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天上厚厚的云层,仿佛在龙山市上空扣了一个大铁锅,凄风苦雨中万物黯然失色,令人感到回到了古代的大洪水时期。

  建国开完会从教育局出来,街道已经成了小河,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家中。一进门他感到不对头,门洞地上一大片杂乱的脚印,这是怎么回事?

  “阿梅,我回来了!”他和往日一样愉快地打着招呼。没有杨梅的回答,迎面出来的是他的岳母,一脸老泪纵横。

  “妈,怎么了?发生了啥事情?”

  “阿梅被人抓走了!”

  “真有这样的事?是什么样的人?”

  “不认识。突然来了一辆汽车,跳下一群人,胳膊上带着红箍,不由分说,用绳子把阿梅捆绑起来,推上汽车走了。”

  “他们中间一个人都不认识吗?”

  “为首的一个我好像见过,秃子,小眼睛,方脸盘,一脸凶相。”

  明白了,肯定是李福海一帮家伙。“他们上哪里去了?”

  “不知道。”岳母手指指,“上那里去了。”

  见岳母手指西边,他想,西边是什么地方?对,西边有体育场,那里正是井岗山兵团的总部所在。

  建国走进厨房,见案板上有一把韭菜,菜刀随便丢弃在旁边。水池里有个盆,盆中泡着绿豆芽,很清楚,杨梅正做着饭,毫无防备被抓走了。

  建国又来到书房,各种书籍撒了一地。五斗橱上的留声机被砸坏了,唱片成了碎片,到处都是。墙上一张大文豪托尔斯泰的画像也撕破了,悲哀地躺在地上,画像上面还有明显的脚印。另外,书桌上一对景泰蓝花瓶不翼而飞……

  岳母啜泣不止,痛苦地说:“快去救阿梅,落在强盗手里还有个好!”

  是的,当务之急是把杨梅救出来,可是怎样救,他心乱如麻,急忙走到电话机跟前,把王顺康叫来商量对策。

  王顺康来了。两人商量一阵子,一人拿了一把斧子,一人提了把菜刀,急匆匆走了。

  雨越下越大,好似银河落九天,赶到体育场的时候,两人成了落汤鸡。

  偌大个体育场漆黑一片,想必人们都睡了。唯独北边一栋小楼,亮着灯,还有隐隐绰绰的说话声,他们快速向小楼靠近。建国在王顺康耳边嘀咕了一阵,自己拿着斧子躲进一楼的黑暗里,而王顺康向另一处走去。

  没错,杨梅就在楼上。她的双手被捆在身后,身上穿无袖无领缀满各种蝴蝶的百褶套裙,一只脚光着,一只脚穿着拖鞋,狼狈不堪,她眼里冒着火,银牙咬得咯嘣嘣响。

  李福海淫笑着:“杨梅,这一回你跑不了吧。”然后转向喽啰说:“把她看好,别让她跑了!我去打个电话就来。”

  一个喽啰说:“放心吧,跑不了!外面正下着大雨,街上都可以划船了,何况这是二楼!”

  李福海点点头,到隔壁打电话去了。喽啰们刚才紧张的情绪松弛下来,一个个找椅子坐下,掏出烟卷抽起来,屋子里立马烟雾缭绕。杨梅被控制在墙角落里,与房门之间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而且恶魔们坐在房门附近,知道逃跑毫无希望。她发现身后有暖气管,管子上毛毛糙糙,还有不少棱角。杨梅灵光一闪,向后靠了靠,做出劳累了靠墙休息的样子。趁恶魔们抽烟聊天、谁也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机会,她捆住双手的绳子在管子上摩擦起来。当然,时停时摩,不敢持久。

  李福海在隔壁房里打电话:“司令吗?我是福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龙山市第一美女被我抓来了,就在体育场,是把她送到你那里还是你过来?天鹅肉又嫩又香,机不可失呀!”

  “福海,谢谢你的忠诚。我不可能享用了,马上要去上海。没关系,大上海天鹅肉多的是。”

  “你去上海干啥?”

  “王红文打来长途,说他们成立了文攻五位战斗队,让我去当队长,因为我参军当过连长,有实战经验。”

  “你认识大名鼎鼎的王红文。”

  “何止认识。我和他曾在一个工厂里上过班,常有来往,后来结拜为大兄弟,铁着呢!你知道王红文吧?”

  “知道知道。他是上海工总司的老大,了不起的造反司令。司令,你高升了,别忘了拉我一把,也让我参加文攻五位战斗队,继续当你的保镖行吗?”

  “告诉你,那不是一般的战斗队。他们有枪支弹药,还有机关枪,要和保守派面对面地干你不怕吗?”

  “不怕,我就喜欢冲冲杀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好吧,时间不早了,我该去火车站了,上海见!”

  等李福海从里屋出来,杨梅手上的绳子蹭得差不多了,她感觉出来,只要双手一用力,绳子就能断开。但是她不敢这样做,双手仍然背在身后,要让李福海看出破绽,她的双手就没命了。

  李福海一步步走向杨梅,说:“宝贝,乖乖地自己把衣服脱了,省得我动手。我想你都想疯了,今天让我们俩好好亲热亲热。”

  “呸,大流氓!”杨梅狠狠吹了一口。

  一个喽啰喊起来:“头,你不能吃独食,我们也该享用享用。”

  “放心吧,大家轮着来,人人有份。”

  李福海伸手去抓杨梅身上的衣服,杨梅飞起一脚,向李福海裆里踢去,却被李福海躲过了。“呲啦”一声响,套裙撕开了,露出洁白的胸脯和一对丰满坚挺的乳房。又“刺啦”一声,套裙自动向下滑落到地上。圆滚滚的大腿,细皮嫩肉的,白焰刺眼,李福海一时看呆了。

  杨梅赤裸着身子,全身上下只留着一个三角裤头。她羞得满面通红,全身的血液往上涌,化成一团烈火。她挣开绳索,双手向李福海的双目抓去……

  忽然,电灯熄灭,房里一片漆黑。杨梅转过身,推开窗,爬上窗台,向楼外纵身一跳,消失在茫茫的雨夜里。

  与此同时,轰隆一声巨响,房门被撞开了。有个人影冲进来,利斧乱舞,大开杀界。恶魔们从慌乱中镇定下来,拧亮手电,如恶虎扑食,向建国扑去。手电光帮了他们的忙,也帮了建国的忙。他看见李福海躲在一边簌簌发抖,跳过去就是一斧子,砍在李福海肩上,鲜血直流。

  李福海穷凶极恶,“哇哇”地叫嚷着冲过来。建国手起斧落,砍在李福海的太阳穴上,鲜血迸溅。李福海从腰中拔出手枪,来不及瞄准就是一枪,子弹穿透姚建国的小腹,肠子都流出来了,建国倒在血泊里,斧子撒了手。

  “抓活的!”一声令下,喽啰们围了上来。建国一跃而起抱住李福海撕打起来,两个血人滚翻在地。一个喽啰抓住建国一条腿往外拽,不料身后飞来一刀,砍断了喽啰的手。有人持刀加入战团,喽啰们喊爹叫娘,纷纷后退。

  姚建国和李福海扭打着,翻滚着。他们滚下楼去,气息奄奄。李福海感到末日已到,心中叹道:“老天呀,我还没活够!”

  突然,他觉得头部巨烈疼痛起来,头脑里乱哄哄的,嘈杂声四起。他似乎看到,人们举着明晃晃的刀,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高喊:“凌迟伺候,3660刀!”后来,李福海头脑里一片空白,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