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的肖颖听到外面闹哄哄的,没跟嫂子打招呼就跑出来看热闹。如昼的灯光下,可以看到张竹心脸上一块殷红的手掌印。肖颖马上明白了,她心疼起张竹心来。这些天她已经跟张竹心如胶似漆,两个人把楚雨巫云玩到极致,只要有机会他们就拨云撩雨,就是没有机会他们也想尽办法暗度陈仓。现在有人欺负了自己的白马王子,而且是在哥哥的地盘上,那还是“白马王子”的前情人,不,现在还应该算是情人,那就是自己的情敌。于是肖颖喊,哎吆吆,这是唱的哪出戏!你有本事去崇明岛把自己男人找回来,打人家灵灵哥干嘛,这不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吗!肖颖又对肖三利说,哥,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怎么就让他们把灵灵哥打成这样……肖三利知道自己妹妹是个揭人伤疤不留情的主,他怕肖颖再胡说什么,对肖颖喊,这里没有你的事,赶紧给俺回厨房帮你嫂子做饭。肖颖是个不服管的女孩子,肖三利越是不让她说话,她越是要说,灵灵哥,你不是老在大家面前夸你这个表弟媳妇人漂亮,心地善良吗?现在怎么把你当狗打了!你不是最心疼你这个表弟媳妇吗?她怎么不知道心疼你啊!

  肖三利不知道肖颖为什么替张竹心出头,难道是妹妹抱打不平,还是同情张竹心,张竹心这种人也不值得同情啊!这些都不应该啊!难道……肖三利暂时顾不得再去多想。眼前的肖颖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话都能说的出口的主,照这样下去,巧珠跟张竹心的那些事,肖颖会抖搂出来的,他要制止肖颖,不能让事态再恶化下去。不是肖三利多么伟大,而是肖三利觉得自己是河湾里的名人,既然是名人就要顾全大局,就不能让更尴尬的事情发生,况且人家是给自己送砖头的,要是在这里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自己也脱不了干系。肖三利不容分说,上前捂住肖颖的嘴,把她夹在腋下,直接把她送回厨房,并对自己老婆说,看住她,不要她出这个屋。

  厨房离外边场地并不远,肖三利老婆拦着肖颖,不让她出门,可是肖颖的嘴巴并没有被堵住,她趴在窗口扯着嗓子对外喊,巧珠,你跟张竹心那些破事,河湾里的人谁不知道,你们要闹事就出去闹,别在俺家的工地上丢人现眼。

  张竹心占有了巧珠的便宜,本应该保守秘密,可是张竹心却一有机会就在别人面前炫耀。巧珠可以算得上河湾里最漂亮的女人,而且还年轻。他认为让大家知道他跟巧珠有关系,这是他最荣耀的事情。他同样也在肖颖面前炫耀,说巧珠是他的女人。肖颖之所以今天跟巧珠干上,也是醋意大发的缘故。

  巧珠一直认为张竹心占她便宜的事情,别人都不知道。自古以来,无论是不是女人的错,只要你跟别的男人有点那事被大家知道,大家都会认为你就是破鞋,你不承认也不行。河湾也里有句老话,男人丢了丑满大街行走,女人丢了丑不如一条狗。所以农村女人被糟蹋,大部分选择的都是眼泪往肚子里流,委曲求全,如果你不忍受,你就成了破鞋。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里有这么多老乡,今天肖颖把这事抖搂出来,那以后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和张竹心的事情,都会认为她是个破鞋。张竹心又说诗旺已经跟别人好了,巧珠觉得已经没有活着的意义了,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死。巧珠脸上火辣辣,胸口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上面,一股热流从胸口往上涌,涌到嘴里,巧珠尝到酸咸的味道,她张开嘴一股鲜血喷出来。她眼前一片漆黑,中枢神经停止运行,身体瘫软在雪地上。

  肖三利看着事情闹大了,大声对厨房里喊,颖子,你再敢说一句话,俺今天就勒死你。肖颖隔窗看到巧珠瘫倒地上,也吓得不轻,她没有想到巧珠的承受能力这么差,这才几句话就招架不住了。肖颖闭了嘴。

  全伟现在已经无助了,他跪在巧珠身边失声大哭……

  房主请的医生来了,检查一下说,这是急火攻心,先打一针休息一下,如果不行再送医院。医生走的时候说,不能再让病人受刺激了,不然就麻烦了。

  肖三利找了几梱稻草铺在已经卸掉砖头的小四轮车厢里,对全伟说,这种情况,只能劳烦兄弟你把巧珠妹子拉回去。全伟泪眼未干点头答应。肖三利给了全伟双倍的砖头款,又掏出两百块钱,说,这钱你拿着,明天带巧珠妹子去医院检查一下,一切费用由俺出,等这个工程结束,俺登门去给你哥褚总道歉。

  全伟拉着巧珠往梅山半边楼回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不敢开快车,见到坑洼不平处更是小心翼翼地慢慢驶过,本来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他开了四个小时。这一路,他不时停车去试巧珠的鼻息,他生怕姐姐会停止呼吸。

  巧珠是在被抬上小四轮的时候就苏醒了。她不想说话,也没有力气说,所以全伟一直以为她还在昏迷中。每次全伟停车,她就把眼睛闭上,任凭全伟探试她的鼻息。全伟开动小四轮行驶,巧珠再睁开眼望着天空。雪后晴朗的夜空,明月满后已弯,繁星忽明忽暗,月中的那棵树却格外明显,就像自家门口的老槐树。每当皓月当空的时候,诗旺就在老槐树底下给她讲故事,讲西施浣纱,讲貂蝉拜月,讲玉环醉酒,讲昭君出塞。大多时候,诗旺会把自己写的故事讲给巧珠听。这些,巧珠其实是听不懂的,为了不打击诗旺创作的热情,她装着听得懂。巧珠很任性,有时诗旺不小心把她得罪了,她会不依不饶跟诗旺闹,不让诗旺安心看书,诗旺实在没办法,就用围巾捆着巧珠肚子把她绑在老槐树上。只绑肚子不绑手,巧珠可以轻而易举逃脱,可是巧珠就是不逃,继续大喊大叫。诗旺没办法,只能怎样绑上去的还怎样为她松绑。诗旺把巧珠扛回房间,放在床边让她一本正经坐在床沿,然后找了搓衣板放在床前。诗旺撇着豫剧腔道,娘子,都是相公俺的错,小生这项给你赔礼了……巧珠被逗笑的前仰后合,仰躺在床上,诗旺就势把她放在床中间……

  风随车流呼呼地从车厢上面掠过,巧珠躺在厚厚的稻草上,身上比来时多了一床棉被,她身体没有觉到冷,可是她的心里却拔凉拔凉的。她想,俺完蛋了,这世界没爱了,一切都是浮云,都是忽悠,也都太匆匆。张竹心这个挨千刀的,你不得好死,你霸占俺还出卖俺,诗旺,你的山誓海盟呢?你怎么跟一个大你十来岁的女人混在一起,你是什么人,你是读书人怎么能贬低自己身份,你就是想找一个情人也要找一个比俺年轻漂亮的啊!你这样让俺都替你恶心。

  巧珠一路想着哭着,泪水沾湿了枕边的稻草,想到伤心处她低声哭泣,想得开心的时候,她又呵呵笑。

  这一切,在前面开车的全伟并不知道。

  巧珠睡在自己的房间,没人的时候她愣愣地看着房梁,房梁上全是诗旺的影子。有人来的时候她闭着眼谁也不理。嫂子小肖送来的饭,她不看不闻,全伟递给她水,她也不接不喝。她谁也不顾,想着她和诗旺在一起的快乐日子,她哈哈大笑,想到诗旺已经另寻新欢,她又哇哇大哭。小肖对褚建明说,这都三天了,她一会哭一会笑的,肯定得了失心疯。全伟已经把当晚的情况全部告诉了褚建明。褚建明在巧珠床前直流眼泪,褚建明说,还是把她送医院吧,不然会有危险的。嫂子说,单送她去医院不行,心病还须心药医,只要找到诗旺,巧珠的病就会好了。

  那好吧,褚建明说,你和全伟去医院陪护巧珠,俺下崇明岛找诗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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