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多年以后，当孙晓晓被贫困艰难的生活折磨得彻夜难眠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地怨恨闺蜜那张糟糕的测试纸。她当时如果不是误以为自己已经怀孕了，她绝不会肆无忌惮地相会许琮，更不会和许琮那样疯狂的毫无防护措施地胡来，以至于珠胎暗结，酿下大错。
那个疯狂的一星期，他们每天都在尽情地相会。家中，汽车中，甚至公园的小径，凉亭都是他们私会的场所。年轻的许琮总有着使不完的精力，他永远不会有疲惫不堪的时候。而孙晓晓更像是一只喂不饱的馋猫，每时每刻都想躺在许琮的怀里，享受他热烈的爱意，也享受他结实强壮的年轻美妙的身体。
孙晓晓仰躺在草地上的时候，她望见的夜空是那么美，那么璀璨，那上空的每一颗星星都像是绽放的礼花，和一双双偷窥的眼睛，即为他们的相爱庆贺，也为他们的苟合害羞。天上的星星如果有知觉，它们一定能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寂寞了吧？它们一定会想。看看人是多么快乐呀，人可以纵情玩乐、享受生命，享受生命中最深、最销魂的那份快乐和幸福。看看那个如花的女子、那个如梦的少年、还有他们那似水的柔情……
孙晓晓眼中的许琮在跟着星星一起晃动，他狂放得像一匹奔驰的骏马，欢快迅疾永不停歇。两个人的身影在星光中隐约可见，公园的环境也不像他们想的那么安静。远处突然传来快走队的铿锵音乐，还有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依稀可闻。许琮立即压低身子，把脸贴在她的脖子上，鼻中喷出的气息撩拨得她的脖子痒酥酥的。一等听不见那些声音，许琮又像出山的猛虎一样动了起来。她手抚着他结实的身体，听着他浓重的呼吸，为他的每一次颤动而陶醉、而感动……
“我爱你。”许琮从身后搂抱住孙晓晓，闻着她发际里飘出来的淡淡的幽香。他们一起望向星空，半晌没有说话。他柔情缱眷地一遍遍吻她，吻她的脖颈、吻她的耳垂、扳过她的脸吻她的唇。
“真希望咱们俩就这样一直坐着、坐着，哪里也不去。”许琮轻声说。
“你为什么不年长几岁呢？”孙晓晓喃喃地接道。
“那你又为什么一定在意我的年龄呢？你完全可以等我几年的呀。”许琮有些幽怨地说。
“算了，不说这个了。他明天就回来了，我们不能常见面了。”
“不会吧？那我想你了怎么办？”许琮着急地抱紧了她。
“难道我就不想你吗？”孙晓晓回过身搂住了许琮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听见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有力地跳动。“我也爱你，我一分钟都不想离开你。”两个人都动情地拥抱着对方，久久不放手。“可这样下去，怎么能是长久之计呢？”
“就让我做你的情人吧，秘密的地下情人。我愿意一辈子都不离开你，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让你随叫随到。”许琮低声说。
孙晓晓抬起头看着许琮圆润可爱的脸。“藏着掖着的可不好受，对你也不公平。何况你马上就要考大学了，上了大学你就得远走高飞了。哪里还能留得住你呀？”她轻轻叹息着。
“我完全可以不上大学，留在这里，哪怕以后就做个饭店服务员也没关系，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如果我有钱的话，我一定不会放你走。”孙晓晓由衷地说。“我既不会跟别人结婚，也不会让你跟别人结婚。我要豢养你，金屋藏娇那种的。可惜，这都是幻想。”
“你觉得钱才能解决咱们的问题吗？”许琮讶异地看着月光下孙晓晓那张惨白的脸。
“呵呵，我在说着玩呢。你岂是肯被人豢养的人啊？别说你是男人，就是个女人也断不会愿意被人关在笼子里。”
“如果是你，我愿意被关起来。但是你得给我放风的时间。时不时的得让我出去玩玩。”许琮笑着说，心里却有点别别扭扭的。真奇怪，她怎么也会有这种怪念头？竟然想把男人豢养起来，怎么可能？许琮即使爱孙晓晓，也绝不会愿意为了她失去自由。
“以后的社会文明能不能发展到一妻多夫制？看我又胡说了。”孙晓晓意识到自己的话实在荒诞。这话分明是在表示自己是不会为了许琮而放弃周家兴的。“如果我不是比你大这么多岁，如果我现在不是已经怀孕了的话，我想我会为了你放弃一切的，专心等你长大，等你娶我为妻。唉！”
“你怀孕了？真的？”许琮眼里有深深的失望。他虽然岁数小，但他知道，女人多半会因为舍不得孩子而不放弃家庭的。那么将来他和孙晓晓之间又多了一层障碍了，也许以后他们两个人只能渐行渐远了。
“才一个多月，现在只是个肉眼看不见的小胚芽。”
“你怀了他的孩子——”许琮的话里有些醋意。
“唉，都怪我不小心。”孙晓晓后悔提起这个话题来。自己怀孕与否为什么要告诉许琮呢？他会因此去猜想自己和周家兴之间的房事，这不是为他和自己之间制造烦恼吗？
“我们回去吧，你还得回学校去呢。”孙晓晓转而关切地说。“以后不能再随随便便就见面了，打电话也要分时间。晚上一定不能打电话来。”
“我知道。”许琮有些沮丧，他恋恋不舍地对她抱了又抱。两个人相挽着出了树林，走向公园大门。在明亮的街灯和熙攘的人群间告别而去。
周家兴回来了，他们一切照旧。孙晓晓很快把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了丈夫。周家兴并没有欣喜欲狂的表情，好像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倒是双方的父母知道后都高兴坏了。妈妈和婆婆更是三天两头地来照顾女儿和儿媳妇，各种各样营养品买了一屋子，逼着孙晓晓吃。至于她想撒个谎出去和许琮会面突然变得艰难了。婆婆还好些，妈妈简直要把她的二十四小时都霸占上才罢休。她一再强调自己还没有感觉，根本不需要照顾，可两个老太太才不会听她的呢。这是她们盼了多久的宝贝孙子呀，才不会让他有一点点闪失呢。孙晓晓一下子成了重点保护对象，比大熊猫还金贵了，她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出去玩啊？连汽车都不许她开了。孙晓晓后悔死了把怀孕的事说出去了。
她显怀的时间按她母亲的说法晚了一些。“当然，头生子一般都不太大。”母亲肯定地说。她怀孕六个月时和邻居家怀孕四个多月的媳妇肚子一样大。最后她几乎是和邻居家的媳妇一起生的孩子。母亲不得不说，女儿没有经验，把生孩子的预产期都记错了。
敏妮出生时，许琮已高考完毕，马上就要出门上大学去了。孙晓晓正在坐月子，他们俩直到许琮离开这个城市，都再也没有见面。说起来，他们只有那一个星期的肆意相会，从此便天各一方，直到如今东窗事发。
能让他们还有联系的只有手机里的短信了。
“我好想好想亲亲你啊，你的皮肤又光滑又柔软，我想的要发疯了。我爱你永远爱不够。”许琮发过来一串串破碎的小红心。
“我也想你。真想抱住你一辈子不撒手。”
“如果你还要我，我宁愿被你金屋藏娇，一辈子关在地下室里。”
“啊，那样对你可不公平啊。我也舍不得你受苦。我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出去以后好好深造，将来做个有用之才。你会前途无量的。”
“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值得追求了。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没啥意思了。以后我就是个浪迹天涯的游子，无根的浮萍，走到哪儿算哪儿了。除非有你的召唤，其他都无所谓了。”
“你可千万别这么想。好男儿志在四方，儿女情长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你将来一定会有无数的机会，你的前方是一片光明啊。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们男人呢。你们可以到任何地方去闯荡，可我们女人就得被关在家里，整天面对柴米油盐，鸡毛蒜皮，还有小婴儿的吃喝拉撒。烦都烦死了。”
“对了，听说你生了个女儿。一定很漂亮吧？”
“给你发张照片看看。”说完就传过来一张敏妮的婴儿照。敏妮被包得像个小粽子一样，奶奶和姥姥非要这样包裹小婴儿，说这样才能让她好好睡觉并且舒服，还不会受到惊吓。真不知道她们是否问过敏妮本人的感觉如何。敏妮的眼泡肿得像小桃子。
“啊，好漂亮。长的真像我。”许琮说。“跟我一样的娃娃脸。”
“刚出生的小婴儿都是娃娃脸。”孙晓晓不屑地回道。许琮总是这么没正经，说话老是半真半假的。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居然真的会被许琮说中，真的被他一语成谶。
“亲爱的，我要真心地感谢你。是你教会了我太多的东西。你给予我的幸福快乐，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许琮深情地写道。“我在你这里学到的东西，得到的快乐是我最宝贵的经验和知识，会使我一生都受益无穷的。因为你，我懂得了该怎样去爱一个人。怎样去感受爱和给予爱。最重要的是，你让我懂得了女人，懂得了情感。这是我本来需要十几、二十年之后才能理解的情感，你已经教会了我，你还让我体会到了人间最美妙的滋味和幸福。我最亲爱的晓晓，你就是我心中的女神，我永远爱你，永远不会忘记你……”
孙晓晓读着这些话，眼圈不知不觉红了，泪水也劈啪下落。她心里有千万般的不舍。如果她可以，她情愿放弃家庭，放弃一切，甚至放弃这个刚刚出生的孩子，跟着许琮走。只要跟着许琮，两个人哪怕是当乞丐，去流浪，去过衣食难全，居无定所的生活也在所不惜。只是，只是这又怎么可能呢？就算她心甘情愿受苦，许琮能忍受这一切吗？那些想法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
孙晓晓用手巾擦了擦眼睛，继续看许琮的短信。
“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幕，都是我最宝贵的财富，我会一辈子珍藏这笔只属于我们俩的财富，我会做个世界上最吝啬的守财奴，永远都不会把这份宝藏弄丢了，而且，我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把它拿出来细细地端详、爱抚无数遍。晓晓，真的，没有语言能表达我对你的爱，我只有一遍遍地感谢上苍，让我遇见了你……”
孙晓晓又一次泪珠噼啪地下落，模糊的泪眼使她没法继续看信了，她用手扶着头，胃里一阵阵地抽痛。
“我明后天就要走了，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啊？晓晓，以后不管我走到什么地方去，我的心都永远留在这里，留在你身边。我的根始终在你这里……”
“你这个家伙，你这个家伙——干嘛这么煽情？你想要害死我吗？”孙晓晓想把这句话打出来，可她的手抖颤不已，根本敲不出字来。止不住的泪又成串落下，她觉得已不能再聊下去了，她的喉咙已经堵得上不来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