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宝明果然来看二侉子的狗舍了。
从外围看,这是一块三百多平方米的场地,有几间简陋的屋子。宝明喊一声:“二侉子,在吗?”喊声惊动了这些狗,引起一阵强烈的狗叫声。
二侉子脸颊被太阳晒得黝黑,一边吆喝着:“二饼,八万,去,别闹了。”宝明听着就觉得很滑稽,二侉子喜欢玩麻将,他给他养的这些狗起的名字都是麻将牌。此刻,二侉子呵斥着身后那群狗,迎了出来。
“其实这些狗都是很听话的,就像养的孩子差不多。”二侉子笑笑,露出一口白牙。
二侉子养狗十多年,他第一次养狗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在电视上看了一场狗类比赛。其中一只西伯利亚哈士奇给二侉子强烈的震撼,那狗看着就秀气华贵,毛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尤其是那狗的眼神,有些冷,又带一些妩媚、妖冶,就像情人一样让人捉摸不定。就在那一刻,二侉子喜欢上了狗,他决定要踅摸一只哈士奇养养。不久,他真的得到一只三个月的纯种西伯利亚哈士奇,尽管花了他多少年的积蓄,但他感觉得到的是个宝贝。那一阵子,哈士奇成了他的最爱,比媳妇还重要,每天都陪着哈士奇吃,睡,遛弯,洗澡,用语言和眼神与哈士奇交流,他一挑眼,哈士奇就明白,就顺着他的意思去做。哈士奇一眨巴眼,他就知道哈士奇是想进屋还是想遛弯,真的很默契。不久,哈士奇被侍养得膘儿肥毛儿亮,二侉子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惹得媳妇老讥讽他,让他跟哈士奇去过日子。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日夜不离狗舍,与哈士奇同喜同怒共哀共乐,媳妇只好把饭菜送到狗舍来。
有一回,他病了,结果哈士奇被偷狗贼偷走了。哈士奇丢了,让他伤心至极,那天夜里他做梦,梦里看见哈士奇回家来了,见了他就哭,他没听说过狗还会哭,但他梦中真的见到哈士奇在哭,还嚎叫着带着他去偷狗贼的家,他惊奇地发现原来那个偷狗贼就在邻村。天亮后,他相信狗是通灵的,他就真的去看了,令他头皮发麻的是结果还真就发现了偷狗贼的窝点里面关着很多狗,条件非常差,后来他就报警,派出所警察把那个窝点一锅端了。可惜的是,他的哈士奇不知道哪里去了。他不死心,又买了一只哈士奇,依然像宝贝似的伺候。
二侉子养哈士奇的消息被邻县一家养狗户知道了,就前来访问打探,后来那人要出高价买走这只哈士奇。二侉子可舍不得,不出几天,那人又来,还是要收购这只哈士奇。二侉子和媳妇商量,说人家给的价够高了,已经是翻倍赚了。但他看看那只狗,想想如果卖了就再也见不到了,心里还真是舍不得。
二侉子不答应,那人也不死心,就像犯了魔障一样,三天两头来看哈士奇。还请二侉子喝酒,就开导二侉子:“这只哈士奇你卖给我,你接着养啊,养得越多赚钱越多啊。”
最终二侉子在那人的开导和价格的引诱下,最终把哈士奇卖了,那人心满意足地把二侉子心爱的哈士奇带走了。二侉子看着远去的汽车,还搂着媳妇抽泣了几声,媳妇一个劲儿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和肩膀安慰他。不久,二侉子就用那钱又买了几只哈士奇。
再不久,那几只哈士奇又被人买走,他又接着买,接着卖。渐渐地,他的养狗经验越来越丰富,越来越成熟,他就成了养狗专业户。再后来,他就不仅仅养哈士奇了,阿拉斯加雪橇犬、德国牧羊犬、罗威那犬、苏格兰牧羊犬、秋田犬、藏獒等世界名狗都养,一拨一拨地买进来,卖出去,从中确实赚了不少钱。
眼看就要搬家住楼房了,他的狗舍也要拆掉,二侉子哪里舍得,这是断了他的财路啊。他三番五次找宝明诉苦,非要宝明搬家后给他安排一个地方养狗。宝明说:“你没有养狗执照,也没有《动物防疫合格证》等有关部门的许可手续,楼房小区是绝对不允许养的。”
“那你在小区外面给我弄块地场,我也不会干别的呀,就会养狗。”
“那你等搬家后,办好执照啥的,再说再论。”
“别呀,这个时候不说好,等搬好家,你就有很多的词儿拒绝我,不让我养狗了。”
宝明很郑重其事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变着法拒绝你?”二侉子咧着嘴嘻嘻地笑着说:“不是啊,书记你是咱村的诸葛亮,眼珠一转就有招儿整治整治我。呃,书记,你不愁吃不愁喝的,给我留个饭碗行吗?你当书记的吃大肉我这当百姓的喝稀汤就行。”
宝明说:“你说啥?二侉子,你别猫尿灌多了胡吣啊,我吃啥肉,你喝啥汤?打小儿你这张嘴就缺把门儿的,不是跑火车就是闹肚子拉稀,你自己想想,因为这张破嘴惹事还少吗?”
宝明说:“现在搬迁的事千头万绪,你也算是个难题,哥们儿,能不能让我省点儿心,算你够哥们儿意思。”
二侉子嘻嘻地笑着说:“那当然啦,你当书记主任,我能不给你做劲吗,咱俩谁跟谁啊,对不对?”
宝明说:“这样吧,你答应我,把狗卖了,买狗的人来了我请客。”
二侉子说:“行,一言为定。”
买狗人来了,还是那个老主顾。宝明说到做到,带着买狗人和二侉子去镇上吃饭,还从家里带了一瓶古井贡。倒上酒,宝明对买狗人说:“我这兄弟养狗有经验,确实会养,对养狗情有独钟,这要不是赶上拆迁,他是舍不得卖啊。”
买狗人一边吃菜,一边笑呵呵地说:“对对对,是是是。”
二侉子举起酒杯:“我跟书记是发小,感情特别深,这不是他几次要跟我拜盟兄弟,以前我没答应,我想近期找个机会,搞个仪式,正式结拜,书记今天百忙之中,亲自请酒陪酒,让我这小小老百姓很感动啊,谢谢父母官儿,来,我敬你一杯。”
宝明放下酒杯:“二侉子,你又犯老毛病了,当着客人胡说啥,往后说话讲究点儿,别胡吣,不着边儿的话少说。”
二侉子嬉皮笑脸地说:“书记啊,当着外人的面你就别夸我啦。”
买狗人听了哈哈大笑。
二侉子冲买狗人挑挑眼儿,说:“也得谢谢你啊,能接手买走这些狗,也是对我的支持,对楼村的支持,对宝明书记的支持啊,来敬你一杯。”喝完,又冲买狗人挤挤眼。然后,又煞有介事地说:“这些狗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你最好别给他们改名了。”
买狗人说:“那好,你把他们的名字都告诉我。”
二侉子找服务员要来纸笔,一笔一画地写着:阿拉斯加叫二饼,大藏獒叫九饼,小藏獒叫八饼,秋田叫六饼,两个德国牧羊犬一个叫三条,一个叫七饼,三只哈士奇一个叫幺鸡,一个叫八万……宝明笑着说:“你这是玩麻将啊。”
二侉子嘿嘿一笑:“这名字好记好叫,这些狗狗都知道自己叫啥名字。”说着又冲买狗人挑眼儿。
宝明看在眼里,心下有了疑问,他不放心,看着他们写了字据交了预付款,这才松了口气。
三驴子看见二侉子,就说:“完了吧,你扛不住了吧,狗即便是你的心肝宝贝还是得卖。”
二侉子嘻嘻笑着说:“谁说的,我刚请宝明喝完酒,他答应了,让我继续养,说我这叫多种经营,自主创业,宝明还答应给我的狗舍补偿翻倍呢。”说得很顺溜,还很得意。
双庆和陈晓敏正好打此路过,二侉子说,你们都沾我光了,陈晓敏你的小酒馆也可多拿好多补偿。
双庆说:“我不信,估计是你胡吣,你撅屁股拉狗屎放狗屁惯了,楼村人谁不知道。”
陈晓敏也说:“二侉子的话就是天上的云,随风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