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敏怀孕的消息就像一个旱天雷,震撼着楼村。

  这消息已经被演绎成桃色故事,成了人们随意编派不断丰富的风流绯闻。

  其实,陈晓敏怀孕根本不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她是女人,会怀孕没什么好奇怪的。问题是,陈晓敏的男人死了已经快两年了,绝对不可能是遗腹子。

  楼村历来的风俗,男人死后,女人必须守寡两年才可改嫁。改嫁时,婆家会像嫁女儿一样帮她操办婚事。陈晓敏守寡在家,又没改嫁,这肚子里的孩子又从何而来?本来故事就多的楼村,这样一条桃色韵事,自然就成了头号新闻,让人们惊诧不已,越传越有味道。

  从古至今,寡妇门前是非多,没事都要被说出事,何况现在的确有事。

  如果陈晓敏自己站出来澄清,或者双庆站出来把一切责任都揽过去,可能谣言风暴早就平息了。

  就因为陈晓敏淡然处之,就因为双庆不敢站出来,一时间,陈晓敏自然成为人们茶余饭后闲来无聊时津津乐道的对象。

  女人们围在一起嚼舌头的话题可就丰富了,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争先恐后,一个个都成了道德的卫士和审判者。这位说:“瞧她东家不走,西家不串,天天守着那个小酒馆,老人们都把她当楷模做榜样,就差没给她立一座贞节牌坊。”

  另一个说:“我呸,真是不叫的狗才咬人,假正经。半夜留着门缝,放野汉子来偷人,伤风败俗。打我嫁到楼村,还没见过这等不要脸的事。”

  那个说:“她男人活着时,把她当心肝宝贝,庄稼活儿宁愿花钱雇人做,也不让她下地沾土,把她养得白白嫩嫩,水水灵灵,像祖宗似的供着。男人才死不到两年,就按捺不住,做出这样的丑事,怎么对得起男人在天之灵?”

  更有甚者,联想非凡,怀疑她在男人没死之前就有情夫了。因为小酒馆啥人都去,谁知道跟哪个风流汉子瞅对了眼啊。

  男人们闲着在大槐树下打牌、唠嗑,话题更是离不开令他们心痒难忍的风花雪月。至于守不守妇道、伤不伤风、败不败俗,他们并不介意。这样的事,让他们浮想联翩。

  有人心中涌出莫名的醋意:“看她平日对男人从来目不斜视,和她开句风流玩笑还会瞪圆那双美丽的眼跟你真急,没想到这小寡妇也是善解风情的人啊。暗渡陈仓,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一个人这样说:“这正好应了一句古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于世林逼问双庆:“村里把你跟陈晓敏的事传得像疾风暴雨一样,她肚子里怀的孩子是不是你的?你跟我说实话。”

  双庆说:“哪儿呀,我跟晓敏是很好,也有走到一起的意思,可,我没有把她肚子搞大的胆啊。”

  于世林一脸严肃:“你可要把握好,别捅娄子,梦花的事已经让咱家丢过一次大脸了。”

  双庆眨了眨眼。

  于世林又说:“假如你跟人家陈晓敏真有事,你就得站出来,跟人们说清楚,把责任担起来,不能让人家一个女人在前面挡着,替你背黑锅。”

  双庆两眼迷茫,他不相信自己跟晓敏就那么一次就可以怀孕,他真的不相信,就很严肃地说:“我跟陈晓敏真没事,我不知道陈晓敏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我也很纳闷,陈晓敏对我很好,怎么还背着我去跟别人怀孩子?她要真的有了相好的,以后我就离她远点儿。”

  于世林点点头:“嗯,这话倒是,别打不着狐狸惹一身臊。”其实,双庆心里早已火烧火燎了。

  谣言的重量大如山,压得陈晓敏透不过气。从娘家回来,陈晓敏变得很憔悴,很疲惫。她不知双庆在干啥,为啥不来看看她,她很惶惑,有些气愤,想去找双庆问个明白。

  陈晓敏一开门,被啥东西撞了脸,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破鞋,她一惊,脸色陡变,心里一股火就往上升腾,再看门两侧被人抹了好多狗屎,好臭好脏,门上还贴着漫画,写的都是乱七八糟的污言秽语,最醒目的一张纸上写着“陈晓敏,大破鞋”。看了这些,陈晓敏脑袋就晕了。从院子打来两桶水,把墙和门刷洗干净,把那只破鞋扔进垃圾堆。

  然后,她带着怒气去找双庆。

  她走到街口,见几个女人正嘻嘻哈哈说得开心,笑得痛快,但她走近了,那些女人马上安静下来,她发现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她心说,我和双庆搞对象是正常来往,绝对不是偷汉子,为啥说我是破鞋,她有些愤恨地瞪一眼那几个女人,加快了脚步。没走多远,身后却传来一句刀子剜心的话:“别看她表面上装得很像个人,背地里却偷汉子,假正经。”她把嘴唇一咬,跑着去了小酒馆。一进门就给双庆打电话:“你赶紧到小酒馆来。”

  一脸无奈的双庆来了,见了陈晓敏,就说:“我托了好几个人找梦花,找不到啊。”

  “找不到她,咱俩这算啥?”

  “晓敏,别着急。”

  “我不急行吗?你这两天去过我家吗?看见我家门前都有啥吗?我是不要脸的女人,我是破鞋,是臭狗屎。那漫画,那纸条上写的话,你都看到了吗?那街上议论纷纷你听到了吗?我是女人,是干净女人!是要脸的女人!你倒脱清静了,我受得了吗?”

  双庆满脸惊愕,说不出话。

  陈晓敏说:“你回去吧,赶紧想办法,只要咱俩能走到一起,眼前这些羞辱我就忍了,咱俩一结婚,就啥都平静了。”

  双庆皱着眉头离开了。

  陈晓敏也回到家,接着闭门不出。

  又过了三天,依然没有双庆的消息。陈晓敏又坐不住了,再去找双庆,问他到底有没有办法。可出去一开门,见门上又被臭狗屎抹得一塌糊涂,又是那些不堪入目的漫画,门口两侧各挂一只破鞋。她怒不可遏了,她不再洗刷,气冲冲地来到双庆家,一进门,高喊:“双庆,你出来!”

  王美娟从身后过来了:“呦,晓敏啊,你找双庆有事吗?”陈晓敏心说,你这个破烂嘴,撇嘴瞅她一眼,没搭理她。这时,于世林从屋里出来了:“晓敏啊,来,屋里坐。”

  陈晓敏说:“我找双庆。”

  “他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去县里找人。”陈晓敏拨通了双庆的电话:“你在哪儿?”

  双庆带着哭腔说:“我在县城,找不到梦花的一点儿线索,她原来的手机号已经停机,联系不上了。我到她娘家去了好几次,说梦花根本不给家里打电话。”

  “那咱俩的事怎么办?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能到村委会大喇叭理直气壮地喊一嗓子,说陈晓敏和你搞对象了,那样全村的乌云不就都散了吗?”

  “我,我,我我我……”

  双庆这样,让陈晓敏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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