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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晓晓和周家兴刚一离开,许琮就突然心力交瘁地趴倒在桌子上,他把头埋在胳膊上,眼睛紧闭着,半天一动不动,有同学贴过来和他说话,他也不理睬。

  “许琮,我越看越觉得你有点不正常。”名叫刘薇的女同学说。

  “你说什么?不正常?我看你才不正常呢。”许琮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刘薇说。他的舌头还有点僵直。

  “你是不是暗恋孙老师呀?”

  “废话。”许琮松了一口气。

  “对,真是废话。”附近座位上的几个年轻人接岔说。他们中间有学校的学生,也有结婚新人的亲戚,因为都是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才凑到一张桌上来。“你去打听打听,哪个男生不暗恋她?”

  “这话不假,我们家晓晓姐从初中起就没断过收到情书呢。暗恋她的人多了去了。”

  “再暗恋也没用了,人家现在名花有主了。”刘薇幸灾乐祸地说。

  “名花有主怎么了?名花有主也没用,你没听说过翘行吗?”许琮醉醺醺地接了一句。“这么说你想要翘行了?”刘薇惊讶地瞅着许琮。“看把你能的。”

  “我能。不信你就等着瞧。”许琮用胳膊肘支撑着脑袋,晃晃悠悠地说。

  “呸。还好意思说出来。”刘薇瞬间就涨红了脸。自从和许琮成了高中同学以来,她就一直都在暗恋着许琮,这个聪明滑稽开朗活泼的男孩子,远比她认识的所有人都有魅力得多。并且她从孙晓晓踏进他们班级时起,就极其讨厌孙晓晓老师,别看她表面上和孙晓晓关系非常好,但背地里她对这个娇滴滴的瓷娃娃一般的女老师打心眼里瞧不起,看不上。在她看来,孙晓晓不过是个化了妆的怪物而已,她从头到脚没有一点可爱之处,她那张总是冷冰冰的脸上没有一点亲和力。那个女人和她自己以及她的那些女同学们简直没法比,她不就脸蛋长的好看些吗?身材好点吗?除此之外还有啥呀?再说她都快老了,只要仔细看,她的眼角上都出现鱼尾纹了。哼,她到底有什么好呢?真不懂这些男生们干吗为她这么疯狂。这就是看人的角度不同,得出的结论也就不同啊,你眼中的珠玉,在别人眼中可能就是一摊臭狗屎。“看把你伤心成什么样子了?真不嫌丢人。”刘薇不屑地撇着嘴。

  “你——”许琮想说点什么,但一转念又忍住了,他觉得和这个小肥女争论这些没有什么意义,也怕在这个问题上过分留连,会引起在座的人更充分的讨论,那自己就没准会因为嘴上没把门的,说出点什么不该说的话。所以他忍住了。“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他说着话向四周看去,自己周围还有几个男生,其他酒桌上的人已经快走没了,只有一两张桌子上还有几个喝酒的男人没走,而女人几乎都走光了。

  “你,你咋还不走啊?”许琮问刘薇。

  “你当我不想走啊,要不是为了陪着你,我早就走了。”刘薇说。

  “我不用你陪。”许琮不耐烦地挥着手。

  “要不是孙老师让我跟着你,怕你惹祸,我才懒得陪着你呢。”

  “是她让你陪我的?”许琮艰难地睁开醉眼,似笑非笑地说。“看来她还挺关心我的。”

  “哼!她关心你,你就美了?”刘薇不屑地站起身说:“走吧,我去帮你叫个车,你回家去犯相思病吧。”

  “我犯我的相思病,碍你什么事?”许琮挣扎着站起来,头重脚轻地往大门口走去。刘薇时不时地搀扶他一下。

  “回去别那么伤心了。就算再舍不得人家,人家现在也是别人的老婆了,你没有机会了,认命吧。”刘薇故意气着许琮。

  “我没有机会,你也一样没有机会。”许琮说。

  “嘿,这是哪儿的话?我要什么机会呀?”刘薇灵活的小眼睛使劲地翻动着。随即又说道:“哼!谁稀罕呀?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当不当根葱的自己知道。”

  “滚蛋!你自己回家去吧,我不送你了。”刘薇说罢就气哼哼地走了。

  “再见,不送。”许琮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他晃晃悠悠地走下酒店门前的台阶。门口的马路边停了一溜的出租车,许琮上了就近的一辆车。

  “开吧,大哥,别问去哪儿,一直朝前开。”许琮斜靠在后排座位上挥着手,舌头打着卷地说。

  “呵呵。”出租车司机忍不住笑了。从头上的镜子里看着后座的许琮说:“还有这么坐车的?那我可打上表了,花多少钱你都得掏啊。”

  “打表吧,多少钱没关系。”许琮说着就闭上了眼睛。司机发动起车子,向前驶去。

  许琮躺靠在车后座上迷迷糊糊的,没一会儿随着车身的晃动,引起了他胃里一阵阵地反胃、恶心,想要呕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不好,不好,快停车,我要吐了。”他高声叫道。司机急忙一脚刹车,并急三火四地跳下车来,一把就拽开车门。许琮正对着司机“哇”地一口喷了出去,司机躲闪不及,被喷溅了一裤腿,连带下面的鞋面子上都是污物。

  “幸好没吐在车里。”司机庆幸地说。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卫生纸擦裤子。 “对不起,我会赔你的。”许琮吐过之后感觉舒服了许多,也清醒多了,接过司机递来的卫生纸,边擦嘴边不好意思地说。

  “哎,啥赔不赔的,擦擦就好了,咱一个臭拉车的没那么多讲究。”司机收拾完后又上了车,继续开车。“我说小伙子,你才多大一点呀,咋也学着喝酒了?”司机边开车边说。

  “喝酒还分什么大小?想喝就喝。”许琮动了动身子,让自己坐的舒服一些。“我心里难受,喝点酒心就不烦了。”

  “心烦?”司机注意地看着后座的这个男孩子。“这么点小岁数就心烦,那得烦到啥时候是个头啊?”

  “怎么,心烦难道是你们大人的专利吗?”

  “呵呵,不是,不是。你遇上啥让你心烦的事儿了?”司机问。

  这句话一下子就打开了许琮的话匣子。“你知道我今天干啥来了?我是来参加我心上人的婚礼来了。”

  “哟呵,还有这事儿?”司机从镜子里注意地看着许琮。“难怪你醉成这样。”

  “今天在那个酒店台上穿着婚纱的大美人,就是我的心上人。她,她咋就——你说我眼看着自己的女人成了别人的老婆,我这心里能好受吗?”许琮痛心疾首地说。

  “是、是,”司机一本正经地点着头,心里却觉得很好笑。“这事儿搁在谁身上,谁也受不了。”

  “就是呀,大哥呀,你是个明白人。我今天、我、我是强忍着泪呀。”

  司机已经没法忍住不笑了,他边笑边打量着许琮。这个滑稽的男孩子着实可爱。“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谁叫你还太小哇,你不能跟人家结婚,人家只好去找别人了。”司机使劲忍着笑说。

  “谁不能结婚了?不就是等我几年吗?你说她为啥就不能等我几年?”

  “唉,这你可别怪人家。你这么年轻,将来的变数太大了,你明天会是啥样,谁也说不准。别到时候你又不要人家了,那人家不白等你了?”

  “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你净胡说八道。”许琮急了。

  “哎,你别生气,别生气。我说你喜欢的这个女人,是不是长得贼漂亮?”司机赶紧转移话题。

  “那是,简直再也找不出比她更漂亮的女人来了。”

  “怨不得你这么伤心呢,你的女朋友是干什么的?”

  “她是我的老——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有这么个人就是了。大哥,你说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咋就会要个那么傻里傻气的老公?嘿嘿,大家吃好喝好啊。”许琮惟妙惟肖地学着周家兴的样子说。“除了这句话就没听见他说过别的话。”许琮在后座坐直了身子,那么宽大的座位竟然不够他折腾的,他在上面不断地扭来动去。“跟个这样的人过日子能有意思吗?能开心吗?你们大人都是这样选对象的吗?只要是个男人,只要能挣钱就行了吗?”

  “也不是这么说,也得讲个情投意合,门当户对。”

  “论情投意合,我和她才最情投意合呢。”

  “呵呵,”司机又忍不住笑了。“你才多大呀?你的机会多了去了。你将来肯定能遇上比她好得多的女人。着什么急呀?”司机下一句就想说忘了她吧,可一转念又闭了嘴。这小子现在正在牛角尖里一个劲儿地闷头往里钻着呢,他才不会听人劝呢,说多了又得惹翻了他。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这辈子都不会对别的女人感兴趣了。”许琮心灰意冷地说。

  “话可别说的这么绝对。你这是暂时陷在迷局里了,迟早会出来的。就像这汽车陷进了坑里一样,都是暂时的。要不上个三年两载,甚至三月两月,你就能把她忘个一干二净了。”

  “这是不可能的!”许琮生气地叫道。“你们这些人什么都不懂,就知道吃喝拉撒。”

  “谁不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等你到我这个岁数你就啥都看明白了。就你刚才念那两句词儿的作者,那不也是在老婆死后没多久就娶新媳妇了吗?哪来的什么难为水,不是云。都是拉到篮里就是菜。谁跟谁不能过一辈子呀?”司机真想一盆凉水兜头浇醒这个痴情的年轻人。这世上所谓的爱情都是人们幻想出来的游戏,认真不得。

  “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为什么贾宝玉说老女人都是鱼眼珠子。你们这些中年人是最市侩,最没有道德,没有感情的。怨不得你们总是胡搞乱扯,你们对谁都没有真感情,就是互相欺骗,互相玩弄。哼!我可不是你们这样的人。”说罢,许琮就在座位上斜着倒了下去,任凭那个司机自己嘟嘟囔囔,再也不肯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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