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啸与洪铁钧正说着话,看见院里板车上的猪肉柈子,他问:“家都搬了,猪肉柈子咋还整这来呢?”洪铁钧赶紧接话说:“处长,你不知道吗?东山来人给你送礼来了,看样子,那野猪还是刚打不长时间的。你看着没,就是那三小子。”“送礼?噢,我听郑局长说有人给我送礼,这动静可整的挺大呀?谁呀,谁给我送礼呀?”无过见过冷啸,老远就看着像,听洪铁钧跟他说话,又进一步证实了,是冷啸,没错。可这下子麻烦大了。原本设计这次行动方案,也还是想以突然的方式,用送礼近身,然后近距离逼迫,让他说出无功的下落和眼下什么处境情况。设计方案时,也想到了几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但就是没有想到有搬家这档子事。可现在,大庭广众,大明其白,这可太危险了。无过愣了一下神之后,责任使然,让他马上冷静下来,并且快步上前,主动搭话说:“处长,你上次说没吃过野猪肉,我们老板今天让我们给你送来了,我们老板还让我捎话来,咱屋里说话行吗?”

  冷啸听说话刚开始还行,脸上有点乐模样,可突然间他想起来眼前这个人是谁了。知道是谁了,他的脸色转瞬间就阴冷的可怕。他抬起胳膊用手指着无过,怒目而视的说:“你……”你字刚出口,他立马又冷静下来,口气平缓了许多的说:“你……你怎么这才送来呀,牙都馋掉了,走吧,有话屋里说。”洪铁钧看到这个过程,他犯合计了,呀?处长脑筋好使着呢,这话说的怎么似忘非忘的呢?有了这个合计,就多了一层心眼,他插话说:“处长,有话你俩屋里去说,这两个兄弟我招呼着。”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无过大大方方的对洪铁钧说:“行。”然后又对两个同伴说:“在这等我,我把老板的话传完咱就走。”

  姜二吉在东城门口这一呆可有四、五柱香的功夫了。起初,双方谁也不说话,时间一长,岗警班长张荣富忍不住的就问:“咳,我说姜二炮手,你是哪个村哪个屯的,这么老远的就为送一头野猪,啥关系呀?”问过话后一阵子没听到回话,张荣富就有些不愿意,不愿意他就生气。“咳,姜二炮手,我问你话呢,没听见,还是装聋啊?”姜二吉这时候最怕的就是这个,来时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让人家给分开了,这话咋个答法,没商量过。所以他不敢知声,就闭上嘴不知声,你爱咋问就咋问,我就给你来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偏偏遇上个张荣富,他不拉倒。“咳,你牛逼啥呀,不就是一个送礼的吗,瞧不起谁呀?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以你送礼可疑为名,把你拘了。我若真这么做,还真不知道会出啥结果呢。”姜二吉听到这句话,心里头也扑腾下子,心想这小子真这么做了,自己还真就没啥拿手。为啥他这么想呢?石门屯这阵子多有名啊,野猪宴下毒,侯贤大跳井,杜奎金吊孝,冷处长遭枪,日军偷袭被灭。姜二吉在这里面大都露过面,显过身手,赖不及的也是个随从帮办,见过的人多了,万一有个面熟的碰上了咋办?姜二吉想到这一层,他就有点急呀。这么一急一逼,他想起一法子,三咸不如一淡。主意一定,他的心宽超了。张荣富在气头上,他还是不拉倒:“我再问你,啥关系?说!”“问啥呀,好几遍了,我就是一个打猎的,他买我的猪,我帮忙送,等着要钱。得了吧。”“吆喝,你还挺横呢?”“这是我横吗?你一个官相的头,跟我来啥劲啊,你问八杆子长,我也只能告诉你,我就是个打猎的。”两个人的话语一来一往,从口气上听,谁也不弱。在一旁站岗的戈六枝,这小子鬼头,遇上事,他的班长张荣富也得让他三分。两个人说话他听得不耐烦,忍不住插话说:“行了,行了,我说班长,你跟他计较啥呀,这都是有根有派的,闹不好喽,里外不是人,两头不得意,何必呢。”“戈六枝,他竟装他妈的好人。”“我说班长,头儿,不是我装好人,凡是差不离就得,都报告局长了,局长说啥了吗?这不就得了。”“我说戈六枝,你这么一说,我白费了半天劲,生了半天的气。”“头儿,你要是这么说,这气不白生。刚才那可是他自己说的,他和那三个人不是一伙的,他只管打猪卖肉。这一条就能拿他,违反缴枪令,收拾他八次都够了。”

  听到戈六枝这句话,姜二吉的脑袋嗡的一下子,他想,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怕出差,怕出差,哪想到遇上个六枝,多出这么个杈。戈六枝这句话提醒了张荣富,他喊了一声:“来呀,把他拘了。”一声喊后,戈六枝和另外两个岗警应和一声:“走着呢。”话音未落,人到了,一阵的拳脚,把姜二吉按住了。正在姜二吉无奈的时候,救星到了。“我说岗警,这是干嘛呢,姜二炮手呢?”来人是卜二愣子,姜二吉一听是找他的,忙接话说:“我就是姜二炮手。”卜二愣子看这架势一愣的对岗警说:“咋还整起来呢?”接着又对姜二吉说:“起来,快起来,我们头让我接你来了。”岗警班长张荣富见来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要带人,他很不满意的说:“你是谁呀,诈诈唬唬的,这是东门口岗亭,归警务局管辖,我不认识你,人给我放下。”“吆喝,干大了。我现在告诉你,我是民情调查处调查大队的,我叫卜二愣子。我要带人。”“哈哈,别说卜二愣子,你就是卜二虎逼,人也带不走,他违反缴枪令,犯法了。”“你骂谁呢,你是二虎逼。”说着一炮就过去了,这突然一拳,正打在张荣富的面门上,瞬间满脸花。戈六枝一见,放下大枪,上去就扯卜二愣子的后衣领子,扯转头就是一顿饱拳。戈六枝一伸手,另两个岗警也上来,打成一团。

  姜二吉一看,这回这乱子可大了,伸手吧,不然黄瓜菜都凉了。想到这,他跳前一步,捡起一条大枪,给了四个岗警一人一枪托,四个人虽说没伤到要害,但都被打趴下了。姜二吉拿起另三枝大枪一背,手提一枝大枪往外就走。卜二愣子冲他大喊一声:“你咋这么狠呢,把岗警用枪托都给打翻了,这场咋收哇。”不管卜二愣子怎么喊,姜二吉背着大枪,出东城门向东跑了。

  冷啸正在屋里跟无过说他的四个人也被人给抓去了,至今没有下文。突然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问:“谁呀?”话筒里传来张荣富的声音:“报告处长,我是东门口岗警,给你送礼的姜二炮手抢了四枝大枪,他跑了。”“什么,姜二炮手抢四枝大枪跑了,他是给我送礼的?放你妈个狗臭屁,给那个爹送礼给我安上了。”啪嚓一声,放下电话。转头对无过说:“你问的,我还是那句话,不知道。我还告诉你,你的同伙跑了,你们赶紧离开我这,听清楚了吗。另外,你回去告诉师文尔一声,我欠他的人情,还清了,别再给我扣屎盔子了。下不为例。”说到这,冷啸冲外面喊了一声:“洪铁钧。”洪铁钧跑过来问:“处长,有事吗?”“铁钧,把这三个送礼的,赶快派人给我送出去。别出什么差错。”“处长,还有一个呢,我让卜二愣子去接了,还没回来呢。”“不用等,那个人走了。”洪铁钧有些纳闷儿的问:“他走了?”冷啸不耐烦的说:“别再问,去吧。”这一声去吧后,他又赶忙说了一句:“回来。”洪铁钧站住脚问:“处长,还有啥吩咐。”冷啸当着无过的面对洪铁钧说:“这个人,我欠他一个大人情,你在文昌阁请他吃顿饭,我呢,情就算还完了。别的你别问,知道的也别说,这回去吧。”

  文昌阁饭馆的一间包房里,擦拭一新,干净。郑三彪请人在这喝酒,事先下了单了。饭馆按要求早已把酒菜备齐,跑堂的小吉子,进来问:“郑局长,人齐了吗?人齐了好上菜。”郑三彪回了一句:“再等等。”小吉子走了,郑三彪着急呀,不见请的人来,他心里边不是个滋味,心想,这求人还真不是人干的事。想归想,他还得等。这一等,他在包房里是走过去,又走回来。反反复复多次,人终于等来了。谁呀?钱有安。“我说钱大队长,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多前了,这给我等的。”“郑局长,你请我,我再有事,也得必须来,来晚了,你得担待点。”

  隔壁房间里,正好是洪铁钧在陪无过吃饭。酒不喝,话语就不多。隔壁房间里的声音就传过来了。“钱大队长,你说哪里话呀?见外了。这顿酒饭我只是陪客,真正的主儿是你嫂子。但他一个妇道人家,不便出面,托我带来一句话,耿世英,是她亲弟弟,你得给带好喽。”“郑局长,咱自家兄弟,这还用说吗。但有一点不知道听说没?”“钱大队长,怎的?”“新兵训练第一天,那个少佐不满意,一电炮把世英的门牙打掉俩。就为这个,这几天,我非常的小心。”“钱大队长,有啥事非得你这么操心哪?交给下人办呗。”“啥事都能交,这个事交不了。”“眼下能有多大个事呀,还不能交?”“多大块事,你不知道吗,日本人把老道军一个营长抓住了,他不是一般的营长,他是师文尔的徒弟,叫无功。大佐临走时把这个事要交给冷啸,这个老滑头他不接,就挤到我这儿了。”“钱大队长,菜还未上齐,你再说说我听听。”“郑局长,不瞒你说,冷处长把他的人要回去,顺带着把宋县长的两个亲友也接去了。这四个硬骨头推给我,你就说这怎办呢?不得露露脸吗。可这小子硬的说啥不吃,春山树茂少佐招也没少用,但也没管用。我想了好几天,想出两招。一招,把他那三个同伙给穿上日本军服,领到院子里。这三小子可见有机会了,想跑他就乱窜。这时候让无功出来散风,他见一杆大枪在窗台上呢,这无功二话不说,操起来哗啦一声拉开枪栓,见有子弹,推上膛啪啪啪就是三枪。人打死了,当时领他去看,摘掉帽子后,他认出来那是他自己的三个兵,他顿时嚎啕大哭。第一招,我是想断了他回山的路。第二招,给他找了三个有姿色的妓女,整天缠着他。围绕他一切举动,都照上像,然后让他看。这一招是想收他,利用他。你问我忙啥,就忙这个了。城西训练营,离城里四五里地还多呢,所以我来晚了。不说这个,咱喝酒。”

  千峰寨岳七峰老人家的土炕上,师文尔、无过、李居佐、姜二吉、萧振业、老七魏中奇、刘满祥七个人围着炕桌而坐,岳七峰老人忙着烧水沏茶。师文尔喝了一口茶,若有所思的说:“听无过说的情况,咱得抓住麻生二郎眼下不在宜凌这个当口,趁他们各自自保的机会,干他一家伙。趁乱或许还能救出无功营长。你们的意见呢?”萧振业接话说:“总指挥说的有道理,这样的机会不是很多。我想啊,咱现在和他们硬碰硬,说实话,咱还碰不过他们,怎办呢,咱是不是在使巧劲,干巧活上下劲。”萧振业说到这转个话茬说:“老七,你鬼点子多,拿个主意,出个道儿,给总指挥当当参谋。”

  听火绳萧萧振业在这种场合推举自己,老七魏中奇放下茶碗子,沉思了一下,把这些天归纳整理出的一套想法,加上总指挥开会的意图,揉合在一起,提出了他的想法。他语调缓慢的说:“我说吧,就说实的。想打疼鬼子,眼下就得打火车。在哪打?周家沟。周家沟这地方,在大河边,出县城往西二十六七里的距离,有一段两山夹一沟,说是山,其实就是一个漫岗子,火车在沟里走,两边的高度也就是两节车厢那么高。好打,有东西也好拿,往大河里一扔,在点兵山西侧那一捞,神不知,鬼不觉。这是一。二呢?打完了好溜,转到西南边,再转向东,奔木匠屯过河回山,比较安全。三呢?在周家沟这打,动静整大点,目的是调动他们。调动成功了,咱回去还可以顺脚打训练营,救无功营长。四呢?火车站那,先放那一拨人,等火车站守兵一出来支援周家沟,就把火车站猛打他一阵,炸他个乱七八糟。五是在南门口得放几个硬人,我看姜二吉合适,他的人,枪法好。火车站一有大动静,城里的骑兵肯定先出来,姜猎头你就给他用枪子点兵。六呢?北城门渡口那,也放一拨人,渡船给他打烂了,鬼子想在这块出城,他就难了。七是在北边荒地那再放一拨人,见着货车就打,说不定会打着军列,那动静可就更大了。主干线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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