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魔乱舞的文化大革命终于走到了头。四月四日清明节那天，阴沉沉的天，乍暖还寒，人们纷纷涌向天安门广场。粗略地统计，一天之内，达200万人次。一个又一个白色花圈，放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献给离世三个月的周恩来总理。三月十九日，北京朝阳区牛方小学红卫兵在纪念碑前献上第一个花圈，到四月四日深夜，共有1400多个单位献上了2073个花圈。银花矗立在纪念碑四周，诗如潮，歌似海。人们围在大字报前，有的阅读，有的抄录。姚旭也去天安门了，她时而拍照，时而抄写。她抄录的大字报中有这样的一则。
捉妖战歌
妖风起处，必有妖精。原名李津，化名蒋青。年芳60，实足野心。攻击总理，手段卑鄙。欺骗主席，罪大恶极。狐假虎威，贼喊捉贼。三年武斗，她是罪魁。上窜下跳，想当皇帝。阴风不散，天昏地暗，捉妖降怪，国泰民安。
粉碎四人帮的喜讯如春风吹遍祖国大地，全国人民欢欣鼓舞。消息传到东北宜春，金志山一家人也都拍手称快。好像过年一般，他们在门外点燃一串鞭，噼噼啪啪，喜气洋洋。
这些年，金志山仍与母校的师生保持联系。前两天收到王顺康的信，说是姚秀莲成为植物人了，问他能不能治。
想到在公路上一起捡粪的那些日子，金志山不敢相信勤快、善良的姚秀莲会成为植物人。他想试试推拿加药物治疗她的病。因为孩子出疹子，柳锐红离不开家，金志山独自乘火车回到龙山。王顺康已经等候多时，金志山一下车便接他到自己家里。
姚秀莲静静躺在床上，呼吸均匀，脸色安详。金志山给她把脉，思考着使用何种方剂。他对王顺康说：“你拿纸笔来，我说你写。”
王顺康拿着方子出去抓药，功夫不大就回来了。他拿出砂锅准备煎药，金志山说：“不必多，煎出半小碗就够了。”
在王顺康煎药期间，金志山给姚秀莲做推拿，重点放在脊椎及其两侧。
药煎好了，王顺康给姚秀莲灌下去。金志山立刻施以外功传授的急救手法——点按回阳九穴，百会、哑门、人中、天突、合谷、大椎、命门、太冲、涌泉，然后请王顺康让姚秀莲在床头坐起来，身后垫上两个枕头。
金志山对王顺康说：“你唱《可爱的家》，声音不要大。”
王顺康对着姚秀莲的耳朵开始唱，柔柔的，深情的，唱到动情处，王顺康掉下泪滴在秀莲的面颊上。
金志山坐在床边，全身心注意事态的发展。
唱着，唱着，王顺康说：“秀莲的长睫毛动了两下，眼皮也睁了睁，也没睁开。”
金志山说：“拿个痰盂来放到床头。”
王顺康照办。
金志山估计药力已经起作用，便伸手轻轻按在姚秀莲的喉头上。他突然感到喉头微微颤动，并且喉管里有声音传出来，好似有痰在喉中滚动。
“快，快把她的头转向痰盂。”
王顺康手疾眼快，把姚秀莲的头扭向痰盂。“哇”地一声，姚秀莲呕吐起来，吐得是黑水，足有半痰盂。
“好痛快，好痛快。”姚秀莲开口了。她说：“刚才你们说话，康哥唱歌，我都听见，想跟你们说话，就是张不开嘴。现在痛快了，堵住嗓子的东西吐出去，我的病就好了。谢谢金医生！”
王顺康叫来一桌酒席，打开一瓶茅台，满满斟上一杯递到金志山手中，姚秀莲赶紧给恩人布菜。他们喝着，聊着，好不痛快。
叮铃铃，金志山觉着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便掏出手机接听，传来陌生人的声音：“是金老师吗？我是马光，你还记得吗？我是你的荣军学生马光，想起来了吗？”
金志山说：“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这会儿在哪里，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金老师，我现在在华师大工作。我们成立了特教学院，想请你出山当教授，给学生讲课，行吗？”然后他解释成立特教学院的经过。
金志山听明白了，说：“马先生，你找错人了。我虽然给市残荣军辅导过，哪里配当老师，当时是赶鸭子上架，没办法的事。”
“别谦虚了。我们成立特教学院，却找不到特教专家讲课，正着急呢。”
“不行，不行，真不行。我是小字辈，是毛毛虫，哪敢到高等学府去讲课，让我当学生去学习还差不多。你们找错人了。”
“那么，你能介绍一位专家吗？”
金志山笑了：“我的老师，我的校长，就是当今了不起的特教专家，你们怎么不找她？”
“你说的是哪一位，请告诉我。”
“哎呀，你不知道？是大名鼎鼎的杨梅，龙山市特殊学校校长杨梅。”
马光说：“我过去就知道打仗，刚介入教育界，所以不了解情况。好吧，我去请杨梅校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