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离开周家沟的三百多鬼子,刚刚跑出去有三里多地,忽然听到周家沟的方向传来一阵手榴弹的闷响,都站住了。爆炸的闷声响过,接下来就静了,连一声枪响都没听到。只有一个报话员背着报话机,在伊哩哇啦一阵的呼叫。再接下来,就是这名报话员的报告声:“报告:第四行动组没有回答。”听到报告,一个鬼子军官说了几句日本话,接着就见有一路纵队的鬼子后队转前队,向来的方向,周家沟迎击回去。

  火车站上的一阵阵的爆炸声响过,接下来是紧一会慢一会的枪声。姜二吉带着他的人,在南城门口外二里地左右的地方的一个坟圈子里埋伏下来。火车站上发生爆炸一袋烟的功夫,南城门口里就有鬼子在集合。姜二吉赶紧命令:“准备射击。”

  这个时候,从东西城门分别冲出来两路鬼子兵,这些鬼子兵顺着城墙根向南摸索着隐蔽行进。西边那拨鬼子兵走了一阵转向铁道,沿着铁轨向南行进。东边这拨鬼子到了敖家菜园子,从东边墙绕道向南而去。

  姜二吉的命令发出已经有两袋烟的功夫了,眼巴巴的瞧着,南城门口内的鬼子就是不出城。又等了有两袋烟的功夫,这才看见南城门口内的鬼子有了出城的行动。姜二吉发出第二次命令:“准备射击。”话音一落,枪声立即爆豆般响起。姜二吉一听不对,自己人的枪声没有这么密集,疑虑间,他左右一看,坏了。后头有鬼子兵,已经被鬼子从后边给围上了。情急之下,他大喊一声:“后边有人。”双方接上火后,这时才看到南城门口的鬼子哇哇哇叫着正式冲过来。姜二吉一看这形势,三面受敌,火力压制,想抬头都难。不得以他喊了第三声命令:“撤。我掩护。”

  姜二吉的枪法,那是真的没的说,一枪一个。但他的枪是单响,不是连发快枪,打了五枪,就得现装子弹。哪有这功夫,他扔下枪,捡起同伴的枪,打了两枪,又没子弹了,又扔又捡。当他捡起第四杆枪,打出最后一颗子弹,当看到对面的鬼子军官被他打中脑门的时候,他连眼角都在乐。乐过了后他前后左右一瞅,这才发现,他的人一个也没走,但剩下的枪还在响的,超不过三个人了。姜二吉冲这三个人爆喊一声:“快走哇!”

  姜二吉这个二连,全部由猎人组成。一块狩猎,要共同面对生死,不准单人逃险求生,这种共生共荣共患难的猎人的规矩,已经深深的刻在猎人的心上。不是说改就改的,尤其是眼下,看着鬼子狰狞的面孔,谁又能说走就走呢?所以,姜二吉尽管喊了快走哇,可谁都明白,这是面对死亡了,谁又能动呢!打一个是一个,打两个拉个垫背的!姜二吉亲眼看着面对生与死只选择后者的同胞、同伴、同事、同志,一个个的倒下了,他最后站起来,高喊了一声:“兄弟们,值了。”紧接着就是一声枪响,啪,子弹穿胸而过,姜二吉高高大大的个子,一个跟头,倒地而死。

  二营营长李居佐对总指挥最后给他的任务是炸掉北关渡口的渡船,他心里明白的,这是总指挥有意要保留老爷刀队的力量。他与一连长张林杰、二连长朱春雨率领两个连队在白狼河的北岸护岸林中快步前进,当来到细河与白狼河交汇处时,李居佐让部队停止前进。李居佐与张林杰、朱春雨交头接耳一阵后,部队转向北又沿着细河的东岸护岸林直接向北插过去。

  细河铁路桥短些只有三个桥墩,驻守的日军也少,桥两头各有八个鬼子守卫着,一边一个暗堡。城里火车站爆炸的声响传到这,这桥两头的日本兵都站在暗堡上,可能是在看热闹,也或者是在寻找目标。

  按照李居佐的命令,张林杰的一连负责打铁桥东头,朱春雨的二连负责打铁桥的西头。一连长张林杰见日本兵都在外边呢,没啥防备,一挥手,人就冲上去了。日本兵听到响动,边端起枪边哇哇哇哇叫着迎战,近战夜战冷兵器占上峰,老爷刀寒光闪过,日本兵的枪刺只是比划一下子,人就被砍了。张林杰一看人数六个,不够,还有两个。忙喊一声:“卧倒。”这时候,枪响了。夜里打枪藏不住人,打一枪,亮一块,看清了,人在铁桥上呢。这下可好,跑不了了,当当当当一阵枪声响过,一个日本兵被打下铁桥掉进细河,另一个日本兵就地脑浆崩裂,死了。

  桥东头一打响,桥西头的鬼子兵一下子都钻进地堡。这桥头堡放在哪建是有很多条件要求的。首先开阔,目力所极,一眼无余。二是利于自保,想到地堡的近前去,没那么容易。三是便于射击,没有死角。二连长朱春雨一见东头打响了,知道已经没有了先机。怎么办?朱春雨没着急动手,全连隐蔽下来,观察地堡周围的地形地貌,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堆大石头,可能是细河发大水时冲下来的,有人捡到一起,但没运走。朱春雨命令:“一排到石头堆那,利用大石头缝隙射击,吸引地堡的火力。二三排运动到地堡西侧,利用那条斜沟,到达离地堡最近点,然后让扔手榴弹有准头的,往地堡里扔手榴弹,记住,咱有的是时间,没必要冒这个险,裤裆的玩意儿,手拿把掐的事。去吧。”等大石头堆那开上枪了,地堡里的日本兵这才醒过腔来,任凭你机关枪怎么扫射,石头堆上火星子怎么乱飞,石头堆后面的人就是打不着。等手榴弹从射击孔中飞进来,什么都没用了,烟花起处,弹片横飞,打在水泥墙上,崩过来,弹过去,血肉之躯哪能抗住这个,几颗手榴弹先后进来,连吭吭的声都没了。

  这第一战顺利得手,没伤一个人。营长李居佐和两个连长张林杰、朱春雨都很高兴。战利品两挺机关枪,试射了一下,都没坏,这下子更乐了。李居佐高声的说:“搂草顺带打兔子,二沟桥归一连,三沟桥归二连。咱有话在先,拿下后把桥也顺便破坏掉,没个十天半月的,日本鬼子他别想通车。

  听到周家沟一阵爆炸声响后转回头的近百个鬼子,先前是沿着铁路边的小边道一溜长蛇般往回跑,跑了一阵,指挥官突然喊了一声:“停。”队伍站下了,他说了一通日本话,大意是队伍一分为二,铁道上留下二十人,八十人上南边山坡,然后往回兜。”话说完,他做出一个分开的手式。最后他一挥手,带头上了山坡。

  夜色深深,远处的野狼在嚎叫,棘刺丛中不时有野鸡窜飞。八十个鬼子分开一个扇面往西北的方向急速前行。两拨敌对的队伍相向而行,如此这般,用不了一袋烟的功夫,就会迎面相遇而大打出手。

  鬼老七魏中奇带领他的四连意外遭遇到鬼子的支援列车,并机缘巧合的收拾掉支援列车最后一节铁皮车厢里的鬼子,他为什么急着撤了呢?二排长石荣成边走边说:“连长,都说你鬼老七鬼,不是我今天亲眼看见我不信,你鬼就鬼就在这,见好就收。要是我,车厢里那些枪,怎的挑好的,也得拿些。”鬼老七接话说:“拿啥呀?黑咕隆咚的,知道哪个没炸坏,扛了一晚上,到天亮一看废铁一块,丧气不?”三排长赵武接话说:“我听连长说,咱这次行动,原计划是由咱先在周家沟打出大动静,然后呢,借以吸引铁甲车过来,同时引起城里鬼子的重视,这一招叫引蛇出洞。咱这么一干,给姜二吉他们二连这帮神枪手创造有效射杀的机会,借此消灭鬼子大量的有生力量,这才是咱总指挥下这盘大棋的主要目的。”肖大宁插话说:“可惜了,让三连长萧振业他们在火车站先动手了,而且动静非常大。咱们四连再整出啥动静,跟火车站一比,都显得有些轻了。”二排长石荣成反驳说:“你说的不全对。咱一阵手榴弹炸死了近百个鬼子,自己的人皮都没破。一次近战灭了近百个鬼子,这在整个大东北抗日队伍里,也是创了个记录。周家沟还有啥了?咱连长看不上那些杂碎东西。赶紧走人是对的,这才是上上策。”

  大家兴奋所致,边走边说,走着走着,鬼老七他突然喊了一声:“停,回去。”一听说让回去,三排长赵武赶忙问:“回去?营长,回去就对了,一样出来,人家二十人每人均勾打死五个鬼子,我们三排十个大老爷们,竟看热闹了。大活没了,扒个铁道啥的还行吧?”鬼老七一拍自己的脑袋说:“我他妈的太笨了。三百鬼子在前边呢,听了周家沟一阵手榴弹响,又加上一阵的补枪,他能不回手吗?我这不是往他怀里撞呢吗。回去,过河咱们找营长去,说不定还能碰上个大活。赵武,带着你们三排在前边走。”赵武乐呵呵的答应:“是。”

  三连连长萧振业带着人把信号楼炸毁之后,带着人又重跨道道铁轨,直奔水楼子冲过去,突然一阵机关枪子弹从水楼子这边射出,把他们一下子压制在了铁轨上。看见铁轨,萧振业突然想起一个事问:“谁看见铁甲车了?”十几个人摇头的摇头,摆手的摆手。萧振业知道了,谁也没看见铁甲车。听到南城门外鬼子三八大盖那独有的响声和鬼子冲锋的哇哇叫声,萧振业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咬着牙说:“姜二吉他们可能剰不下谁了,北边别去,咱赶紧向西南撤。”

  城西训练营,在白狼河铁路桥的西边。训练营的南面是松岭山山脉的东方尽头,山不高,也不陡,由宜凌西去的铁路就在这个山的脚下,沿着白狼河向西蜿蜒伸出。训练营的北面是白狼河,白狼河的北岸,是一座有一千五百年历史的石窟。老道军警卫营营长无过带着一连在火车站打响的前三柱香的时间来到这里。远远的看过去,训练营四周有一丈高的大墙围着,大墙外边有一圈五丈左右宽的空地,空地上的大树已经被砍掉,只剩下有一尺左右高的树墩子。这些个疏密不等的树墩子,在深夜里,黑黝黝的一片,有如野狼一般匍匐在地,令人畏惧。空地的外边,就是白日里望不到尽头的护岸林。

  老道军警卫营一连来到这后,全部隐蔽起来。营长无过带着通信员李小林与一连长李林树在围墙外的树林子里围绕着训练营的围墙走了一大圈。发现围墙的四个角各有一个嘹望哨,嘹望哨用大圆木搭建,嘹望台高出围墙约一丈。整个训练营在东西南开有大门。南大门为正门,大一些。东西门小一些。无过从东大门的缝隙往里观察,里面很静,整个大院建有四趟房子,从东向西排,很长,夜黑看不到头。整个大院就只有一处房子有光亮,其他的房屋黑黝黝的一大片。四趟房子每趟房子中间有二十左右丈的空地,可能做为操场用。

  对训练营刚刚有个粗略的了解,就听见火车站的爆炸声传过来,无过和李林树两人互相看了一下,又暗中击了一下掌。无过说:“好!这时间好像给咱们特意安排的一样。”随着火车站爆炸声和枪声的由疏转密,训练营的大院里,哨声四起,人声嘈杂,有人大喊:“集合,集合,全体集合。”一阵的慌乱后,全体列队完毕,队伍被指挥官从南大门带出,向火车站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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