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军二大队三中队负责在木匠铺屯西河岸林一带接应一大队,头半夜就到了接应的区域。中队长李居佐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做任何事从来没有马虎过。为稳妥起见,他带着三个小队长在蒙蒙的夜色中,把任务区域都走了一遍,在一个沙包处,他站住腿下令:“一小队长张林杰。你负责给三个小队分工,分北东南三个方向,挖一个三角型相互连接的简易工事。”张林杰答应一声,与另两个小队长沿着沙包又走了一遍,确定了分段,简易工事很快挖好,全中队休息等待。

  老道军二大队二中队中队长王英树领受接应一中队的任务,他把队伍就藏在了老榆树窝棚西边的河岸林中。从此处往西北一里多路,就是白狼河河沙亮屯这一段的东岸,正是一大队请求二大队接应的地点,一中队中队长于英海带领队伍就藏在这一段的河岸林中。

  领受任务后,于英海、王英树两个中队长天黑前来到这里,把地形地物已经烂熟于心。根据任务要求,他俩把整个心思都用在了白狼河上了,怎么构成交叉火力,怎么射杀敢于过河的鬼子,鬼子一但强行过了河,又怎么能保证老道军能顺利撤出战场,并且能安全上山,实现全身而退。看好了地形,想好了对策,队伍到来后,就按部就班隐藏休息。

  老榆树窝棚的马蹄声惊起了王英树的警觉,他低声命令:“朱春雨。”朱春雨站起身问“有任务?”“你过去看看怎回事?”朱春雨答应一声,几十大步后就消失在树林子中。

  朱春雨刚走,马蹄声又突然响起,而且是直接奔向王英树二中队这边来了,马啼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二中队中队长王英树对黑夜中突然奔来了这么多鬼子骑兵的目的不了解,所以没有暴露目标,还在观察,见马队快到眼前了,才不得以发出命令:“准备战斗。”

  说是准备战斗,但老道军组建的时间并不长,武器装备上速射快枪一挺一枝也没有。二大队还是好的,配备的也就是单发枪,少数人还是一炮儿响的猎枪,另配冷兵器一人一把老爷刀。老百姓在背后给他们起了个大名,叫大刀队。

  此时的天空,微亮星稀。此时的四野,淡淡微微。露水打在人们的身上,湿漉漉的让人的体感冷冰冰凉飕飕。王英树准备战斗的命令刚发出去,远看黑乎乎一长溜的马队转眼就到了跟前,枪声瞬间爆响。鬼子骑兵的马太快了,一枪响过后,二中队的老道兵们已经来不及退弹壳上子弹,如果继续卧倒着或者趴着,立时就会被马踩死踏伤。面对此时此景此危急,老道兵腾身而起,拔刀硬上。四百多骑兵,黑乎乎一大片,蹄踏马嘶,加上日本兵特有的语言呐喊,形成了一种少有的恐怖。黑田雄一少佐一声怪嚎:“杀!”四百名日本骑兵闻声摧马,一场日本骑兵的马刀对战中国道家的老爷刀的惨烈的刀战,在白狼河的岸边树林中展开。五十九名老道兵五十九把老爷刀,顶着四百鬼子骑兵马刀的围砍,一次冲击,老道军倒下了三十三人。黑田雄一冲出树林,来到沙滩,调转马头,立即实施第二次冲杀。如此反复,到第四次冲击过后,二中队只剩下了王英树和马云华还站着。鬼子骑兵的第五次冲击,是在围成了一个大圆圈后,由疯狂冲击改变为用慢慢向前挤压的方式进行。黑田雄一狞笑着喊叫着:“哈哈哈哈,投降的,不可以的,举起你的老爷刀,你可以英雄般的死去。”王英树大笑一声,挺刀飞身上前,黑田雄一勒马前迎,王英树一刀砍在马头上,马的向前冲力把王英树撞倒,马倒地而死,黑田雄一跌落马下,王英树与黑田雄一摔倒在一起,两人起身相博,正在黑田雄一处于危险之际,一马蹿到,一把马刀从空中劈下,王英树顿时脑裂而死。唯一还活着的马云华,被马撞倒后,生生被马蹄踏死。前后仅有一袋烟的时间,五次反反复复的绞杀,老道军二大队二中队中队长王英树及以下五十九名老道兵全部战死。

  一中队中队长于英海听到南侧王英树二中队的位置传来的枪声和喊杀声,断定王英树的二中队遇到了强敌。从喊杀声中听得出来,王英树的二中队处于劣势,于英海当机立断,立即指挥一中队前去支援。六十名一中队的老道兵,呼喊一声:“杀呀!”蜂拥向前,向二中队的位置奔去。

  六十名老道兵血液奔涌,一路上吼叫如潮。这令人心惊胆颤的声音从一里地外传过来,令黑田雄一愣住了:经过刚才的一大阵博杀,对方虽然全部被砍杀,但自己所带的四百骑兵,也死了五十七人,重伤十三人,锐气已经大减。这一场实打实硬碰硬的遭遇战,老道兵的老爷刀令黑田雄一确实有些胆寒。自己一方是骑兵,而对方是步战,这场遭遇战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不对等的较量。尽管是这样,死伤人员仍然超过了老道军。四百骑兵跑了一夜,人困马乏,加上又遇到了真正的对手的一大阵搏命的冲杀刚刚结束,本该休息,这又有一拨老道军冲杀过来,黑田雄一少佐明白,这是冲着他来的。黑田雄一少佐原地转了半圈,把他剰下的骑兵环视了一遍,见各个如狼似虎,士气仍在。他转身向北望去,从心底里哼了一声,然后发出第二次命令:“列队。”此时,东方的天际线上一抹谈白,视界打开,林外沙滩上奔杀过来的老道军已经清晰可数。一名士兵拉过一匹马,黑田雄一一句话没说,翻身上马,马刀举向半空,大喊一声:“杀!”三百三十匹战马脱缰般一窝风的奔出树林,鬼子兵魔鬼般的嚎叫声如夏日的滚雷一般响彻在白狼河的上空。

  眼前突现这么多的鬼子骑兵,这令于英海始料未及。六十名老道军也突然停止了脚步。到了这个时候谁都清楚,双方力量相差太悬殊,只要接战,必死无疑。想撤,长翅膀了吗?没长那就难如登天。关键时刻,于英海一声怒吼:“改两排纵队,砍鬼子,冲!”这一声命令,太重要了,六十人散乱的横面奔杀立刻形如两杆长枪阵,面对鬼子骑兵的扇面冲击,立即形成了局部优势。双方一接触,一阵的乱刀,鬼子骑兵第一波冲击过去,砍倒老道兵十一人,丢下了十九具鬼子尸体,地上散落马腿十七条。

  第一波次冲击,黑田雄一吃了大亏,调转马头后,也立即改为纵队冲锋。黑田雄一一声大叫:“冲!”

  于英海见鬼子第二个波次的冲杀改道了,他急中生智的命令:“全体用枪,争取开两枪。”黑田雄一的骑兵见对方转眼之时改枪了,明知吃亏,可冲杀已经成势,只得硬着头皮冲杀过来。两次枪响过后,双方伤亡严重。黑田雄一又一次调转马头,举目凝视,见这拨老道军只剩下不到二十人了。他阴沉的脸色现出了狞笑:“哈哈哈哈,全体下马,留出河面,三面包围,保持距离,单枪点杀。”三百鬼子兵闻令立即弃马,迅速对老道军二大队一中队形成了三面包围之势。

  于英海看了看围在身边的老道兵,长叹一声说:“重情,战场之祸。二中队身处绝境,我于英海指挥之过呀。”说到这,于英海长吸了一口气接着说:“大家抬起头,再看一眼天,那是咱们的天。放眼再看看大河吧,那是咱们的白狼河呀!今天死在这儿,值了。”这句话是于英海挂着泪水说的,他用手抹了一下眼睛,语气转为坚定的说:“郭丹俊,杜明秀,告诉大家,把枪口对准鬼子,看准了,一颗子弹也不许留,射击!”两番排枪响,十六个鬼子翻落马下。其余的鬼子骑兵如一阵强风,卷过了二中队的阵地。

  枪声从密转稀,再接下来就只有偶尔的一声单响,再后来,整个战场陷入一片沉寂。突然间,沙滩上站起一个人,手握老爷刀,直了两次腰终于挺直了腰身,刀尖指向前方,他大声喊着:“东嬴倭寇,道有心灯不灭,紫皇杀尔。”黑田雄一少佐抢过一杆长枪,瞄了又瞄,嘴角一动,扣发了枪击,“啪,”一颗子弹飞出,打进于英海的脑门,于英海身子一震,仰面而倒。

  黑田雄一放下大枪,挺了挺身子,一步一步走向老道军二大队一中队刚才战斗的地方,他弯腰拾起一把老爷刀,举在空中,握着刀转过来又转过去,然后反握刀把,一用力把老爷刀插进河沙中。他往前又走了几步,重新弯下腰,捡起一杆老旧的猎枪,端在胸前,端祥了一阵,嘴角露出一种轻蔑的微笑,然后扔在地上。黑田雄一踏过老旧猎枪,最后来到他刚才击杀的于英海的尸体旁,立正站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然后默默的向于英海深深的鞠了一躬。三分钟后,他抬起头,转身走了。他边走边自言自语的说:“紫皇?紫皇?紫皇是什么意思的?”  

  老道军一大队抢洋行总指挥白大河率领一大队在山包上,依据大石头,树坑等有利地形地势,组成防线,居高临下,顽强据守。由于弹药太少,为节省子弹,白大河命令,严禁打没有把握的目标,因而枪声显得稀稀拉拉。

  山下的鬼子此时并不急于攻山,仗着人多势众,把包围圈巩固之后,野春横二命令埋锅造饭。他的一个下级军官春山川崎疑惑的问:“少佐,老道军已是强弩之末,为何不乘胜攻山,斩尽杀绝。”野春横二少佐一摆手笑着说:“哈哈哈哈,麻生二郎中佐有命令,老道军的,强势在刀,他们需要的是贴身近战。我们现在的,最富有的是时间。机会,对于他们的,已经不够多的。围着的,他们就是笼中之鸟。我们的吃饭,休息。他们的,消耗。耗尽的信心,耗尽的精力,耗尽的希望,他们的就什么都没有了的。哈哈哈哈。”

  天已经大亮,从白大河所在的山包顶上往下看,目力所极,除了一千多鬼子围成的包围圈,再没有任何人的活动。大地一色,单调而孤寂,战场上的敌对双方也显得异常的平静。山下的鬼子忙于吃饭,山上的老道军借机躺倒歇息。突然,西北方向骤然响起枪声。听见了在这个方向上他期待以久的枪响,山包顶上的白大河异常激动,一个翻身站起,居高远望,见山下二里地的地方正在激战。他不看则矣,一看心凉了大半。他盼望多时的救兵,侦察中队正在陷入二百多鬼子的包围。鬼子采取的还是围山的策略,围而不攻,发挥弹药充足,火力强大的优势,快枪单射,有效消耗侦察中队的有生力量。侦察中队被包围在一个洼地里,除了高梁攒之外,没有任何隐蔽物可利用,五十多人聚成一处,处境危机。

  野春横二少佐举着望远镜来回观察一遍,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说了一句:“掷弹筒!”他的话音落地,转身又用望远镜仔细的观察山上的情况。他对身旁的军官说:“是时候了,等那边完事的,即刻冲击!”他的话音刚落,连续的爆炸声从西北那片高梁地传出。野春横二少佐把望远镜转回西北方向,一直望到爆炸声停止,那片洼地再也没有人能够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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