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警务局长在电话中的报告,县长宋国荣因为此时心不在肝上,他关心的不是这个事,他上心的还是萧淑云抓没抓住的事,所以尽管警务局长郑三彪特意提醒他是谁杀了这几个人时,他仍然还是漫不经心的问:“破案了,谁杀的?”警务局长郑三彪此时对这么个大事发生在他县长家的饭店里,心里预感到县长宋国荣摊上了抖落不开的大事,已经是前程未卜,所以他慢腾腾的又是别有用心加压似的回答:“杀人者,老道军总指挥,师文尔。”“师文尔?”这一惊非同小可,县长宋荣国只说出师文尔三个字后,竟一时无语。话筒里面,郑三彪还在继续说着话,但声调已经快了许多而且话中有话:“县长,据我调查,这次刺杀发生在文昌阁,很不简单,好像是有准备有计划的行动。作为你的下属,我提醒你,你应该有所准备。”县长宋国荣迟疑了一下问:“这事儿,大佐知道吗?”郑三彪回答:“我已经第一时间报告了大佐,大佐已经派出骑兵。”话说到这,啪嚓一声,警务局长郑三彪放下了他与他的顶头上司县长宋国荣通话的话筒。

  这头的县长宋国荣本意还想听听大佐派出骑兵后的下文,不提防他的属下局长郑三彪就这么不合时宜的中断了与他的上司的讲话并这么大不敬的故意用力砸放话筒。这一砸传过来的声音,把他耳朵震得的有如三伏天的鸣蝉在脑子瓜里吱啊吱啊的叫。县长宋国荣愣怔着又无可奈何的用尽全身力气往话机上砸下话筒。然后又双手举起话机用力砸向地面,咔嚓一声,话机四分五裂。

  这一声裂响,惊动了县长秘书张晓松,他不知怎回事,忙推开门进来,见话机碎片满地,他上前问::“县长,谁惹你发这么大的火?”县长宋国荣没好声的说:“一个事连着一个事,乱了,乱了。钱大队长,母中队长,还有四个日本人让人杀了,这事偏巧发生在文昌阁,郑三彪这小子打电话报告,言外的意思,想借题发挥,这给我气的。”张晓松又上前一步说:“县长,机会来了,赶紧想办法安排自己的人,别老这样被架空着。郑三彪,他若想借机不服你,这个大案的稀屎刚好往他头上倒。”

  师文尔四个人出了东城门,仍然保持着队形,顺着一条拉秋的车辙向北小跑紧颠的进了白狼河南岸的树林子。到了树林子的深处,师文尔见萧淑云气喘嘘嘘,上气不接下气的张着嘴紧倒气,他对潘贵说:“潘排长,你到林子边看着点,让大嫂歇一会。”萧淑云说:“师教……啊,总指挥,谢谢你呀,那前你不喊我那一声,我也跑不了多远了。若被那两个缺德的畜生抓住了,除了受辱不说,咳,还得毁了族规。”师文尔问:“你咋在县城呢,范先生呢?”萧淑云无奈的说:“先别说这个了,我得快点过河回家,不能再拖累你们。”说着紧忙脱日本军服。这时候潘贵跑回来说:“总指挥,咱得快离开这。”李林树问:“怎的,有情况?”潘贵喘着气说:“日本骑兵奔这边来了,没数准,起码有二十多。”没等师文尔发话,萧淑云起身就往北跑,师文尔紧忙喊她:“大嫂,秋天了,水归溜,深着哪,你过不去。”萧淑云边跑边回话:“我河边长大的,会水,放心吧,你们也快些躲躲。”师文尔看着萧淑云远去的身影,一跺脚说:“走。边跑边把这身皮扔了,把骑兵引到咱这边来。”

  这二十几个日本骑兵沿着拉秋车辙追进树林子中,见到扔在地上的军装,打马往东追了几步,又突然勒转马头向南,钻出树林子,沿着树林子的边沿,再次打马向东奔去。这帮日本骑兵跑了约有一袋烟的功夫,重又钻进树林子,走进树林子的深处,跳下马,把马放倒,二十几个人横成一排向西,快步搜索着压过去。

  老道军警卫营营长无过带领着赵树林、王树文以及警卫一连二排三排的战士,按照总指挥事先接应的安排,已经在白狼河南岸的良善屯段树林子里等待了一夜两个半天了。大家躺倒在秋天的落叶上,无事可做正在晒着斑驳的阳光。远处传来的逐渐清晰的马蹄声,已经引起了营长无过的警惕,他低声命令:“准备战斗。”大家提枪在手,掩藏在沙丘后面向西瞪大着眼睛。观察了一阵动静消失了,正在大家疑惑的当口,马嘶声又突然从附近传出,无过跳起身边挥手边命令:“两个排横向散开,向西快速搜索前进。”

  大约行进了二里地的距离,二排长赵树林突然低声说:“营长,马在那呢。”顺着赵树林手指的方向,见两匹马正在咬架。再往西看,有二十几匹马还在卧着。营长无过说:“二排长,你留下两个人,把这些马收了,换个地方拴牢,看护好别再让人牵跑了。其他人继续搜索前进。”说完,营长无过又把三排长王树文用手势招到跟前,低声的对两位排长说:“从马匹上看,一定是日本骑兵,把这二十几个敌人灭了,应该没啥问题。”二排长赵树林对三排长王树文说:“那我们两个排应该斜插着前进,形成半包围形态。”无过营长点头说:“就这么办。接上火要速战速决。”

  往前又走了有一里路的光景,前边骤然响起枪声。从双方枪声上判断,六比一还多。对比的枪声令营长无过猛然警醒,他扯开嗓子大喊:“总指挥就在前面,快冲过去。”

  二十几个日本骑兵对他们要追杀的目标非常清楚,一共四个人,所以没怎么特别的在意,接上火一看,一共才三个人,所以他们没有急于快打硬攻。正在他们非常得意的以为一定会十拿九稳的实现活捉老道军总指挥的当口,冷不防他们的背后一阵爆裂的枪声骤然响起,从枪弹的密集程度上听,至少有两挺机关枪。

  这股二十几个日本骑兵,自以为在县城附近,偶然事件,又是突然发生。被追杀的这三个人,肯定是孤单受困,反抗能力非常有限。所以根本就没想到背后有人。

  营长无过指挥着两个排的战士,在敌人疏于防备的情况下,从背后突然下手,打了二十几个日本骑兵一个措手不及。一枪一个准,老道军警卫营两个排,六十左右人,还没轮上一人一枪,只是一拨子弹过去,二十几个日本骑兵就只剩下两三个还在出气,冲在前面的战士拔出老爷刀,很轻松的就送他们见了阎王。

  一连连长李林树,见日本骑兵仗着马快,从林子外面跑到前头又往回兜着打,心里紧张到了极点,自己担着保卫总指挥的重大责任,所以他的眼睛都急红了。见有人在日本骑兵身后下了狠手,眨眼间日本骑兵全被报销,他心里非常明白,不是别人,肯定是营长带人干的。所以他跳起来喊:“营长,我是一连长李林树,总指挥在这哪。”营长无过听到喊声,满心欢喜的跑过来,见到了总指挥师文尔,非常高兴的说:“一听到枪声,这把我急的,很怕晚了出什么差池。师傅,你摸摸,满身的汗哪。”老道军总指挥师文尔心慰的说:“心里知道有你们接应,我放心的很。不但放心,还把我的心打亮堂了。”一连连长李林树接话说:“那可不,我们无过营长胆大心细,指挥从来不拖泥带水,当然让总指挥你放心了。”师文尔笑着说:“我是说呀,这一仗不但打得干脆利索。他还为以后咱与敌人的仗怎么打,指出了一条胜算的路。从大处看,敌人占优,眼下没的说。但在小处上,咱就得像今天这样,以绝对优势,打他个没有反抗的余地。”营长无过接话说:“总指挥,日本人知道你累了,把马都亲自给你送来了,这回咱骑马归山。”师文尔说:“等等,你得给我留十个人,当然还有马,我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办。你带人回山。”无过说:“师傅,有啥事交待我去吧。”“不行。你不放心的话,在水泉山的山梁上等我。”

  悠悠的白狼河水,清凉而透彻,上下涌动着向东流去。师文尔选择过河这段,正好处在与细河的交界处,水面宽阔,水深相对浅一些。潘贵带着他的警卫一排,跟随总指挥来到河边,脱掉的衣服,把衣服和枪捆在马鞍上,打马下河,然后拉着马尾巴,一脚深一脚浅的过了河,上到北岸,穿上衣服,刚想跨上马,突然发现有马队正在过细河。细数一下,有六匹马。潘贵说:“总指挥,就这六个,他们胆够大的,肯定有什么急事。”师文尔应道:“今天顺当,刚来个群虎撕狼,咱跟上去,再来个顺手牵羊。”话音落地,十一匹日本战马,驮着十一名老道军,撒开四蹄,向东北方向急驰而去。

  萧淑云与师文尔他们分开后,急急忙忙往白狼河边赶,到了河边,脱下鞋和长裤,网吧网吧打个包,背上系好后趟下了水。老秋天的水,凉啊,凉得她直往嘴里吸气。一个女人,身子本来就比男人矮了不少,趟了没几步,水就淹到了她的脖子,水凉加上水的冲压力,她呼吸困难不说,站不稳,迈不开步,到了这前了,她只得把身子往前一扑。说是会水,可水凉流急,尽管她使尽了吃奶的劲紧扑腾,也只能做到不往下沉,游而不前,只是顺水往下漂。漂来漂去的,河面宽了,水流也平稳了不少,她就试探着把脚往下一沉,嗯,脚碰到了河底,她心里一乐,停止了游水,努力站起身,还好,水深只在胯间。她使足力气往北岸走,终于上了岸。拧干衣服里的水,穿上衣服走进了屯子。 进了这个屯子她乐了,来过,叫霸王屯,离家还有二十里路。

  你说巧不巧,萧淑云走到一家大门口,见到一个人拉马出来,见到这个人,她心里这个乐呀,迫不及待的大喊一声:“孩子他爹。”范一山听到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惊得往声音来的方向望去,他扔下马缰绳就奔过去,边跑边问:“你咋在这啊,怎么衣服还都湿了?”扶着丈夫,萧淑云的眼泪就往外涌啊。“别哭,别哭,你咋的了?”萧淑云回答:“你别问了,一两句说不清楚,快带我回家。”回到家,萧淑云把这两天的事一说,范一山联想到他们两口子被抓前后,他的亲友,县长宋国荣不但不真心救助他们,勉强见了一回面,见面不是损就是啷,开口不是给他添乱了,就是影响他的前程了。如今还惦上他妻子身上的刺青图,并要送给日本人邀功请赏。为此萧淑云还差点被日本人所辱。范一山一气之下,拿过一张纸,写下一行字,锁门闭戸,带领妻子逃离虎口,离开了坊车屯。

  情急之下,往何处去呢?两口子骑一匹马来到四岔路口,范一山勒住马,回头想看看家,这一回头,惊得范一山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呢?范一山在距离坊车屯也就是三里路的四岔路口往回一望,他住了几十年的老屋,此时已经是大火迷漫,烟尘冲天。

  此时的范一山的老院外,有六个人骑在马上正在观火。县长宋国荣戴的那顶礼帽,远远望去,清晰可辨,格外显眼。范一山不忍再往下看,转回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问媳妇萧淑云:“咱们去哪啊?”萧淑云想了想说:“上山,先到老岳头那躲躲。”

  师文尔他们过了白狼河,看到的那六匹战马驮着六个人急急忙忙过了细河,师文尔在心中暗想,这六个人远离县城,孤军深入,冒险向东北方向奔去。他们是谁呀,要干什么去呢?这六匹马驮着人,为首者,正是宜凌县县长宋国荣。县长宋国荣先前用两封书信,好说歹说把萧淑云叫到县城,一时没注意让这个女人跑了。县长宋国荣怕夜长梦多,不好向麻生二郎大佐交活,只得亲自带人去找。但自己晚来一步,此时已经人去屋空。他脸一热,心一怒,命人放火烧了他舅哥儿的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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