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我回来了。”孙晓晓在门厅边换鞋边叫道。这在她是很少有的，一直跟母亲冷战的她，每次回家都是闷声不响地进来，见了母亲也不打招呼。今天因为心情大好，竟然一反常态地喊了一声，语调轻快，嗓音甜润，令母亲欣喜异常地迎了出来。
“你回来啦。外面不热吧？洗洗手来吃饭吧，我今天做了你爱吃的混沌，虾仁馅的。”母亲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殷勤地在厨房和饭厅间跑来跑去。难得女儿能有笑模样了。她成天阴着脸，一声不响地出来进去，把妈妈当成空气对待，那日子真不好受。母亲很快就端上来香喷喷冒着热气，洒着香菜，飘着紫菜的诱人的混沌。孙晓晓坐下来先凑近碗闻了闻，然后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她像个视察工作的领导似的派头，也能让母亲心花怒放。
“你快尝尝，好吃着呢。你要是吃着好，我天天给你做。”
“再好的东西天天吃也不好吃。”
“是啊，是啊，谁说不是呢？哪儿有天天总吃混沌的。”母亲更兴奋了。以前都是她自言自语的跟女儿说话，女儿连搭个腔，哼一声都不肯。今天居然肯和她说话了，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娘俩冷战了那么久，今天终于破冰了。
“这虾呀，是前楼你杨姨送来的。她娘家在海边渔村，水产品多的是，隔三差五就给她送海货来。大虾可新鲜了。”
“新鲜大虾包混沌可惜了，不如做油焖大虾。”
“对，对，我闺女说的对。”母亲像个应声虫似的一个劲儿地点头。“冰箱里还有大虾，明天就给你做油焖大虾。”
孙晓晓对母亲的小心翼翼觉得很不自在，意识到自己这一段时间以来确实做的过分了。母亲虽然固执地拆散了自己的恋情，但其实自己对那段感情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一想到要离家万里，和完全陌生的人在一起开始另一段人生，她也一样感到害怕。那个男友在和她相处的时候，身上也有很多她不喜欢的缺点，他们的未来谁知道会是什么样，分手也许不是最坏的结局。算了，把那一页翻过去吧，比起过去，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妈，那个杨姨是不是长得挺高挺胖的？”孙晓晓和母亲没话找话地说。
“哪儿呀？她不高也不胖，中等身材，挺秀气的。也不怪你不认识她，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她的。那天我在楼下遛弯，她主动过来跟我说话，人可热情了。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打那以后她就总来找我，还给我送东西。”
“哦？还有这种事儿？”孙晓晓立刻来了兴趣。“她突然就来接触你，又主动跟你搭讪，还给你送东西。这你可要当心啊，别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瞧你，想的真多。你杨姨长得慈眉善目的，肯定不是坏人。再说，我一个老太太，她能骗我啥呀？我又有什么东西可让她骗的？你纯粹是胡思乱想。”母亲嘴上挺硬，但心里也在划着魂。是啊，那个姓杨的妹妹，突然间就频繁地来找她，看她，对她热情得过了分，要说真的什么也不图，就是纯粹要跟她好，还真有点说不过去。
“妈，现在有些骗子专门骗老年人，变着法地要把他们的钱骗到手。妈，你可得有主心骨。你就记住一点，只要是让你花钱去办的事，都是在骗你。像什么买保健品啦，投资啦，你可千万别参与。”
“我知道，我知道。这些事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要是不放心，我把咱家的存折都交给你，你来管着。”
“你知道这些就好。我吃完了，真的很好吃，妈妈辛苦了。我洗澡去了。”孙晓晓满意地推开碗。母亲立刻站起身来，乐滋滋地收拾碗筷去了。
别怪现在的孩子们早熟，他们现在能接触到的知识层面是过去的年轻人根本接触不到的。电脑，电视，网络，铺天盖地，已经快把这个世界扒得只剩下骨头了，哪还有什么找不到、弄不明白的信息呢？《山楂树之恋》里的静秋说的那些有关生理方面的疑惑，现在的孩子早就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得一清二楚了。他们除了缺少恋爱经验和实际操作之外，对于男女之间的关系没有什么可不知道的了。
班里的男生们在一起也经常谈论女人，以前大家总是谈论某个女明星，现在任何女明星都得靠后了。大家现在谈论的对象只有这个孙晓晓老师。
“这世上还真就有穿着麻袋片都好看的人呢。”被同学称作小五的男生把鼻子贴在窗户玻璃上说。大家此时都挤在窗户边向楼下望去，女生们识相的都不进教室，因为知道这些男生们在一起会说些什么样难听的话。被叫小五的男生因为个子小，被挤在最下面，整张脸都被挤变形了。
“唉，这要是让我抓到手里——”生得壮壮的另一个男生双手在空中使劲抓挠着，脸上的表情是狰狞饥饿的恶鬼相。
“要是被你给吃了，那才叫可惜了呢。你就知道吃。”小五不屑又忿忿地说。一个那么蠢的家伙也敢对美女有不轨的想法，这就是对美女的亵渎。
“哎，我说，要是有个这么漂亮的女的，脱的溜光的在你面前，你得是啥样呢？”又一个男生说道。
这句话就像一石激起了千层浪，男生们全都哇依哇啦地说了起来，一时间根本听不清大家都说了什么了。但大意都是自己要做什么和怎么做，总之是非要把这个美女给收拾得稀巴零碎才肯罢休。这一番喧嚣的意淫在乱纷纷的聒噪间突然停了下来，男生们竟然都猛地住了嘴，眼睛直直地、齐齐地盯向窗外，并且都屏住了呼吸，好像生怕把什么东西惊扰了似的，这时连一根针掉地下的声音都能听见。就见在大家紧盯着的楼下，孙晓晓正在款步走着，许琮挨在她身边，他笑容灿烂，正和孙晓晓娓娓而谈，而孙晓晓也满脸带笑地听着他说话。两个人一起向教学楼走来。直到看不见这两个人，男生们才又开始了聒噪。
“许琮啥时候钓上了孙老师了？”
“这小子太厉害了。不声不响地干了这么件大事儿。”
“卧槽！可得让他给咱们介绍介绍经验。”
说着话，许琮走进了教室。男生们呼啦一下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吵嚷个不停。
“许琮你厉害呀。”
“许琮你了不得呀。你是咋把孙老师弄到手的？
许琮一开始吓了一跳，紧接着又有些得意，好在没有忘形。
“胡说什么哪，你们？我就是正好遇上孙老师说了两句话而已，什么叫我弄到手了？你们当是那么容易呢？”
“那孙老师见了我们都不理，咋跟你那么热情啊？”
“就是啊，没有点猫腻可能吗？”
“少来吧，你们这帮傻瓜。”许琮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了下来，一脸的高深莫测，对同学们的询问爱理不理的。大家没了趣就都散了。
大家散去之后，没多久就上课了。许琮嘴里叼着笔，心里想着孙晓晓，课上老师讲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要说他对孙晓晓只有肉体的非分之想，那实在是亵渎了这个纯情的少年人。可要是说他只追求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他还远远没达到那个层面。他只是用整个身心去爱这个人，至于为什么去爱，要怎么去爱，他想不到那么多。他此时满心盘算的就是放学后怎么去接近孙晓晓。并且怎么才能让她对自己感兴趣。
上次他们一起去公园，并跳了一场舞，已经拉近了两个人的关系，但也仅此而已，还没有更深一步的接触呢。许琮觉得自己还应该有所行动。
恰好在快放学时 刮起了大风，将窗外的天空刮得昏天黑地，校园里有被刮下的树叶子在成堆地打着旋。隔着玻璃窗就见天色无光，黑云滚滚，要下雨了。许琮觉得这是个机会。下雨天他可以不用回家吃饭，他手里有妈妈给的吃饭钱。许琮的父母都是国企职工，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管理人员，家里条件相当好，从来不会在花钱上面限制他。他想最好能约到孙晓晓和自己一起吃饭。
当孙晓晓出了校门口时，不出意料地遇上了许琮。这时的雨已经停了，只是天空还有点阴暗。
“和我一起吃个饭吧，姐。下雨天我不回家的。一个人吃饭好没意思啊。陪陪我好吗？”
“我妈已经做好饭等着我了，我家离的这么近，怎么好不回去？”孙晓晓犹豫着。
“就这一次，能不能给家里打个电话？”许琮倒像个经验十足的大人。
“我还真的很少在外面吃饭。”
“姐都这么大了，难道比我还要受管制吗？不过是吃个饭而已，没什么事儿的。”
“那，那就在校园附近找个小饭店吧。不过，是我请你。”孙晓晓答应了。许琮兴奋地笑了，两个人踩着湿漉漉的地面过了马路，在学校对面的家属楼下找了个牛肉面馆，但里面已经人满为患。
“正是吃饭时间，这里的饭店基本都满员了，我们往别的地方走走吧。”许琮建议道。附近这些饭店里可能有学校里的学生，许琮可不想碰见他们。
孙晓晓倒没想那么多，只是看见没有空位子，只能跟着许琮出了面馆。她站在路边想了想，还是往自己家附近的地方去找个饭店吧，吃过饭就可以就近回家了。于是两个人就顺着马路走过来。
过了两条马路，就到了另一个饭店街。一家挨一家的饭店很是热闹。
“我发现咱们中国人最爱干的买卖就是饭店。你看满大街几乎都是开饭店的。”孙晓晓突然有所发现地说。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是这样。我家附近也有很多饭店。多的我都觉得开饭店的比吃饭的人还多呢。”许琮很自然地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