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哨兵听说大队长让回去喝酒,一个死心眼的哨兵问:“没见换岗的,咋走哇,出了事谁兜着?”那个送信的说:“大明其白的,有啥事?没见那院里的六十多人,人家都快到了。不回去拉倒,走了。”两个哨兵一人接过一盒香烟,前面的转身往回走,后面这个嘴急,站下,掏出火柴划着点烟,风有点大,火被吹灭,他重划一根,用双手手掌捂着,点着烟。朱春雨借机往村里偷看一眼,没见另外有人。这个哨兵怕烟点不着,紧吸了两口,头还没抬起来,一掌刀已经劈到脖子上,这个哨兵身子一软,朱春雨顺势一拧,咔嚓一响,颈椎断开,人软软的倒地。第一个柴车的车把式看见背枪的人死了,赶紧停车。朱春雨端起哨兵的大枪,紧跑了二十几步才撵上前面的哨兵,抡起枪托砸向他的脑袋,这第二个哨兵当场毙命。朱春雨喊了一声:“快过来。”一连的人蜂拥而至,盯着在前面紧颠搭着的那个刚才喊人吃饭的人,狂奔过去。那个人拐弯进了院子,听到后面有动静,一回头见奔过来这么多人,他一着急的就喊了一声:“刘保长,有人来了,一百多呀。”

  大榆家堡保长刘文中家院子里,百十号人正在猜拳行令,吆五喝六,喊声此起彼伏。送信人的一声喊叫,院子里正在喝酒的百十号人没多少人在意。有几个反应快好事的,听到喊声忙下桌,到南院墙边操起大枪冲出院门,边跑边拉枪栓顶子弹,在抬头端枪的瞬间,枪声响了。这几个脚快好事的,一个个把手中大枪扔出去,一个没剩,全被打死。

  一连串的枪声骤然响起,正在喝酒的人飞身跳跃,奔向南院墙取枪,与进了院子的老道军迎面相逢,枪声再次响起。起身晚的人,见拿枪是不可能了,操起板凳子就扑过来。后面老道军想接续开枪,前边自己人挡着,扑在前面的老道军想开枪,枪膛子弹已打光,情急之下,拔出老爷刀,舞刀向前。保长刘文中的大院里,就此厮杀声不绝于耳,老爷刀刀刀见肉,板凳子空中乱飞。

  在上屋吃饭的十三位保长,听见枪声,站起身往外一看,惊吓得语无伦次,想跑迈不动步,都僵了。田广车、洪铁钧站起身,拔枪向外奔去,到了外屋,洪铁钧奔向后门。田广车奔出前门,举枪就打,三枪打倒三个老道军,再想开枪,从他身后撞出一个保长,把田广车撞了一个大趔趄,差点摔倒,手枪飞出。这小子见自己把枪扔了,赶忙抢前两步,弯腰拾起枪,没等他站起来,三声枪响,他一个跟头栽倒在地,脑袋上三个枪眼,子弹贯穿而过。撞田广车者,小峪口村保长赵文书。击杀田广车者,三连连长朱春雨。

  院子里打得正凶,有三十几个围剿大队的人跳墙而逃,朱春雨命令一排长胡金山带人去追。二、三排战士继续舞刀相向。这帮人还真是经过特殊训练,死不投降。待最后一个反抗者被刀劈以后,院子里的战斗停止。院外一阵乱枪之后,一排长胡金山带人把死尸拉回。大家清理院子里的枪支弹药,清点人员。围剿大队三中队全部毙命,唯独未见到副大队长洪铁钧。等营长李居佐带人赶到时,战斗已经全部结束。一连长王成、三连长周占山过来拉着朱春雨的手说:“你不够意思,怎的也得给我们留几个。”二连长朱春雨一扬脖子说:“谁说没留,留了。”一连长王成追问:“留谁了?”朱春雨跟答:“跑了的洪铁钧。”一连长连长王成一声喊:“一连,跟我追击洪铁钧。”营长李居佐随即喊道:“三连长,抓紧时间,把死尸运到白狼河,让这些王八蛋也别白托生一回,做点好事,让他们漂大海里喂鱼去。”

  围剿大队三中队一百具还挂零的死尸,三辆大车拉了几个来回,终于全部清运干净。满院子的血污被盖上了新土,染上人血的锅碗瓢盆、盅碟壶匙,被运走,在河岸林中挖深坑埋下。

  一连长王成带领一连四下里追了十几里路,仍没见着洪铁钧的人影,不得以返回复命。营长李居佐向保长刘文中告别后,用缴获的两匹马驮着六位牺牲的老道军,离开了大榆家堡。

  至于来参会的十二位保长,身不由己,混乱中无法脱身,可收起刀枪了,为脱清净,争先恐后各自奔窜。

  洪铁钧哪去了呢?原来,枪声起处刀光闪,瓮中之鳖难脱身,他见自己带来的这些人,被老道军堵在大院里,有枪拿不到手,碰上老道军,老爷刀一刀一个,不死也难活。他和田广车冲出里屋,来到外间,田广车冲出前门,他自己来到后门,想取巧从后门逃离。没想到保长刘文中是大户,为安全起见没留后院门。出了后门两丈多又是一趟举高超过前趟房的一溜棚房,西边有门的都锁着。唯独东边的四间棚房一个门开着,洪铁钧拉开门刚迈步打算进去藏起来,想不到一颗流弹尖叫一声飞来,刚好打断了他的右手腕,手枪瞬间落地,他弯腰左手捡起手枪,迈进棚房里。“你想躲这儿啊?我帮你。”这四间棚房里,全是已经铡好的饲草,没处躲。情急之下,他爬上饲草堆顶,慌忙中刨出一个草坑,往里一坐,外边那个人用力一推,四周的饲草往下一溜,把他埋了个严严实实。

  外人都走了,剩下了家人和亲友。刘文中让人把贵重的东西和生活必须品搬走。自己找出三柱香,在院当中放个碗,碗中放进五谷,插上香点燃后,磕了三个头。起身从柴垛上抱起一捆秫秸,点着后,挨个屋进,挨个屋点火,一会的功夫,烟雾滚滚,火光冲天。房子全部笼罩在大火之中。刘文中这一举动,把家人亲友全震住了。老伴问:“不要了?”刘文中眼含泪水说:“咋要哇?一百多死鬼在这么个小地方,常人还能呆吗?这都是我做的孽呀,好人不当,当什么保长啊?”人们正在劝解刘文中,忽听后院传来一声声的惨叫,大家忙清点家人,谁没出来被烧了?一看家人都在,这才忙着往后跑,到了后院一看都愣住了,一个人左手举着枪,已经烧成一个大火团子,从饲草棚房中颤悠晃摇着出来。刘文中急颤颤的问:“这个人是谁呀”刘文中的一个亲友应声说:“他是那个大队长。”刘文中问:“你怎知道?”“是我帮藏的。”刘文中一声叹息:“唉……”再看,倒地上的人,一阵乱蹬后,停止了抖动。

  围剿大队大队长郑三彪在办公室里,站着看文黎地图,他用手指指了指宜凌东北角的一带大山,然后一巴掌拍上去,自言自语:“围剿、围剿,这……哈哈,我最好离他远点。”门外一声喊:“报告,大佐到。”郑三彪闻听大佐到,急忙站起身迎出去,没到门口,麻生二郎大佐已经进门,郑三彪谦卑的说:“大佐,有什么事,我到你那去,劳你大驾,我成啥了?”麻生二郎大佐进来,坐上大队长的座椅,双手扶在扶手上,挺直着身板问:“出了大事,为什么不报告?”白雪寒站在一旁把大佐的问话翻译给郑三彪听。郑三彪平静的应答:“大佐,这话从哪来呀?没事啊。”麻生二郎大佐跟问了一句:“没出事?”郑三彪迈前一步回答:“报告大佐,没出事。”麻生二郎大佐气急败坏的问:“真没出事?”郑三彪一脸惊愕的回答:“报告大佐,真没出事。”翻译官白雪寒见双方僵住,在一旁提醒郑三彪:“郑大队长,围剿大队出大事了,洪铁钧昨天到大榆家堡给十三个保长开撤屯并村会,会场被袭,你的第三中队,连同副大队长洪铁钧,一百零四人,全被老爷刀砍了。这么大个事,都惊天动地了,你装什么气迷呀,一点不知道?”郑三彪惊讶的一跳多高的说:“我没派人下乡啊?这我一点都不知道哇,翻译官。”白雪寒不信的问:“洪铁钧带一百多人出去,没你的批准,他敢带走人?”郑三彪苦着脸回答:“不瞒你说,自打姓洪的到这,他就没把我当回事,有事直接跟大佐说话。我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佐在这呢,他想带人下乡,大佐你肯定答应他了。他跟我说,我能让他去吗?咱刚开的会,说的再清楚不过了,县城十五里地之外的形势,由老道军所左右。大榆家堡距县城四十里地开外,敲锣打鼓先通知,把人汪在一块喝大酒,啥人能干出这事来呀,啊?就是大佐心急被他骗了。黄嘴丫子还没退利索呢?就惦着这惦着那的。”白雪寒说:“听你刚才这一套,你好像知道吧,咋敢说不知道呢?”郑三彪避开这句不便回答的问话,陪着笑脸说正题:“大佐,翻译官,老道军吃住行困难,所以他才四散分开。咱不愁吃不愁睡的,咱得集中啊,这可是我掏心窝子的话呀。”麻生二郎大佐听到郑三彪的表白,他终于露出了笑模样的说:“哈哈哈哈,都说你郑三彪稀哩马哈,心不在肝上,我今天才知道,你是深藏不露。哈哈哈哈。”

  契丹大庙正殿的台阶上,县长宋国荣正陪着几位学者往上走,走到大殿的基台上,宋国荣提议:“这个位置很好,留个纪念。”一位学者应和着说:“与宋县长合个影,等书印出来,就有可能留存千古。哈哈哈。”

  合过影,宋国荣边走边介绍:“宜凌有一位词人写过一首词,我觉得这首词表面上有稍许直白,但味道确很厚重而又迷人。不妨的话,我背给你们几位专家听听:‘你的历史长河,不能说短暂。旌旗猎猎,南征北战,尽展英豪三百年,如今找寻你真难。走遍天涯,未闻只音片言。问苍天,可见你的魂?苍天告诉我,天为灵,歌为魂。可听有歌在人间流传?你的历史空宇,不能说瞬间。铁骑阵阵,东杀西砍,镔铁雄风三百年。如今找寻你真难。踏遍海角,未见只影片衫。问大地,可见你的根?大地告诉我,地为壤,歌为根,可知有歌传唱年复年’大家抬头看,这是一座大殿,但他不就是词人要找寻的他心中传唱年复年的那首歌吗?”听到宋县长最后这句话,大家静默片刻后,马上又心领神会由衷的鼓起掌来。

  “宋县长,陪客人哪?”“啊,冷处长。这几位是日本学者,这次专程到宜凌来,是要研究研究这个辽代雄伟的建筑艺术,我当然的要全程陪着了。”冷啸冲几个日本学者点头示意,然后与县长宋国荣擦肩而过。等冷啸走过去五、六步,县长宋国荣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对被陪者说:“不好意思,我有话想说与刚才那位,少陪,就几句话,说完立即回来。”

  宋国荣转身走下台阶,边走边招呼:“冷处长,等一下。”冷啸听到喊他,忙转回身,见县长宋国荣已经走过来,就返身往回迎候,两人停下脚步,冷啸问:“宋县长,喊我有事啊?”“冷处长,有个事,想了几天了,没想好怎么与你说。今天巧遇了,我就随便说说。”“宋县长,跟我说话还客气什么,有事你尽管说,无妨的。”县长宋国荣略一打沉后说:“萧淑云逃离那个事,大佐知道后,对我可能已经有了点想法。其实呢,我也亲自带人冒险去找过。但说实话,到她家,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从此消息也就断了。这方面,你是专家,又有队伍,我想,你把她列入计划,就算帮我找找,事成我有重谢,对大佐,我也好有个交待。”冷啸一听是这个事,脑袋转了转说:“宋县长,你原来的秘书张晓松不是你给安排个警务局副局长吗?干这个事,正合适的是他呀。不说报恩,干这点事,于公于私,都应该做呀。”县长宋国荣出了长气说:“唉,他也挺难,是个副手,动一兵一卒都得局长准许,暂时还伸不开翅膀。”冷啸有些不理解说:“这样吗,不对吧?洪铁钧从我那去郑三彪那,调一个中队,一百多人,不是说走就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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