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了,范一山的媳妇淑云忙着擦洗收拾,范一山忙着往药箱子里装药,随着带轴老木门吱嗄一声响,范一山抬头见进来两个人,往窗外瞧了一眼,门外另有两个背大枪的在站岗。他暗自想,古来讲的话是真对呀,祸找人躲不过呀。他直了直腰问:“看你们不像是平常人,有啥事吧?”两个来人中领头的是侯林海,他环视了一下这个在乡间很有些名望的范先生的行医问药的房子,他怎么想也联系不上他能与那个上层还有那么近的关系。于是,他有意试探着问:“你是范先生对吧?”范一山见问:“点点头回答说:“范一山,就是我。”“范先生,依你的医术名望和关系,在城里开个铺子,不比在这里强上百套吗?”范一山听来者问话的口气,好像知道一些自己的底细,他也明白这句话深层次的含义,所以他直截了当的说:“你问的问题很多人也都在问我,包括我那个亲友也多次让我去,可我不能走,你不知道原由吧?我告诉你,我治蛇伤祖传有专长,这块离县城百十里路,抬个人到县城得一夜零半天,还得最少八个人抬,这被蛇咬的人哪有富人哪,都是穷人。富人能整天在大山里绕吗?穷人有几个钱儿,吃几副草药还凑合得起。上县城?一路上这么多抛费花销,有几个人治起了哇?再说,蛇伤能容你这么长的时间吗?”

  范一山这一段话说的是有情有理,实实在在。侯林海套近乎的说:“我问你这个没别的意思,就是替你想,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乡邻们对你都很好。”说话间,范一山的媳妇提个蓝花瓷壶过来,给侯林海四人边倒茶边说:“我们家范先生今天原本有个急事,一大早来个难产的,刚治好送走,你们就来了,我是说呀,有话快点说,说完了我们等着走呢。”

  侯林海刚端起茶杯想喝,听了这个话,茶没喝把茶杯放下了,脸色不太好看的说:“我今天来,咱打开窗子说亮话,是有人告发你。”范一山夫妻俩听了这话,吃惊大小。范一山的媳妇惊疑的问:“我们一个乡下人,也没参与抗日,靠本事行医,靠卖草药挣钱,告我们啥呀?”侯林海淡淡的笑了一声说道:“哈哈,不对吧?有人告发,说你和杨高山关系密切,他跳山摔的伤就是你给治的。你给他治完了伤,又帮他找的车。对吧?”没等范一山回答,侯林海加重语气说:“我必须知道的问题是,你把他给送哪去了?”

  范一山做了梦后,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的事,现在终于知道了,原来是这个事。想到了这儿,范一山摇摇头说:“我只管给人治病,没人让我管他去哪。病人天天有,我都看着他去哪,我还治不治病了?啊?”这一个反问的啊字,说明范一山心里还是有点仗势,这句话回答的还真不是一般的茬儿说的话。跟着冷啸的侯林海,平时说横话已经说习惯了,突然间吃了一句横着难咽噎人够呛的话,他能让吗?范一山行医受人尊崇也早已经习惯了,还有个很硬的靠山,有人跟他杠上了,他能服吗?

  侯林海在关江长那里得知杨高山跳崖后曾经在范一山那里医治过,背后一打听,范一山还有这么一个靠山,他为此事想了两天,心中想出了个道道后这才来到坊车屯。见了范一山,他先前挺客气的,正当他第二次端起茶杯要喝的时候,偏偏范一山的只有一个字的反问,啊?一下子就伤了他的自尊,捅了他的肺管子,他马上翻了脸,把茶杯往地上一摔,啪嚓一声,话也紧紧的跟上了:“找杨高山,是麻生二郎大佐的死命令,你一给他治病,二给他找车,三将其送走,四是私藏杨高山,五是这样重大的机密你又不举不报。这样的五条怎么样?不用说是你,就连你所仗势的宋县长,这个事就是放他的身上,这一壶他也难喝。说,你把他送哪去了,现在他在哪?”

  范一山在这块地面上,也是个神一级的人物,见过的世面多了,听侯林海这么一大套咋咋呼呼说下来,无非就是给杨高山看病这个事,他心里琢磨,这事还算个事吗,啥呀?不就是想诈钱吗?想诈钱还不明说。有了这个想法,所以他根本没惧,抬着头说:“不就是治个病这个事吗?先生治病,天地良心。你硬说我有事,我今儿个就跟你走,麻生二郎大佐也不是人不能见的。”说着站起身就要走。

  跟着侯林海进屋的这位是苟三多的弟弟苟三旺。苟三多死后,冷啸念个旧情,也正赶上招人,就把苟三旺分给了侯林海的一科。苟三旺承接过他哥的盒子炮,今天是第一次拿到手,听他的科长同范一山说话,闲着没事正摆弄呢,见范一山跟他的科长拉硬站起身要走,苟三旺一生气,拿起枪往桌面上一拍,啪的就是一响,可这一响动静太大了,那不是一般的拍的桌子响,而是枪响了,那个盒子炮他走火了。子弹他不长眼睛,也不懂得谁大谁小,谁横谁不横。那子弹他一下子就从侯林海的嘴巴子的这一边进去,打掉两颗大牙之后穿出了腮帮子,碰到对面的墙上。这个地方的房屋大墙,那可是用大石头砌的,那子弹碰到石头上,闪了一下火星子,它反弹回来,正好打穿了范一山的小腿肚子。你说信不信,你说巧不巧,子弹穿过的位置正是范一山梦中被狗咬的那个位置。

  枪声一响,门外的两个人提着大枪边进屋边喊叫:“怎回子事?”进屋一看苟三旺正傻愣着,科长侯林海满嘴是血,往下一看,范一山坐在地上,正在咬着牙用劲的掐着小腿肚子。范一山的媳妇淑云被枪声吓了一大跳,转头见审问他当家的那个人满嘴流血,她心里想的是真他妈的解恨。心里这么想,嘴也就跟上了说:“该,该。”她边说边转过头来,想看一眼范一山,一眼看见地上有血,又忙看范一山,范一山的腿上正流着血,地上的血正是从范一山的腿上流下来的。这下子她着急了,急忙蹲下身子,嘴巴子哆嗦着问:“老头子,这可咋整啊?”范一山说:“赶快拿止血药、止血带和剪子。”淑云答应一声,站起身忙不迭的小跑到药房,紧忙着把三样东西找着拿过来说:“老头子,都拿来了。“拿止血带,帮我把上下给勒上。”淑云把伤口周边的裤腿子忙着剪掉,露出了伤口,在伤口上部扎紧了止血带。又忙着帮范一山把止血草药粉往孔洞的两头的伤口里塞,然后包扎完。她这才喘了一口气。范一山试了试腿,还能动。

  侯林海见范一山的伤口包扎完,他心想,这可咋整?伤口不处理,血流净了,人不就死了吗?处理伤口只能是范一山,可他能干吗?想了一圈没别的办法,侯林海只得上前噗通一声跪下了。范一山见侯林海这个举动,心里边已经非常明白,他仰天一声长叹:“咳……”他闭上眼睛低下头,然后又抬起头来睁开眼睛说:“淑云,拿棉花来吧。” 

  淑云姓萧,大名萧淑云,她听到丈夫的吩咐,忙站起身。站起身后,她突然反过味来了,她一跺脚的问:“还拿棉花干啥,给他?”范一山说:“快找去,他不仁,咱不能无义。”萧淑云委屈的吭哧了一阵子后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在有外人的时候她不能违逆丈夫,只得边哭边去找。这事她不情愿,所以故意折腾了一大阵子才回来,回来还在哭,只是身背后多了一根点燃的火绳,火绳在冒着淡淡的轻烟。

  刚才听到枪响才进屋的那三个小子,看着萧淑云手里拿着冒着烟的火绳,忙上前问:“你,点这个干什么?”范一山这时候才看见萧淑云身后有轻烟在飘,他立马就明白了妻子的用意,阻止是不可能的了,忙遮掩的接话说:“这烟止疼。”这三个小子看看他们跪着的科长侯林海,看看坐在地上的范一山,又看看他们科长侯林海正在涌血的脸庞,终于无奈的也给范一山跪下。范一山拿着棉花,滚上止血草药,然后对侯林海说:“把嘴张开。”侯林海一听说让他张开嘴,他马上瞪起了眼睛。范一山瞅了瞅他说:“我,让你张开嘴,没听清吗?疼,也得挺着,你不张嘴,我咋下药哇?嗯?”侯林海眼睛瞪着范一山,面部表情非常复杂的动了动嘴唇,终于无可奈何的张开了嘴巴。范一山看了看侯林海的眼睛表达的意思已经没有了恶意,这才把裹着止血草药粉的棉花团,塞进侯林海的腮帮子两边,然后又用粘满药粉的棉花把他的嘴塞满。处理好嘴巴子里边,然后又把沾满止血草药粉的棉花按在外边的洞眼上,最后把整个脸用白布带给缠上。

  侯林海见范一山把自己的伤口处理完后,他慢慢的站起身子。也跪着的三个手下人见科长站起来了,当时也都站直了身子。这功夫,苟三旺看出各式来了,他用枪口指着范一山说:“范先生,对不起,你得跟我们走一趟了。”萧淑云听到苟三旺这句话,先是一愣,接着她发疯似骂道:“你还是人吗,良心让狗给吃了,啊,给你治完了病,你不念好也就罢了,你眼瞎心也瞎了,睁大眼睛看看,我家先生还能走吗?”苟三旺做梦也没想到,在这蛮荒野地的小屯子里,竟然有人敢当面骂他。他眼睛一横,骂声跟着就来了:“妈了个臭老娘们,你还敢骂我,这可是你自己找的,就冲你骂我,你也得走。”说着他转头对那两个拿大枪的不满意的说:“你俩蜡式站着,看热闹哪?过去,把她妈的这个臭老娘们捆上。”那两个兵不情愿的把大枪放下,扑过来把淑云就给按倒在地,火绳也就掉在了一边。苟三旺见两个人捆淑云蹩手蹩脚的,把盒子炮往桌子上一放,过来对着淑云就是两个大耳雷子,边打边骂:“你他妈的还反了呢?啊?”

  苟三旺正在骂着,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他停止了骂声,刚想站起身出外边看看,冷不丁的就听哐啷一声,定睛一瞅,已经大开一门,接着一阵风吹进来,随着风动闯进来四个人。

  苟三旺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时候,还能来人,而且还是这样的人,一下子就愣在那了。正在他们愣神呢,四个人跨步进来,迅即就到了他们的身边,四把短枪立马就对准了他们。又是个眨眼间,上来两个人夺下苟三旺的盒子炮,搜去了侯林海的短枪,另一个人收了那三支大枪。

  来人是谁呀?范一山认的,是老道军,是无功他们。无功走到范一山跟前问:“范先生,谁把你打伤的?”范一山用手一指苟三旺说:“就是这小子。”无功问苟三旺:“就你们四个人,胆敢跑出这么远来行凶,胆挺肥呀?你叫什么名字?”苟三旺左右瞄了一眼后,他咽了一口唾液,不但见对方很威势,那枪管正对着自己的脑门子呢。他无奈的忍气呑声的胆怯的不得不回答说:“苟、苟、苟三旺。”“谁是头?”苟三旺见回答完自己的名字后,对方又进一步逼问,他无助的发出了一声“嗯?”一声嗯后,他抬手一指侯林海说:“他,他是我们的科长。”“你们是哪一伙的?”“是,是调查处的。”听他的声音,已经是越来越弱,苟三旺说完这最后的一个的字,紧喘了两口气,只见他身子晃了晃,便软绵绵的倒下了。

  无功抬眼看了一下全屋的人,只见全屋的人好像在一个跟着一个的倒下,他自己也突然的感觉到迷迷蒙蒙的了,他努力的睁了一下眼睛,想使出全身的力气晃晃脑袋,可这一切的一切都办不到了,眼睛一模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全屋的所有人,横三竖八的倒了一地,各个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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