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播里给宝明道歉,让二侉子觉得栽了大跟头,丢了大面子,心里很纠结。
晚上,二侉子又跟村里几个年轻人来小酒馆喝酒,冲着陈晓敏的背影坏笑着说:“我早就看上陈晓敏了,以前她男人活着的时候咱不敢碰她,现在她男人已经死了,双庆跟我没法比,我可以大胆地表现一回了吧。”有人嘘一声,说:“二侉子,牛都死绝了,别吹了。”大家哄笑,他一下就站起来说:“咱们打赌!”大家纷纷坏笑,其中一个小子掏出兜里的钱扔桌子上说:“只要你能得手,这钱就是你的!”其他人也都往桌子的钱堆里扔了几张,二侉子看一眼钱,拎着酒瓶子就进了酒馆后院。
来到陈晓敏门口,二侉子敲门,陈晓敏家的小白狗一直叫,二侉子四下看看,想走,退了两步,想到桌子上的钱,又壮着胆子站了回去。这个时候,陈晓敏从后面来了,问:“二侉子,你想干啥?”
二侉子回答:“我,啊,嗯。”
陈晓敏说:“快去喝酒,别在这儿瞎叨咕!”
二侉子故意不回酒桌,说要跟陈晓敏商量个事,就站在门道里,把陈晓敏挡住。陈晓敏左躲右闪,两人僵持了老半天。二侉子笑着摇晃着脑袋回来了,人们用充满敬意的眼光看着二侉子。二侉子嘻嘻地笑着说:“我赢啦,这钱归我喽。”
第二天,村里就有了闲话。陈晓敏门前开始出现破鞋等垃圾,大门上还有人用粉笔画了陈晓敏的漫画。陈晓敏烦恼至极,找双庆哭诉。双庆又是搓手,又是皱眉,他也没好办法让人们不再伤害陈晓敏。陈晓敏气不过,写了事情经过,复印好,贴在二侉子家门上。二侉子媳妇看见就撕了,陈晓敏继续贴。这天陈晓敏还贴,二侉子媳妇上来就是一耳刮子,边打边骂:“你自个做了丑事,我还没去找你,你还来嘚瑟,真不害臊,狐狸精,鸡蛋不破苍蝇不叮,哼!”
陈晓敏骂一句:“你这夫妻俩就是一个臭狗加一个臭狗,一对儿臭狗!哼,谁爱嚼舌头嚼吧,嚼断了舌头才好!我身子正不怕影子斜,哼!”说完,昂首挺胸走了。
陈晓敏是个勤快人,屋里屋外天天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是她精神上没有支柱,说实话,再苦再累她心甘情愿,但她最怕的是孤独,每天从小酒馆回到家出来进去就她一个人,跟男人结婚两年也没生个孩子。心里总是空荡荡的。白天还好过点,一到晚上,四周静得吓人,自己一个女人独守着空房子,睡不着觉,总是失眠,特别是冬天夜长最难熬,有时陈晓敏感觉头都睡扁了,越睡越新鲜,有时是睁着眼睛做梦,好多次梦见和双庆在一起,越是做这样的梦就越是睡不着,而且还总想延续那个梦,就不想起床,她就翻来覆去地想自己和双庆是否有可能成为夫妻。
这天下午,小酒馆没人喝酒,陈晓敏对坐在一旁打瞌睡的双庆说:“好久没怎么说话了,你想不想听听我的心里话?”
双庆揉揉眼:“想听啊,你说吧。”
陈晓敏点点头:“我老公去世一年多了,逢清明、中元、忌日等几个大日子我都会给他烧纸钱,今年不知怎么就不想去墓地,总觉得那个地方阴森。同时,我也考虑有合适的会再走一步,听说扫墓对我不好。”
她看看双庆,双庆正低头专注地听着,就接着说:“他刚去世那会儿,我觉得天都塌了。我恨他,怨他,每天夜里枕头上都是一大片泪。最初那些日子,我是按分钟一天天熬过来的。他走了,很多问题都来了,最明显的就是经济问题。李家家族大,一年到头婚丧嫁娶的份子钱就是个大数目。因为没有孩子,公婆认为我早晚也得改嫁,就跟我不冷不热。尤其在拆迁分房这件事儿上,实在是伤了我的心,本来我和老公结婚的时候公婆给了一处宅子,老公死后,那处宅子就由我一人居住,可到分房的时候,婆婆突然就变了脸,说这处宅子姓李,不能给我,不然我一改嫁就带走了。我说不清心里是啥滋味,就觉得委屈。”
听着陈晓敏的倾诉,双庆也不知说啥话能安慰陈晓敏,就一个劲儿地点头。
“老公去世让我成了寡妇,我在悲伤中承受着不可言说的痛苦。但是,说实话,我真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可最近也不知这是怎么了,会天天想你。有时候就想靠近你,就像靠近火坑,我反复问自己,这个火坑你敢跳吗?双庆跟梦花还保持着婚姻关系,你陈晓敏明目张胆地跟双庆这么近乎,不怕唾沫星子淹死你?我暗暗地自己回答自己,我不怕!跟双庆走到一起哪怕就是万劫不复的火坑,我也要跳!”
双庆说:“嗯,嗯,嗯,你跳我也跳。”双庆有些激动,上前就抱住了陈晓敏。陈晓敏此刻已经是泪流满面。
自那以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两人就越走越近乎,后来就黏糊在一起了,感情就失控了。
陈晓敏这么想着,小酒馆已经没有客人了,她一看表,晚上九点多了,就说:“一会儿咱俩出去走走,然后你送我回家行吗?”
双庆迟疑一下,马上领悟:“嗯,行。”
陈晓敏一笑:“好,那咱不在这儿吃饭了,回家我给你做饭吃。”
大地睡梦已深,灯光眼睛已合,只有明月在浩渺的天宇水洗过般的明明净净、清清朗朗。双庆和陈晓敏舒适、轻松地沉浸在漫天月华的享受中,自由地赏玩这亮晶晶月色的秀美,舒心惬意地追忆和向往,意迷八极、神游万仞。月色流泻着难以言尽的美,月色流泻着难以言尽的情,光洁、清秀、明媚、晶莹。
一阵风吹过来,耳畔便微微细语,清水般掠过发间,凉爽得汗毛孔都张开了,长长出一口气,仰头凝望吧,在这个夏夜,美妙的星空上深蓝色的幕布拉开了,一丝丝一团团一片片的云,奶白的、纯白的、蓝莹莹的、白的,翻卷着的、抖动着的、铺排着的,瞬间就漫开来。那一抹亮还在,似在隐隐地扭动,眨眼的工夫就胀裂了。忽而,无数道微光喷薄而出,变做千千万万的星,穿越着,飞翔着,一会儿,若隐若现,稍一停留,又聚成群了,满天亮晶晶,大地也在激动地喘息着。
乡村的夜色是柔软的,可以把自己当作一棵植物,在田野间徜徉想象,包含生命的灵魂总会得到天地滋养,只要肌体依然充满生机和活力,好像有多少绵绵幽怨,多少孤独无助,都在这浪漫的夜空中流淌。
“双庆,你知道吗,你在我心里已经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你现在就是我的世界中心。只因为,在我的生命里,你是一段最特别的留白。我总觉得自己没有经历过年轻就已老去。就想,我们留不住晨曦,留不住夕阳,留不住岁月里远去的一切事物,青烟散尽,但一颗真心可以永恒。这颗真心也许没有露水的晶莹美丽,但却包藏了时光烙伤的轮廓和鲜活如初的动人心魂。有时候我就想啊,如果这个世上没有爱情,又将会是怎样的一个场景。有时候还这样想,彩云还会不会逐月?冰雪还会不会融化?孤独还会不会泛滥成灾?如果人间没有爱情,一定寂静肃杀,一定没有温情的色彩,心灵就会被苍白覆盖。”
双庆说:“你墨水比我喝得多,你看你说的话都成诗歌散文了。”
陈晓敏说:“是啊,感慨出诗篇,因为快乐和痛苦有时只是一步之遥。”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好像发现了他们,就听有人咳嗽一声,然后又嘀咕着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