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营长刘满祥喊让过,起初,头几个驮子的驴紧张害怕,前拉后打着才上桥,到后来就顺利多了,一百六十七个驮子,一个不差的过了河。等过了河,老百姓拉住驴,都想着要与老道军致个谢,可没看见附近有几个人,四面八方看了个遍,这才发现,战士们都在水里呢,小桥两边站着两排战士,刚才正是他们,端着桥两边的绑架子,让驮队安全渡过冰凉刺骨的白狼河。老百姓被这场景深深的感动,纷纷跪下说:“老道军,我们都过来了,快些上岸吧,水凉啊。”沈达书拉着刘满祥的手,揺着说:“我算明白了,这个说老道吃闲饭,那个说老道闲整事儿,原来老道还真尿性,事干的挺大呀。”刘满祥回答:“在本老道的心里,心有灯,道才是道。沈保长,我的任务已完成,这就分手了。”沈达书转身追上小庄子村一百六十七驮长蛇般的运粮驮队,走上没几步,他又返回来喊:“刘营长。”刘满祥停住脚,转回身问:“还有啥事?”沈达书问:“到时候,日本人来査来,可咋整啊?”

  一场大雪,下了整整两天两夜。第一天是雪花飘飘,风如静女。第二天,大风起,树枝叫,漫天茫茫,奔雪嚣嚣。

  无虑山老爷岭山上搂抱粗的青松林海,肩并肩膀挨膀的阔大伞盖组成绿色的巨毯,沿着山形,起伏的铺展开来,与山下冰封大地,雪色千里,构成了一幅寒意十足的画卷。巨大伞盖下支向四面八方的枝叶,在风的强力拉扯下,发出令人心紧的哨叫。在无虑山老爷岭梁脊上的圣云宫上院的点将台上,民情调查处处长冷啸指着山上说:“大佐,这场雪可真大,我活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麻生二郎大佐笑说:“哈哈哈哈,据我对宜凌气象的了解,这场大暴雪,很快就会融化掉的,我还得等,等下一次不化的大雪的到来。”说完,欣赏着这场暴雪给这块大地带来的变化与美幻。“报告大佐,人全部到齐,等你开会。”

  听到报告,麻生二郎大佐仍站在原地,向四面八方瞭望。此时的无虑山老爷岭圣云宫上院,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喧嚣与热闹,显得异常的空旷与清净。麻生二郎大佐走进会场,全体起立,等冷啸站到他的位置上,麻生二郎大佐这才摆手说:“坐。”

  见大家坐好后,麻生二郎大佐说:“顶风冒雪几十里,趟雪上山十八道弯,本次会议的会场,特意选在了无虑山老爷岭正脊上的圣云宫上院。为什么呢?待会议要结束的时候,我将告诉各位为什么。上次开会,主题是人事调整。这次开会,主题是汇报。下面开始。”与会人员事先没得到让汇报的通知,带着脑袋来,是受训,是听令,是接受任务,根本就没有汇报的这个思想准备。又加之多数是刚刚上任,各自在大佐心目中的位置还不清楚,怎么排序,谁先说,谁后说,大佐真正的用意是想听谁说,这些还都需要时间和实践来体会。因此,你看我,我瞅他,他望你,没人起头说。

  为解除尴尬,翻译官白雪寒看看麻生二郎大佐,他清了清嗓子试探着提议:“大佐,围剿大队刚刚正式组建,先听听郑大队长的汇报”“嗯,他是应该先说的。”见大佐定了,郑三彪站起来,咳嗽了一声,他缓缓的说:“刚来,人还都没见全呢。三天前,让洪铁钧带人下去,来之前人还没回来全呢。不过,听回来的人私下议论,老道军的影响力可大了不少哇。”说了这一句,郑三彪坐回到椅子上。

  见郑三彪停下不说了,新任警务局局长谢文光忙站起身说:“我说说。上次会后,我们立即组织了十七个警务所,下派到全县重点乡村。”麻生二郎大佐点点头称赞:“好的。”听到大佐的称赞后,谢文光并没有按话茬说下去,而是来了一个大转折。他说:“派是派了,不过,这十七个警务所没站住脚,都被打回来了。人还被打死了六个,伤了十六个。”后边这半句,给麻生二郎大佐闹了个大窝脖,他疑惑的问:“嗯?你说的是真的?”谢文光一本正经的回答:“报告大佐,我上面说的数字,还不包括被打擦破皮、打掉牙的。”

  麻生二郎大佐对于谢文光的说辞,本就有疑惑,不信是真的。没料到有人接了这个话茬。“这一点,我能证实。报告大佐,我派人下去调查,现在的格局是,据县城十里范围内的各村保长,还能正常行使职责,收税赋,摊粮油,盯异己,派劳工,收枪支。离县城十里以外,十五里以内,是中间缓冲地带。各村保长还都有,但是,他们基本上处于两头应付,两头都不得罪的状态。据县城十五里地以外,基本上是老道军的势力范围。”见接这个话茬并说出与老道军双方真实势力现状的是冷啸,麻生二郎大佐怀疑的问:“冷处长,你说的有什么证据吗?”冷啸忙接话回答:“报告大佐,我们去山区的调查组,人基本上都被打死,极少数的人是侥幸被缴枪放回。”麻生二郎大佐冷笑着追问:“哈哈哈哈,冷处长,说的,再具体一点。”“报告大佐,小庄子村,这一带本属于我说的中间地带,但我派出的一个组三个人,至今没有任何音信。我相信,人如果不被打死,他们早就该回来了。”

  麻生二郎大佐还是不信,他发出一种怀疑的感叹又问:“嗯,有这么利害?时间不是很长,他们发展这么快?特袭大队张大队长,你的说说。”张荣富立即站起,应了一声:“是。”然后小心的说:“报告大佐,上次会后,我为属下放了三天假。”一听说放假,麻生二郎大佐的脸都绿了,他很不满意的问:“嗯,放假?”张荣富回答的很肯定:“是。”接着他又说:“报告大佐,我是给他们放了三天假,这话我没说的没差。但是,我对他们有个要求。”麻生二郎大佐忍着气的说:“嘿嘿,说下去。”“是,大佐。我要求一是必须穿便装,二是不准带武器,三是家不在村屯的,必须去有村屯户的亲友家一次。”说到这,张荣富停下了他的汇报。张荣富的几句话,可把大家的胃口都吊起来了。说的啥意思,怎回事?都在忙,他放假?屁股眼子拔火罐,没事他找病吧?麻生二郎大佐听的也是一脸的迷惑,他不甘心的追问了一句:“张大队长,结束了?”“报告大佐,没说完,但我有个请求,我想站在你身后那张挂图前说。”张荣富的这一个请求,把在场的人都给造愣了,你瞅瞅,他望望。麻生二郎大佐这时候打了一个沉,然而他又干笑不是干笑,冷笑不是冷笑,微笑不是微笑,而是很复杂的一种笑:“嘿嘿,来,站在这,你说,我听。”大佐的这几句话说出来,会场的气氛顿时紧张。张荣富走到麻生二郎大佐的跟前,大佐离开位置,张荣富站在那,半身面向地图,半身面向会场说:“我放假的目的,是让属下以老百姓的身份,听听,看看,老百姓的状态、态度,特别是老道军与他们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属下告诉我,离县城较远的老百姓,和老道军的关系,好着呢。请看地图:老道军的一营,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在这。”张荣富转过身子指着地图逍遥岭说:“就是这一带。”他转回身说:“二营,在这儿。”他转向地图说:“莲花山一带。三营在这,木匠铺一带。侦察营在这,九官台。目前我不太清楚的是,老道军的警卫营和老道军的总部,他们在哪?”张荣富缓了一口气说:“你们会问,老道军在干什么?告诉大家,他们在忙着征兵,扩大队伍。”麻生二郎大佐听得很认真,他问:“完了?”张荣富认真的回答:“没有。”然后他又接茬说:“知道的这四个营,老爷刀队比较完整的是二营和侦察营。一营和三营,基本上全是新兵。这就是我给属下放假的收获。报告大佐,我说完了。”麻生二郎大佐听完了,他抬起手来,带头拍手鼓掌,如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的说:“哈哈哈哈,到底是正规部队营长的出身,专业。宜凌老道军的位置,基本清楚。哈哈哈哈,好。”

  县长宋国荣端着个胛,褪着个袖,坚持听下来,终于坚持听完,见大佐夸赞一声好,他插进话说:“冷啊,活动活动吧?”麻生二郎大佐脸一沉的说:“累吧?累。冷吧?冷。饿吧,饿。渴吧?渴。今天把会场特意安排在这高山上,是来看什么风景吗?错了!来此的目的,就是让各位体会一下,什么叫艰难?今天上山,有多少人给我们铲雪清道?附近村屯五百人。这还不算离县城较近的屯落出的人力。如果换作老道军,他们会如何?我想肯定是举步维艰。等到天气冷到零下二十度以后,老道军他们的处境又会如何?我相信,那肯定会是饥寒交迫。如果再加上前面堵,后面追,吃没地方吃,躲没地方躲,睡没地方睡,到那时,会是一种什么结果呢?那就叫走投无路。他们有什么?不过老百姓而已。我们有什么?时间,人力,物力,兵力,武器,装备,制胜的所有重要因素,都在我们手里。各位,任务是这样的,围剿大队:”郑三彪立即站起。“郑大队长,你的任务:立即制定山区撤屯并村计划。把老道军在山区与老百姓联结的这个根,给我挖断。民情调查处:”冷啸应声站起身应答:“冷啸在。”“你的任务,是把各村与老道军联系密切的人,彻底查清,就地处决。”“是。”“警务局:”谢文光一个立正回答:“谢文光在。”“你的任务,据县城十五里范围内,建立联保网络,十户为一组,一组发一证,进出县城严格查证。”“是。”“特袭大队:”张荣富应一声:“到。”“张大队长,你的任务,是进山。你的责任,是跟踪。记住,跟踪一股,必须的追垮吃掉。”“是。”“老道军被逼下山后的剿杀,就由春山树茂少佐与安倍志和少佐负责。福原俊树少佐,你的责任,保证铁路的畅通。各位,剿杀计划,立即执行。”众人站起身应答:“是。”

  东城门外刘大鼻子刘玉明家,几个人围着炕桌在吃饭。刘玉明咬了一口大饼子,拿起一根大葱,蘸上大酱,边往嘴里送边说:“现在紧了,看样子,他们是要下狠手了。”老道军总指挥师文尔说:“知道了。从了解到的情况看,有两点是要害。一是围剿大队的撤屯并村,对老百姓伤害过大。二是日本骑兵,队伍大,突袭性强,咱原来的于英海、王英树两个中队的被剿杀,就是吃了日本骑兵的大亏。”营长无过接话说:“对日本骑兵这块,敌强我弱,不能硬嗑,我看得在马上下手。”三连连长萧振业接住话茬:“嗯,营长,马这事,你得交给我,我有办法。”四连连长魏中奇中间插一杠说:“火绳萧,这事我看还得咱俩合手干。”营长无过看了一眼总指挥师文尔,见师文尔点头了,他说:“鬼老七,你的提议总指挥点头了,我赞成。”刘玉明插话:“无过营长,想干他们的马,我告诉你们,马在哪呢,马在训练大营。我给他们送过菜,看得真真切切的。”二营营长李居佐接话说:“总指挥,无过营长保卫总部的担子不轻,敌人撤屯并村,主要还是在老爷岭南北这儿,不让敌人撤屯并村阴谋得逞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刘玉明对李居佐说:“郑三彪这个人,老油条,过去干大了,听说和县长顶牛吃了大亏。眼下,保官保饭碗,他最看重是这个。因此,他做事不会太偏激。但得防洪铁钧这小子,这小子极力想当官,冷啸提拔的他,他都背后使绊子。这次,肯定得想露一手。另外,总指挥,铁路可不能让他消停啊,铁路要是安稳了,那麻生二郎可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了。”

  雪夜清清,寒意袭袭。刘大鼻子刘玉明送师文尔他们走进白狼河南岸的树林子,停住脚步后,刘玉明说:“总指挥,下次找我,别到这来了,我住的附近,这几天常有生人转悠。”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