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河在山顶上,把那片洼地上最后发生的一幕看完,他嚎啕大哭:“翟大队长,你给我的任务,我没能完成啊,侦察中队五十多老道兵,都被炸死了。”三中队中队长赵志武发怒的问:“你哭什么?是你总指挥哭的时候吗?你现在最紧迫的事,是尽快做出决策,咱们是下河,还是在山上等死!”赵志武的话音刚落,爆炸声在山上响起。白大河边卧倒边大声问:“吴大华,咱们还等刘满祥吗?”“还等什么?等,都得死,不等,他兴许能活。下命令吧!咱们下河,谁命大谁活!”白大河听到吴大华这几句急眼的话,猛的站起身发一声喊:“撤出阵地,下河!”赵志武问:“总指挥,带这么重的铁箱子,可过不了河呀,扔吗?”白大河大声喊着:“还要什么要,要命要紧。快下河!”

  野春横二少佐在望远镜里看到白大河站起振臂一呼,老道兵撤出阵地,走向东坡。他嘿嘿的狞笑着说:“下山扑河,涉险求生?中国有句古话叫:武大郎服毒的,吃是死的,不吃还是死的。想尊严的死,不可以的!剿杀的开始!”双方的距离也就是百拾多丈,野春横二少佐这一声令下,一千多日本兵狼嚎猪奔般蜂拥而上,把本来就不很大的山包立时铺满了人。站在山包的顶上的野春横二少佐,面向东方往下看,见老道军大部分已经快下到白狼河的岸边上了,他手握指挥刀往下一指,恶狠狠的喊叫:“射击,射击!”山包上的枪声立即像炒爆豆一般响起,紧接着,十几具掷弹筒连续投射的炮弹在河岸边接续爆炸,把老道军遮盖在烟尘的升腾之中。

  宜凌城里,麻生二郎中佐正在接听一个电话,对方有多么威严,从麻生二郎中佐的站姿上就可以看出来。“嗨,嗨,嗨,嗨。”麻生二郎中佐一连四个嗨,结束了通话。他把话筒拿离耳边,又顺到眼前看了看,慢慢的放下话筒,然后,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谁的电话,能令在宜凌一跺脚东西两大山系都动的麻生二郎中佐这么臣服呢?

  麻生二郎中佐放下电话,在他指挥中心的办公室来来回回走了三趟,他站住了,唤了一声:“来人。”随着喊声,推门进来一位下级军官。“通知,黑田雄一,野春横二,古二东,立即返城。”“是。”

  老道军一大队从山包上撤下来,走近了才发现,他们下一步生存的希望可能非常的渺茫。这一地段的白狼河,水从上游下来,经过一个转湾,水势直冲山的脚下,形成了这一段特有的险恶水势,水深流急,河面翻卷着一团一团的漩涡,冒着白色的泡沫,还不断的发出呼噜噜,哗啦啦的声响,像是在向人们发出警告。河岸边,陷入绝境的老道军一大队,眼下只有下河的这一条道儿可选择。白大河高喊着:“过了这白狼河,河对岸二大队在接应咱们,过了河就脱离了危险。这里水深,会水的在前,大家手拉手,中途不得松手,下河!”老道军一大队秩序井然下河,由人头形成的三条涌动的波浪,有如三条黑色的长蛇在河面上此起彼伏。

  下到半山坡的鬼子,见老道军已经全部下河,利用山坡的高低地势,迅速排成六排,瞄准河面上浮动的黑色目标,一排枪一排枪的打过去。下了大河的老道军一大队,面对溺水和枪击的双重打击,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任人宰割,生死只能听天由命。最后一个下河的,是一大队此次抢洋行的总指挥白大河,他是在白狼河里摸鱼捉虾长大的,对白狼河春夏秋三季的水情水势了如指掌。眼前熟悉的人头瞬间变成漂尸,这种残忍的煎熬使他放弃了生的选择,有意踩水而游,挺直上半身,目送牺牲的战友漂向南去,漂向大海。

  河岸边,野春横二夺过一把大枪,顺平瞄准,随着啪的一声枪响,子弹正中白大河的后背,巨痛使白大河身子一抖,接着向上一挺,双手向上一扬,瘫软下来的身体被浪花卷着翻进漩涡,几个沉浮后,横尸漂向远方。野春横二少佐放下枪,嘴角现出满意的笑纹:“哈哈哈哈,麻生二郎中佐跳跃式的思维,就是不一样的,集中绝对优势兵力,逼迫对手放弃反抗。哈哈哈哈,好!这回,我可以放心的返城了。”

  二大队三中队在中队长李居佐的带领下,伏在三角形的简易工事里,从天黑等到天明,等到太阳在东山头儿上露出金色的圆脸,才听到从五里地外的白狼河对岸的山头上传过来的枪声。听到远处的枪声,李居佐下达命令:“准备战斗。”六十个老道兵有枪的哗啦啦一阵响,推弹上膛,顶上火,准备随时的一击。没枪的从背上拔出老爷刀,持刀伏身在简易工事的前沿。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河对岸确出奇的静,不用说一大队的老道兵,就连只野鸡都未见到。就在大家放松了一下那根紧绷的弦的时候,从北边上游河面上漂下来一个东西。眼尖的一小队队长张林杰喊了一声:“中队长你看,河面上好像有人漂着,还在动。”张林杰的声音虽然不大,可在他附近的人都听得真真切切,大家的目光一齐转向北边的白狼河河面上。河面上漂浮的东西确实是人,确切的说是一个老道兵。

  在白狼河河面上顺流而下漂浮着的老道兵是谁呀?原来,一大队被鬼子逼到河岸边以后,总指挥白大河命令会水的人先下河,在前面引领全大队过河。一大队侦察中队中队长吴大华和白大河一样,是在白狼河边长大的。吴大华听到总指挥的命令,先行下河,一下水就没影了。这一段白狼河处在最狭窄处,水太深了,加上浪花翻卷,跟随吴大华身后第二个下水的老道兵,他不会水,一下河,水没头顶,连呛几口汤就松开了拉着吴大华的手,独自挣扎。等吴大华把头露出水面,他自己已经被冲出去多远了。这时候,河面上枪声不断,在河里的老道兵的脑袋就成了鬼子的练枪的靶子。吴大华刚吸一口气想潜身水中,突然大腿一阵巨痛,一条左腿不能动了。吴大华只能仰泳,保持身体平衡不沉,就在他快要失去知觉的关键时点,二大队三中队一小队队长张林杰拉住了他的手,吴大华睁开眼睛一看,张开嘴有气无力的哭着说:“林杰师弟,人都死了。”

  张林杰将吴大华拉上岸,吴大华对着张林杰摆摆手说:“无量天君,师弟,我要不行了,快告诉师大队长,一平告密,出卖了一大队。是我亲耳听古二东的女人说的。”吴大华在与张林杰说话的功夫,二大队三中队的人都冲出工事,跑向河边,有人在高喊:“快捞人哪,都是一大队的,还有活的呢,快呀!”

  老道军二大队三中队中队长李居佐正在组织人员捞人,侦察中队汇合过来,见到眼前的一幕,无功忙问:“李队长,怎回事?”李居佐用手指着河对岸说:“无功队长,你看到没,就是西北边那个山包,我估计,一大队与鬼子的仗是在那个山包那打响的,老远的听着,枪声挺密,还动了炮了。看情况,一大队可能所剩无几了,捞上来的,只有吴大华一人活着,现在也昏迷着。虽说具体情况现在还不明,但战斗可能是结束了。”无功叹息一声说:“怎么这么惨呢,一大队的老道兵加上后来吸纳进来的也有三百来号人哪?”“听吴大华说,有个叫一平的告密了。”“一平?是不是在圣云宫新道长杨元福身边晃的那个,他怎么混进一大队的?怎么能让他进老道军呢?”“无功队长,现在什么都说不清楚,别说这个。我建议咱们合在一块,往北看看一、二中队去,天亮时那边有动静,我感觉不太好。你看行吗?”“行,李队长。”“无功队长,我留一小队处理这边的事,带二、三小队跟你们侦察中队去北边。”“好,咱们这就走。”

  宜凌县城中古楼西北角临街的富士山酒歌城大和之星包房内,麻生二郎中佐举杯在手,他笑着说:“哈哈哈哈,按照中国人的传统说法,咱们今天举杯的,吃的叫庆功宴,喝的叫庆功酒。咱们就入乡随俗,在大和之星这里的庆功一次。我先举杯。”在坐的一听麻生二郎中佐说举杯,一齐站起身举杯,闻着满桌子的香味,就等着听麻生二郎中佐说干杯这句话。麻生二郎中佐突然收住笑容,环视了一圈,眼光最后落在黑田雄一的脸上,语气沉重的说:“这么一个小仗,我们的九十二名大和民族的骄子,就这样为天皇殿下捐躯了。还有十三名伤者在医院,现在生死两论。这杯酒就为他们祈祷吧。”说着,手一转,把杯里的酒倒在了地上。他见各人杯中的酒都跟着倒净了,这才用手示意大家坐下。麻生二郎中佐脸露笑容的说:“我的上司告诉我,一个驾驭战场的智者,人们承认他的不只是胜利的次数多与少,也不只是消耗对方的人数的多与少,而是自己人的平安的愿望实现了多少。我们在中国的战场上作战,这个问题是非常关键的。战争是一种残酷的消耗,谁的消耗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胜者。这种消耗包括几个方面,首先是财力消耗,财力决定军事力量,在这一点上,我们大日本帝国是穷困的中国所无法比拟的。再一点就是人的消耗,你们谁知道中国有多少人哪?”古二东站起回答:“报告中佐,中国人有四万万。”“哈哈,好的。”麻生二郎中佐示意古二东坐下后,他又问:“你们谁知道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现在人口的是多少?”麻生二郎中佐环视了一下,不等回答他接着又说:“我想,这个数字和中国比起来,那是很不乐观的。我们大日本帝国的远大目标是什么?你们可能说不清楚。可我的上司告诉我,中国,只是个起点。地广物博的苏联,物产丰饶的太平洋诸岛国,比如马来西亚的,印度尼西亚的,菲律宾的,缅甸的,柬埔寨的,泰国的,南北越等等的,都是我们大和民族不远的未来的目标。这些地方的人口加起来又是多少呢?恐怕大家的会意想不到的。上一次作战部署会上我讲,敞开的四门,投饵的诱使,放其的进城。目的只有一个,让对方的优势转变为劣势,让我们的优势更加的巩固,创造一个绝对优势的环境,在我们选好的位置上让他无力逃脱。可喜的是,老道军一大队比我的还急,不请自来了。哈哈哈哈。野春横二少佐。”野春横二正聚精会神的在听着,见中佐在叫自己,马上“嗨”的一声站起来。“野春横二少佐,请讲一下你的作战情况。”“报告中佐,这次作战指挥,我的原则的是,老道军的老爷刀的,威力的是可怕的。而我们的枪和子弹是无敌的。这次您划归我指挥的共有两千人。这是绝对的优势的。我还有一个优势,就是时间和供给。因此我命令,与老道军必须保持子弹致死的距离,坚决拒绝老爷刀的距离。我的战术用中国的话说,叫围而逼之,疲而追之,迫其溃逃。战场实况证明,中佐您的部署是正确的,我的战术是成功的。老道军三百人,无一逃生。我的大队,只有七人轻伤。被老道军抢走的钱,如数收缴。报告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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