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晌,宜凌县东城门口,四个人推着一辆板车,板车上面是退了毛去掉下水的两块大猪肉柈子,外加一个大猪头。四个人推车往前走,突然听到喊声:“站下,咳,说你们四个呢,站下。干什么去?”一个大个子上前回答:“送礼去。”“送礼,给谁呀?”大个子说:“冷处长。”“冷处长,他要你送的?没听说过,冷处长这么个大人物,要你送猪肉?螃蟹、大虾还差不离儿。”大个子上前一步指着猪头说:“你可别小瞧喽,你看看这猪头。”四个岗警凑前几步往猪头上一看,一个惊讶的说:“哟,这还有眼呢,正中脑门中心,好胆量,好枪法。”另一个歪着头问:“我说大个子,这野物是你打的?”大个子镇静的说:“是啊,是我打的。”这个岗警有点不相信还不饶人的说:“就你?”说着他把大枪往大个子怀里一推说:“看着没,那电线杆子上有几个家雀儿,正中间那个,给我一枪打下来。”大个子接过枪,把枪顺平,一声枪响,那正中间那个家雀儿,应声而碎,一阵毛飞。这个岗警把枪接回来,拍了拍大个子说:“是个好猎手。”他说过这句话,又对另三个岗警说:“看着没,咱当兵和猎人打枪,那是两个路数,咱当兵的打枪靠三稳,稳呼吸,稳瞄准,稳击发。人家猎人叫三口气,看猎物吸口气,看要害出口气,勾板击停口气。实际就一个字,快。”另一个岗警接话说:“东山的猎户头儿,都有号,你报报你的号,看我听到过没有?”“啊,报号哇,我大名姜二吉,号姜二炮手。”大个子报过号后,试探的问刚才问号的这个岗警:“我们可以走了吧?”这个岗警一歪头说:“不行!”无过见再说下去怕出差池,就插话说:“姜猎头,要不然,这野猪肉就让他们四位给送一下。一来呢,咱省得再跑腿,二来呢他们也没了放行的风险。”这时候,第一个喊站住的那个岗警发话了:“你这话说的这恨人呢,让警务局的给调查处的送礼,亏你说的出。这真要传出去,我们这块警务局的牌子还要不要了。”说到这块,这小子话风又一转的说:“这个……你们给冷处长送礼,我们要真的不让这个脸儿,以后我们局长和他见了面,这话好说可不好听啊,这个……这样吧,你们四个去三个,这个叫姜二炮手的就留下做个质押,万一出事,就拿他是问。”

  “喂,局长吗?”警务局局长郑三彪正在整装准备去喝酒,拿过电话,听话音挺熟,就答应说:“啊,你是谁呀,我记不清了。”“局长,我是东门口岗勤班班长张荣富,我向你报告,刚才有四个人推个车,车上装了一个褪了毛的野猪,说是要给冷处长送礼,我没敢挡放行了,但留下一个。”郑三彪迟疑了一下,然后“啊”了一声说:“啊,给冷处长送礼?这个……放就放了,以后不许了。不知道吗?有事先请示,批准后放行。”“是,局长,我记住了。”

  宜凌县城内有名的饭馆子文昌阁的群仙聚包房里,县长宋国荣,民情调查处处长冷啸,特袭大队大队长钱有安,警务局局长郑三彪,还有一个就是县长办公室秘书张晓松。众人坐稳,茶水三遍,酒菜上齐。冷啸说出了开场词:“各位,今天这酒局是宋县长的意思。我呢,就是打打电话,张罗张罗。聚个酒局,表面看挺简单,但意义可挺深哪。从现象上看,我们几个在这一坐,挺齐整,但实际上呢,我们都清楚。啊,啊,哈哈哈哈,我话说远了。咱们照直了说,宋县长他大舅子被抓了,听说是咱们这边抓的,可眼下又不知道人在哪,家里着急呀,范大姐可有一号哇,这咱得体量宋县长,是不是呀。话题先撂这,咱先喝酒,在谁那或者谁知道,背后告诉他一声,宋县长和大佐说句话,还不比咱们三位都强上百套呢吗。”郑三彪、钱有安互看了一眼都点头应和着说:“那是。”“那是。” 冷啸笑笑说:“宋县长,我给你捧出来了,你起庄吧。”县长宋国荣见到了自己说话的时候了,他皮笑肉也笑的说:“好,哈哈哈。今天这酒挺有意义,刚才冷处长说的就是破个题。更深层次的意义在于合作,在于合力,在于合伙。咱之间要三合,那事就顺当多了,也不会出现前一阵子那些不愉快的事。为了以后,我起庄,一口三个,咱都喝干了,叫三干为敬。”五个人举盅,三盅酒下肚,心就热乎乎的了。郑三彪接过话茬说:“我说冷处长,今天你得敬我酒哇。”冷啸笑着问:“怎的,有什么说道吗?”“当然有哇,就在刚才不远的时间,有四个人给你送大礼,你知道什么吗,我猜你还不知道呢吧?告诉你,是褪了毛的大野猪。我可放行了。不过,实话告诉你,四个人,我留下一个,做后手了。别生气,啊……你们说,冷处长是不是该敬酒哇?敬酒可是敬酒,不能单敬我一个,敬酒,敬酒,就是都有。”

  宜凌县县长聚了这几个人在一块相聚喝酒,那可是大事。安全保卫工作那是顶级的。顶级是啥样?一是饭馆清人了,就是独一桌,别人概不接待。二是四周有岗警,别人别想靠近。三是有游动哨,发现可疑人,不用说想走近些,当时就拿下,有事没事,有理没理,明天再说。可事总有凑巧的时候,今天就碰上茬口了。

  有四个普通百姓打扮的人,在路中间横成一排走过来。游动哨上前制止说:“四位,别再往前走,这里戒严。”四个人听着就跟没听着一样,停都没停,照样往前走。游动哨见对方不听这一套,就吹响了警笛,警笛一响,立即过来一帮人,把四个人给拦下了。警务局副局长谢文光问:“怎回事?”刚才吹警笛这小子说:“报告副局长,这四个人不听警示。”谢文光一脸怒容的问:“你们四个为什么不听警示。什么单位,干什么的,出示证件。”四个人听明白眼前这位是副局长,态度比刚才缓和一些,四个人中有一人迈向前一步,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证件,递给副局长谢文光,谢文光翻开一看,脸色大变,笑容可掬的立马一个立正,然后说:“嘿嘿,请你们继续执行任务。”听了副局长谢文光的话口,聚在一起的游动哨们让开一面,四个人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了。这还不算,这四个人径直走向了文昌阁的厅门,转眼之间四个人就走进屋去。

  此时,群仙聚包房里五个人还正在喝酒。郑三彪举着酒盅说:“多谢宋县长的这次美意,也得谢谢冷处长这么张罗。说谢字,是因为我有机会能当面向钱大队长说明那次我和他把兄弟大哥喝多的事,如今能当面把前因后果说明白。不然,跳进黄河我也洗不清了。”郑三彪说到这,举杯提议说:“借着宋县长这酒,我敬你钱大队长一次,一口三个,你看行吗?”郑三彪的问话没等钱有安回答,包房的门开了,四个人不经允许已经先后进了屋。钱有安正想回话给郑三彪,见进来四个人,还都不认识,因而不太满意的问:“你们四位走错门了吧?”郑三彪接话说:“不对呀,都布岗了,他们怎么进来的?”进来的四个人中领头的冲大家点点头,然后从上衣兜里不慌不忙的掏出证件,递给郑三彪。郑三彪过了一眼证件,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三个字:“督查队?”那个领头人收回证件,用日语说:“奉大佐的命令,近期开展督察。五位别动,我照张像就走。”咔嚓一声,亮光一闪,四个日本督察照完像招呼也没打一声,大模大样的走出了文昌阁的厅门。

  在宜凌地界上,这几位可是除了日本人之外,那是跺一脚四街乱颤的主。就是这样的人,此时已经被竖在了包房里。

  在另一处,此时的冷家大院里,你呼他唤,他搬你挪,一大帮人都在忙活着。等无过带着两个人推个猪肉板车来到冷家大院大门口时,五辆手推车,两辆单马车拉着桌椅板凳等家具正在出大门。那两辆单马车的马,突然看见对面板车上大白猪肉柈子和那个大猪头,受到惊吓,猛然往斜前方一窜,前车的马过去,车轮子过不去,正好撞上前面的手推车,一阵的稀里哗啦,桌椅板凳撒乱一地。从院里出来一个人,手提着短枪吆喝:“干什么你,没看见搬家吗,怎么挡道啊?啊!”无过赶忙向前一步说:“你别大呼小叫的行不行?我们是给冷处长送礼的,哪有你这么做下人的,官不打送礼的,懂不懂?真是的。”

  无过的这几句话,还真把这小子给镇往了。这小子瞅了瞅无过,走过来用手指按了按猪肉柈子,转眼看见大猪头脑门上那个枪眼,他细看了看问:“谁打的?”无过接话说:“我打的。”这个人看了看无过说:“你?不像。打这个枪的人,看你的眼神儿就不像。这个功力,没个二十几年的历练,练不成这个火候。说实话,打枪这个人呢?”                    此时的无过正在为姜二吉被留在东城门口而发愁呢,听眼前这小子说话有棱缝,就直说道:“听我们说是给冷处长送礼的,姜二炮手被东城门口岗警给扣下了,他说是质押。”这小子一听马上火了,他骂了一声:“妈了巴子的,我洪铁钧没听说过,大白天的给冷处长送礼,谁敢截杠子。”他转头向院里喊:“卜二愣子。”卜二愣子答应一声问:“走着呢。头儿,什么事?请吩咐。”“去一趟东城门口,把他们质押的姜二炮手要回来,咱正缺这样的人手。去!”

  看着卜二愣子走后,洪铁钧转头对无过说:“这王瞎子给算的日子还真挺好,搬家就有送礼的。你们三个听着,把肉推进院子,一会来车拉走。你们就别走了,这块正在扩编,缺的就是人手,看你们还是把手,去院子干活去,搬完家再听调,去吧。”

  无过这次下山,是被总指挥指派上县城找无功,目标就定在冷啸身上。为什么呢?其一是有三笔欠据,这个可利用。其二有上次北城门外放人,这个可挟制。真到万不得以,就摊开牌,亮开底,估算他冷啸也是无可奈何,只能为保全自己而有条件的跟着走,顺着办。本想以送野猪肉为名,面见冷啸,问清无功在哪儿,咋样了,怎么个救法。没想到走到这步上了,无过也挺无奈的。无奈归无奈,再无奈也得咬牙挺着。无过只得硬起头皮说:“那个卜二愣子刚才管你叫头儿,我也叫你一声头儿,我们四个人是受命送礼的,冷处长我还没见着呢,你让我们干活去,这活咋干,不能回去怎么交待呀?冷处长在哪呢,想法得让我们见个面。至于是不是和你们一块干,干与不干,听冷处长的呗。再说了,你知道我们是啥关系,你怎么敢在背后隔着影壁做揖呢。”最后这句问话,把个洪铁钧噎得哏喽下子,他瞪了瞪眼睛,然后也无奈的说:“看你敢说这么硬气的话,看来关系也真的挺硬,这样吧,我们冷处长今天有酒局,喝完酒或许能回来看看,他不回来看,我再带你见他。活儿不用你们干了,在一边呆着吧。”洪铁钧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又停下,转回头又说:“别哪去,啊,兴许一会处长就会回来。”洪铁钧话音刚落,就听院里有人说:“头儿,处长回来了。”

  洪铁钧听到喊声,忙转回头,看见冷啸都快到大门口了,他赶紧跑上前去,见处长脸色阴沉,就拐弯抹角问:“处长,半道上谁惹你生气了,我收拾他个瘪独子去。”“去去,收拾谁去。”“处长,那你这酒咋没喝乐呵呢?”“乐什么乐呀,这大佐也真是的,他开会走了,还不放心似的,暗地里弄了个什么督察,这不,刚喝上,人来了,把像就给照去了,这还喝啥了。”要说呢,当个官,管一方事,想东想西,想南城想北国,到头来又会如何?麻生二郎大佐为了去开会,费尽心机做安排,然后又偷偷摸摸的这么一走,本以为无事。可他这刚一走,这宜凌地面上就有动作了。这不,宜凌县五个做地炮就背后聚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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