帅油灯下看书,灯光异常昏暗,不知不觉昏眩中睡去,只见左伯桃悲切地从外面来,凄苦地说:“角哀贤弟,你把我埋到荊轲的坟傍,那斯特别凶暴,每日都来骂阵,说我侵占了他的茔地要赶我滚蛋,荆轲势大我无法抗拒,特请角哀贤弟为我报仇啊!伯桃说罢缓缓地涕泣而去。角哀醒来乃是南柯一梦,断定哥哥在阴间受外鬼的欺凌,因而立志不独活于人间,伯桃申冤报仇,到伯桃墓上拔剑自刎。

  当天夜里,伯桃的坟上人欢马叫,杀声震天,第二天人们到伯桃坟上一看,见荊轲的白骨被抛在坟外。你说古代弟兄都能这样,我俩关系如此,这点儿钱算啥?

  弟兄过命之情,古往今来,处弟兄“情义”二字盛传至今,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只求同死不求同生,这就是:古往今来情为重,一个“义”字传万冬。这钱算什么呀!只要能挣到,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田双说:“有难同当应该、应该呀!比方说,如果这车农药掉价了,折本了,那我义无反顾地拿出钱来赔本!况且这趟生意车翻到河里都挣钱!我觉得老大你为人处事“义”字当头,兄弟们有谁不佩服你呢!”

  我觉得田双说“车翻到河里的话”有点儿不吉利,赶忙叮嘱他,别扯下线了,开好你的车吧!田双也知自己说漏了嘴,低头开车一声也不吭。

  农药在天黑的时候才敢拉进庄,第一怕被农民疯抢购买,第二怕在本村内要价高,对乡亲们不好交代,同时良心也过意不去,要低价了,实不甘心,百年不遇一次挣钱机会就这样给糟蹋掉了,却对不起自己。田双问:“这农药放到你家卖吗?”我说:“不行,我思之再三,觉得在家卖不合适。”接着说出了我的顾虑和观点。

  田双说:“这好办,就到梅市,石门山、那边卖高价去,因为那边早就大面积种植水稻,农药的需求量特大,那里我有个姨夫当乡长,干脆我们把农药拉到梅市,不吭声也卖个好价钱,常言道,做官要忍,生意要狠,这老天赐给的钱咱不挣白不挣,问谁要情去?!把农药往我姨娘家一放,高兴咋卖就咋卖,别夜长梦多。”我一想是的,在家赚父老乡亲的钱赚得不心安理得;到外面不偷不抢赚钱理直气壮。

  于是我和田双趁天黑把农药往他姨娘家送。由于路径不太熟,到了梅市,我们下了一个小山坡,路就有些难行了,车驶到一个鱼塘边上,田双仍然没有减速,因他高兴的太早,老是想着能赚多少钱,脑子开小差了,前面突然出现一只白兔子,田双心一慌,方向盘一跑偏,江淮车一头开进了鱼塘里,农药都是玻璃瓶,车这样一翻到塘里面,农药瓶都像鸡蛋筐砸进了无数个秤砣,劈里啪啦地爆响,紧接着阵阵刺鼻的农药味刹时间弥漫着整个鱼塘的上空,鱼塘里起先响声一片,不一会儿塘面上静悄悄地,为什么先前好似炒黄豆,现在这么静,仔细观察才发现,从塘底深处漂出白花花的一片,原来塘里所有的鱼都翻了白肚子,水面上好象铺上一层洁白的宣纸。

  这时的田双拼命地嚎啕大哭:“大哥呀!我的腿断了!”

  我的心如刀割般地痛。为了救人我把田双从水中驾驶室拖出水面,放倒塘埂上,看到翻在塘里面的车和五十箱破碎的农药,满塘的死魚,欲哭旡泪。听着田双不停地嚎叫,刺心炸肺,这场面,这气氛,让你终身难忘,哭笑不得。那一刻,我真想喝几口农药,也像死鱼一样漂到水面上,不需再理这些扯不清的破事,风吹浮云,万事皆修。

  这个时候脑际中老是浮现永康喝假药办喜事的那一幕:这农药为什么是真的呢?为什么是真的呢?这个熊老板,为什么不给我装五十箱假药呢!假设这车是假药,我也写幅对联搞个庆祝活动,不幸的是:五十箱农药都是真的啊!农药连本带利没有了,这满塘的死魚要赔多少钱啊!这家的帐还没还清,怎么办,怎么办?苍天啊,这到底怎么办呀?!

  偏偏田双还在不停地嚎叫腿疼:“大哥呀!我的腿断了,你给我背到医院里去吧!那里安全。”我气愤地说:事情都糟成这样了你还想着安全!想安全你早干什么来?!这时看鱼塘的人来了,一看满塘的死鱼和漫天农药味,愤怒地像头狮子,提着短棍冲过来,恶狠狠地朝我腰上就是一棍,田双一看这阵势他嚎的更凶,紧接着村里来一帮人,都喊着:“打!打!打!”其中有个明白人说:“他们也不是故意的,这么大的事情打死人也不中用,还是把断腿的人送到乡里医院,免得弄出人命。这个人给他送到乡里,去看看乡里的领导怎么处理。”

  因此,我被塘主送到乡里的治安办,田双被送进了医院。诗曰:

  一车农药塘里掀,全是白兔制的冤,

  人算不如老天算,未赚分文进了“监”。

  治安办的小头目,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黑瘦的脸庞,中等个,右手的拇指前面发了个叉,身穿公安服,上衣口袋里还挂着一根钢笔,手里捧着一个茶杯,在我的眼前阴森森地走了十几趟,一句话也不说,时不时地看我几眼,我虽然经过大世面,但在这种特殊环境里也有说不出来的恐惧和难过。这个治安办的小头目,他到底要干什么,至少案件出来了,要做问话笔录吧!首先要问当事人姓啥叫啥,哪方人氏,当事人的基本信息,简略的生平,可是他该做的一件也不做,半个字也不写,老是这样捧着茶杯晃来晃去,活像一个军统人员在审问一个地下党似的,他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老抱着闷葫芦不说话?

  半个多小时后,这家伙把茶杯猛地朝桌子上一放,“你想蹲班房吗?”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吼,当时真的不知所措。“怎么不说话?你这是在默认吗?”

  我被他的吼声惊醒了,我理直气壮地说:“这是一起特殊交通事故,我们纯属过失,这五十箱农药是多少钱,我们有必要给这些钱往塘里抛吗?”

  这头儿一拍桌子,“你把人家鱼塘的鱼毒死了,还强词夺理,我看你不但没有悔过的表现,反而还像个长征的老红军!好吧,你等着进班房吧!”

  “凭什么要我坐班房,你应该让当事人和我见面,具体对塘里的鱼怎么个赔偿,协商一下,把问题解决掉,你难道就想让我去蹲班房?你张口蹲班房,闭口蹲班房,什么意思?”

  “你犯下投毒的滔天罪行,还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你真的准备不要命了!”这个黑不溜秋治安办的小头目怪声怪气地说。

  “这是过失,并不是故意,怎么能定为投毒呢?你不懂法律怎么乱说呢?你既然处理不好这件事,你就别磨道里跑出个黄鼠狼——冒充大尾巴驴了。放我出去咱们到乡政府说。”

  我真的转身要走,突然,从门旁窜出几条大汉,手拿红白水火棍,阻止我的去路,我很恼火地问:“你们是干什么的?是群专队吗?这是政府机关,不是渣滓洞。”

  那个头儿转到我的面前伸着脑袋:“你犯下药鱼的滔天大罪,想走,往哪儿走?通天大道你不走,你偏要走这鬼门关。迟了,太迟了!老老实实地等着坐你的班房吧!”

  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知道自己弄到这偏僻的地方绝对没有理讲了,说不定这些像野狗一样的治安员,打我一顿只是小孩摸鸡鸡一一手到擒来的。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看见过群专队怎么打人的,怎么押着老干部,强行给老干部戴着竹子编制的高帽,外面糊上白纸,到处游街的。这些治安员就是群专队演变而来的,所以暗暗地告诫自已,不要激动,免受皮肉之苦。

  真可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为了自已的平安,光棍不吃眼前亏啊!在这个时候只有任凭他们摆布吧。

  他们把我关到一间黑屋里,我看着漆黑的墙壁,仰天长叹。我这才想起天不逢时,日月不明;地不逢雨,草木不生;人不逢时,银化灰烬。能挣大钱的农药,如今变成赔大钱的毒药。人啊!时也,命也,运也!我感到自己时运不济,命运不佳。我觉得目前我,喝凉水塞牙,放屁砸脚后跟。

  第二天早晨,一阵嘈杂声由远而近。“你们把我大哥搞哪去了?如果掉一根汗毛,我必须让你们竖根旗杆!”

  我一听是田双的声音,这就怪了,昨天田双住进了医院,他鬼嚎腿断了,怎么会跑出来撒野呢?

  “快打开门,我哥哥掉根头发,我都找你们算账!”

  门哗啦一声开了,田双见我蹲在黑屋里特别恨这些治安队,“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家伙:你知道我大哥是什么人吗?你们怎么能把他关在这个鬼地方呢,你们真的不想过日子了?”

  田双冲进黑屋,一把抱着我,像个孩子,大声地痛哭起来,嘴里还说:“他们打你没有!打你没有?”

  我疑惑地看着他应道:“没有。”

  “大哥,他们这是控制你的人身自由,我要控告他们!”

  我不解地问:“田双,话题别扯得太远,你不是腿断了吗?怎么不在医院治病,你来这干什么?”

  田双破涕为笑:“大哥,我知道后果严重,如果我不这样装,难道我俩都进这破烂的黑屋受他们的鸟气?这人生地不熟的,都关到这儿连个通风报信都没有,谁去找人来救我们,昨晚我刚进了医院,我就打姨父的传呼机,姨父接到传呼就回电话了,好在他刚知道情况就来了,他是这个乡的乡长,我把情况向姨父说了,姨父到村里三下五除二的把事情摆平了。走吧!咱们回家。”

  “真的摆平了?出了这样的大事说平就平了,你是热烧的吧。”“大哥,这又不是人命关天的事,死了几条鱼有什么了不得的,这事在我姨父手里算个屁,走!咱们回家。”

  出了黑屋子,让我想起他在魚塘埂嚎叫的那句话“那里平安!那里平安啊!”此刻我如梦初酲,才真正领悟到田双老兄的良苦用心,什么叫“哪里平安。”同时我也在想: 这山区的特权如此神圣,他姨父仅是个乡长,我们又没掏一分钱,这么大的事摆平了。我摸着田双的额头:“三弟呀,你头上没有烧呀,不是说糊话的罢?这么大的亊摆平了,究竞是怎么摆平的?你应该让我知道呀!”

  “大哥,天高皇帝远,在这山区书记乡长就是这里的土皇帝,摆平就摆平了,无需多问,他们不是放行了吗!治安队敢放屁了吗?走!咱回家。”

  我不好再朝下问,我半信半疑地跟着田双出了关押室,真的没有人敢拦,我们真的沒赔一分钱,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出了治安办的大门,具体是怎么摆平的,田双也不说。他姨父长得什么样,我连个影子也没见,连筹谢都摸不到门,只有闷不作声地跟着田双打道回府。

  所有的本钱给折尽了,没坐班房这是在我预料中的事,最大的幸运是没有赔偿鱼款,田双姨父到底怎么将此事摆平的,至今对我来说还是个谜。从那以后,田双被他姨父搞到外地干事去了,多少年都没有他的音讯,因而再沒有机会问清这桩事的来龙去脉。

  我一声不吭地被田双送到家里,一头栽倒在被窝里,三天反插上门,一口水没喝,家里人都害怕了,母亲连哭带闹地硬让我开门,我怕母亲出问题,硬撑着把门打开,母亲心疼地坐到我的床前,语重心长地说:“媳妇去大河北躲计划生育,你不要这样,眼下不能叫她回来,为了咱老田家的下一代,你大大临终前要抱孙子。他尸骨未寒你不好好掌家理事你能对得起你死去的大大吗?你这样下去,我们都没有希望了,你要跟你死去的父亲学一学,他一生遇到再大的困难从没有孬熊过,你这不就是五十箱农药吗?古人说:财去人安乐。全家紧紧裤腰带,一咬牙就过去了,起来吧!全家十多口人,你是顶梁柱啊!你倒下了,全家都趴下了。这个家就没法过了,你一定要挺住,还有这么多家人呢!冰棒厂还在转着,钱不是问题。”

  我哭着对娘说:”我为什么这么下坡,这么倒霉!喝凉水都噎住,我的天啊!”

  母亲说:“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这都是命呀!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啊!”

  我强词夺理地说:“我不认命”。

  母亲说;“别嘴硬了,你想这么紧俏的货,在哪个拐头上手捂着都卖个好价钱,你象鬼使神差一样地朝梅市钻,这怎能不霉呢!霉(梅)市,霉(梅)市,就得倒霉!你虽然不是犯星宿的人,你这生意,犯地名了,你喝了这么多墨水,应该懂得这个道理。在生意行当里,你还是要跟国荣学一学。”

  我琢磨着母亲的话,似乎悟出了很多的道理,我真的闷啊!母亲这一提,我突然想国荣了,并且想得很厉害。

  夜,灰蒙蒙的天,见不到一个星星,老槐树上串串槐果已经发黄了,在金风的吹拂下唦唦作响,乌鸦连连地叫了三声,我觉得心里特别惊诧。

  第二天,我骑着永久车,正好骑到去年打炮的地点,我停下一看特别惊诧,怎么国荣说的那块风水宝地上有一座新坟立在路旁,各种祭品还崭新地堆放在坟旁。花圈被风吹的七零八落地躺在坟前,球幡林立,丧棒还没经兩,新坟堆上沒有一棵新出的小草,坟前立块石碑,中间是“常大公国荣之墓。”我瞪大双眼再看,碑上仍然是国荣之墓。是不是有同名的人呢?我打听一下来往行人说:“死者就是常国荣,因得急病而亡;死前嘱咐他家人,让家人将他埋葬于此处,并且说等他一个最好朋友的。”

  我又辩认一下碑文,发现碑的下方有一张很模糊的遗像,经多方确定,这就是我的亲同手足的莫逆挚友一一常国荣新墓。我把车子朝坟前一摔,跪倒坆前放声大哭。仅在刹那间,头上生出了白发,天昏地暗,身体飘摇。

  “长兄啊!你因什这样匆匆而亡?你为何不带莫逆而往!何日再叙兄弟盛情,何时斗酒再说短长?

  兄长啊!,初遇贤兄在这地方,萍水相逢帮弟大忙,谈笑风生阔论古今;意气奋发彰显阳光。

  长兄啊!日前弟兄多默契,昼游夜叙在一床;今日对面不说话;知音断眩分阴阳。

  兄长啊!吾年未三十,视而茫茫,见兄坟茔,发而苍苍。心疼哥哥齿牙松动,痛念知音,首摇耳晃。

  惜哉,汝病吾不知时,汝殁吾不知日,生不能同舟共济;歿不能扶汝尽哀。痛哉!哀哉!

  天色将晚,我哭罢国荣怏快而回;虽然离家只有五十里路,骑了八个小时也未到家,鸡叫头遍,我忙去敲冂,母亲惊诧:“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呢,我的儿呀!出事了?”

  我进屋愣愣地坐在那儿,母亲不停地追问:“是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国荣处你难过了?”

  我实再受不了內心的痛楚,这才把国荣暴病夭亡的事说出。母亲一听国荣死了,也心疼的痛哭流涕。

  该来的一定来,该去的必须去,去的是知音,留得是哭泣。

  昨天谈古论今,今日阴阳各异,人生残酷短暂;世事有何非议?嗨!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伟业一壶茶。争权夺利太愚昩,逞强斗狠是傻瓜。

  我看着漆黑的窗外,也不想拉灯,只是瞪大双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反复思念国荣,雄鸡报晓了我才慢慢地闭上疲惫的双眼。

  一场灾难把我弄得昏睡三天,昏头转向,睡眼朦胧,数日之内,都没有一点精神,对什么都感到失望。我正沉浸在无助的岁月里,为了屏蔽内心的苦楚,去看好朋友,目的是看国荣能否打开自己的心结,没想到莫逆朋友又这样突然走了,我的身心又受到严重地摧残,一桩桩,一件件伤心的破事,都接二连三的发生;我真的伤心透了。这使我想起了古人的名言: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我痛定思痛,睡在床上,思绪万千,父家走了,工作没了。回想着半生的遭遇和苦楚,辗转周折,不能入眠,刚遇到一个莫逆朋友,又丢我而去,如果不是母亲,我真的不想活在这个世界上。我痛心疾首地默默流泪,刹那间老树上的鸟叫了,我遇感到事情来了。万没料到,一件不该发生的事情又突然而至。

  真可谓:

  老槐树上鸟声急,大事该来躲不及。

  是祸是福苍天定,那容人力能更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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