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怎么了?她帮我干点活怎么了?”刘姐突然放大了声音。

  “你啥时候帮她干过活?”李老板也放大了声音。“她的活还少吗?外屋地的桌子椅子,地板玻璃什么不都是她擦的?你擦过一次吗?”李老板毫不避讳地说道。孙晓晓在一堆土豆茄子旁边抬起头来怔怔地听着从厨房里传出的说话声。

  “呦。你舍不得了?心疼了?那你咋不把她打板供起来呢?”

  “我心疼不心疼你管得着?以后谁的活就谁干,别老想着得清闲。”

  “我得着你家啥清闲了?就凭你给的这两半个钱?”

  “我给的还少吗?你去别的屋打听打听去,有比我多的吗?”

  厨房里的争吵声音很快平息了下去,看来刘姐也不想失去这份工作,只好息事宁人了。孙晓晓在外面店堂里听着这些吵闹心里很不自在,觉得是因为自己才引起了人家的争执,倒好像都是自己的错似的。却不想那吵了一架的两个人两分钟还不到又有说有笑的了,就像啥事都没发生过似的。看来都是自己多心了,他们这些人有什么事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直来直去,说过就拉倒,一点不往心里去。这么一想,那天老板媳妇的突然出现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更不必把这件事往自己身上牵扯。人家说不定就是心血来潮要来看看老公呢。自己倒好,为这种事天天在心里合计来合计去的,不是自寻烦恼是什么?

  孙晓晓意识到自己已经是社会最底层的人了。接触的都是一些没有修养,没有文化,除了生存这一档子事,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人。和这些人动心思,不如动嘴,以后自己也要向他们学,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能再因为怕得罪人而忍隐自己了,有些事你不说,他们就以为你愿意呢。用秀才的理智去对付兵歹的混吝,只能是自己吃亏。

  孙晓晓这阵子手里有了一千来块钱的结余,这让她心里踏实了一些。钱虽不多,也能给她增加不少的底气。就这么一点一点地存下去,虽然一个月也不见得能存下多少钱来,总比没有钱的时候好多了,现在钱就是她的希望。

  她经过在饭店的历练已经能够吃辣的菜了,看来离无辣不欢也不远了。敏妮每天晚上被妈妈接回来,就在饭店没有客人的包间里写作业,等妈妈下班。赶上周末,敏妮就和妈妈一起来到饭店,在没人的包间里写作业,写完了就在饭店附近玩。敏妮懂事乖巧得让人心疼,从来不要妈妈买零嘴吃。李老板很喜欢她。敏妮的吃饭问题也不用额外去准备,都在饭店里解决了,这就省下不少钱呢。呵呵,就这么一直干下去也不错,钱虽不多,起码安稳多了。

  每天晚上八点半左右孙晓晓带着敏妮一起回家,进门先把火炉烧起来,在火炉上坐上一个大水壶,火旺的时候,热水也烧好了,用烧好的水洗漱,然后把铺在褥子上的电热毯插上电,把被窝烘得暖融融的,娘俩就美美地钻进被窝里睡觉了,而且电热毯不存在后半夜熄火的毛病,能一直热到天亮。日子真的好简单,当然离惬意舒适还远着呢,只是她已经不像最初时那么绝望痛苦了。孙晓晓觉得最幸福的时候,就是晚上在被窝里数自己手里钱的时候,如果钱增加了,或者一分钱都没少,她就高兴极了。她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觉得穷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没有工作可干,没有工作就不会有收入,只能坐吃山空,那才是最愁人的。有了工作,即使收入微薄,也有希望有奔头。俗话说,人没有遭不了的罪,这些正处在苦海里的小人物也有自己的小欢乐。做人就得想开些,乐观些,总愁眉苦脸的给谁看呢?

  孙晓晓一边削着土豆,一边给自己打着气,却万想不到,那刘姐在心里已经和她结下梁子了。刘姐认为一定是孙晓晓跟老板抱怨她偷懒耍滑头,老板才会对她那么不客气的。自孙晓晓来后,那李老板天天眼珠子冒火地围着孙晓晓转,令刘姐看得妒火中烧。

  这刘姐有四十四、五岁,正是女人如狼似虎的年纪,嫁的老公是个酗酒的酒懵子,喝起酒来不要命,三年前因为喝了过量的酒,晚上迷迷糊糊、黑灯瞎火地往家走,一个不小心自己载到河里淹死了,剩下她和一个二十来岁的矮个子儿子,儿子既不上学,也不找工作,整天闲逛,还时不时的惹是生非,三天两头地来饭店找他妈妈要钱,不给就瞪眼珠子,拍桌子,刘姐每次就给个三块、五块的,那儿子也不嫌少,拿起钱就走,没钱了还来闹。这娘俩就靠着刘姐在饭店的这点收入生活,日子也比孙晓晓好不到哪儿去。刘姐相貌虽丑,但心眼子比谁都多,不然怎么会饭店里辞了那么多人,只有她留下来了?当然走的人也都是自愿走的。饭店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养不起那么多人。而刘姐之所以没走,就是看上了年富力强的李老板。那李老板媳妇千防万防,就是想不到最应该防备的人其实就是这个刘姐。当然,老板媳妇就是想到了这一点,她也不会在意的,因为她心知肚明,刘姐根本威胁不到她的地位。

  刘姐不止一次地在只有她和李老板两人单独在一起时,强贴在李老板身上扭来扭去,蹭来蹭去,嘴里还用娇滴滴的腔调哀求:“我的心肝啊,你就给我一次吧!”撒娇卖萌这种事真的在于人,如果是一个美女撒起娇来肯定会让人赏心悦目,心痒难耐,可要是一个丑八怪也来这么一出,那就叫人不由得……李老板胃里一阵阵地翻江倒海,身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避之犹恐不及。至于两个人是不是真的有过几腿,反正李老板是宁死不承认,真相谁也不知道。

  自打孙晓晓来了,刘姐就知道自己彻底没戏了,她再怎么对李老板不死心也没用了。她自己性饥渴得恨不得连八十岁老头都不放过,可在外人面前她却把自己装扮成正义的化身,好像全天下的女人都有可能不正经,唯有她绝对坐怀不乱,就算给她个大明星她都不稀罕。她天天午休时出去挨个饭店窜门,唠的都是别人的风流韵事,有的没的说的天花乱坠,幸好没有人来找她赔偿名誉损失。在她的渲染下,李老板和孙晓晓的关系早就不清不楚了,周围饭店的人们都一心等着看这边的热闹呢。只有这两个当事人还浑浑噩噩的蒙在鼓里呢。

  李老板每个月都按说好的工资多给孙晓晓五百元,并千叮咛万嘱咐孙晓晓,千万别让刘姐知道。孙晓晓知道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的道理,本不想多收人家的钱,可架不住李老板非要给,同时也怕两个人撕撕扯扯地倒叫刘姐起疑心,再加上自己的穷困现状,就违心地多收了钱。既然如此,那自己就靠好好干活来报答李老板吧。所以,她每天不但把自己手里的活干好,还主动承担了打扫厨房卫生的活。那些油污的锅台和油烟机,都被她擦得铮亮。李老板多给钱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让孙晓晓多干活,看见她这么辛苦挨累,他心里别提多心疼了。在这种情况下,刘姐还想把刷碗的活推给她,李老板当然不高兴了。

  李老板因为多给了孙晓晓钱,就觉得自己对孙晓晓有了某种权利了,自己对这个小美人离予取予求不远了。他自己用看情人的眼光看着孙晓晓,说话做事也明显地偏向孙晓晓,对敏妮也热情疼爱得过分,好像自己已经是敏妮的继父了似的。要不是他老婆上次来视察工作,给他打了一番预防针的话,他说不定已经下手并得手了呢。

  “那个饭店已经是人家两个人的了。我在那屋里成天就像个电灯泡子似的,忒不自在了。你们谁家还要人,我上你们这儿来干吧。”刘姐在别人的小饭馆里可怜兮兮地说。

  “他们胆子也忒大了。就不怕让媳妇知道了?那李老板媳妇可是个狠人,狠起来能抠人眼珠子。”

  “她哪儿那么容易知道?离的八竿子远。再说那种事不被按在床上谁都不会承认的。”

  “人在做,天在看,早晚不等。”

  孙晓晓在不知不觉当中就被扣上了淫妇的帽子。人长得太漂亮了真不是啥好事。就像那些出了名的大明星们,虽然名利双收,可也失去了自由,天天被无数双眼睛紧盯着,有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成为重大新闻。孙晓晓虽没有名利,也没有什么影响力,却一样被无数双眼睛紧盯着看。再怎么小心翼翼也无济于事。做得越好越谨慎越会被人说成是欲盖弥彰。何况所有的闲言碎语都尚未吹到孙晓晓和李老板的耳朵里,他们都还沉浸在岁月静好的温馨迷梦里呢。

  这天又是开工资的日子,李老板在包间里把钱交给孙晓晓时,就势一把抓住她的手不撒开,随后就猛地抱住她,一张有口臭的嘴巴就凑了上来,把孙晓晓吓得不轻。

  “别,别——”她声音颤抖着,既不敢声张,又抵死不从。她身体拼命向后仰,脸扭向一旁。

  “晓晓,晓晓,你就答应了我吧,我都要想死你了。”李老板火急火燎地说着,他用一只胳膊把孙晓晓箍得紧紧的,使她动弹不得,另一只手疯狂地在孙晓晓身上抓摸游走。这真是李老板的失算,他选的时机和地点都不合时宜。刘姐这个时间是不在店里,可谁知道她啥时候会突然出现呢。他倒不如借个事由跟着孙晓晓回家去,就算不能成事,至少没有被人发现的危险。只是他在把钱递给孙晓晓时,一抬头看见了她那见了钱、眼就开的明媚笑容,猛然间就把持不住自己了。

  他们两个人正在别别扭扭地拉扯着,一个回头,恰好看见刘姐站在包间门口,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们。把两个人吓得登时就离开两丈远。可是,此时做什么都迟了。

  那刘姐对如此不堪的男女情事倒也见怪不怪,倒是孙晓晓手里的那一沓子钱被她看进眼里拔不出来了。那钱明摆着和给自己的不一样多呀。刘姐成天摆弄钱,只从钱的厚度就能看出是多少钱来,那些钱肯定比给自己的多。她坚信这一点。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