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晌后,派出前哨监视的两名人员回来向师文尔报告:“大队长,杜奎金的保安大队离开点兵山,去了四岔路屯,进屯后落脚没走。”师文尔问了一句:“有回来的人吗?”“有,中午晌,有一个人骑个无鞍马到点兵山下,这个人来了不久他们就撤了。”听到这句话之后,师文尔再没说话,原地踱来踱去的有了几个来回后他问:“无过,你说说,杜奎金这小子他是什么意思?”无过回答说:“我估计,是时间过了,他没等到人,心虚和不舍两种心情都有,这说明咱们的计划成功了。”“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分析,骑无鞍马那个人肯定是逃脱之辈。这么说,杜奎金知道了一点前面的情况,他害怕咱们的人回头算计他,所以他不得不后撤到平坦之地。”“师傅,那咱们还等吗?”师文尔沉思了一下说:“看样子他想求安,不涉险渡河,要奔大道回县城。再等也无益。我们回去。”

  石望宝带着手下押解着被抓的人,一路下来,风平浪静,没遇到任何麻烦,出了东南沟口村又走了一段大路,看到点兵山了,石望宝喊了一声:“停,这条大路不走了,改走小路,不去点兵山,我要绕绕远儿,改走杏花沟。”

  师文尔带着队伍离开河岸,走过点兵山,从大于家堡的村南奔东南沟口村而去。在东南沟口村的下村头,看见一个老太太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哭,师文尔上前一看,吃惊的问:“你老是不是老虎石村的阚大妈呀?”老太太一抬头站起身,一把拉住师文尔说:“我正在盼你们呢,出事了。”师文尔追问:“阚大妈,出什么事了?”“中午晌,有个叫石望宝的带着人进村抓人,我孙子被抓了,我老头子被踢死了,我儿子被他们开枪打死了,他们抓走了一百三十多人哪。”师文尔惊讶的问:“他们去老虎石了?”老太太点点头:“嗯。”师文尔着急的问:“现在呢?”老太太说:“舍不得我孙子,我一直跟着他们,现在走不动了,他们从这改走小道往西南去了。”师文尔听完阚大妈的述说,一拍脑袋一咬牙的说:“这小子跟咱们使阴了,追!”

  石望宝带着人来到白狼河东岸,看到平平静静流淌的白狼河,压在心上的石头总算落地了,他呼出一口长气,望着对面的杏花沟兴奋的说:“杏花沟,你说说,我石望宝是一条龙呢,还是一条蛇?”身边的三个保安大队的人附和着说:“不是夸你,我们夸你也没用,你有大将之才,比我们杜大队长的韬料深多了。”石望宝收起笑容说:“可别这么夸我呀,这会害了我的。”他停了下又转阴为晴的说:“但愿下次行动,你们三个还能跟着我走。”说到这儿他转身喊了一嗓子:“把人看好喽,过河。”

  师文尔带着人一路上边察看石望宝他们留下的痕迹,边撵兔子一样穷追不舍,一直追到白狼河的护岸林里,追出树林子时,看到人了,正在涉水渡河,。走在前头的人正是石望宝的人,已经过了河面的一多半,师文尔见状掏出手枪连开三枪。这些人见后面来人了,而且来势汹汹,扔下镐把顺着河流向南顺水而逃。刚下河走到河面不到一半的人,都是被抓的劳工,他们一看到这种情况,老天有眼,可有救了,立即返转身,拼命的往回趟。石望宝刚到河的西岸,听到枪声忙回头看,见对方在河东岸上人人端着枪,河里被抓的劳工正在全力往回返。他想人算真是不如天算。大势已去,他回转身跑了。

  杜奎金带着人在四岔路屯立住脚已是日落西沉。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凑合上并派出去的四拨百多号人,只回来一个臭气熏天的古二东,其他人音讯皆无。想再派人出去探寻情况,又怕有去无回。太阳落山已经一大段时间,天越来越暗。现在的杜奎金走也不是,呆也不是。此时的他如坐针毡,提心吊胆。就这样在进退两难之中,半睡半醒的将就到天亮。到太阳出来,仍未见回来一兵一卒。赶忙派出去人员去打探,中午时分人员回来向他报告,他的四个组一天的经历虽然不同,但异曲同工,结果一样,四个组的人员基本都没了。听到这个报告,他庆幸自己找替代者这个的决定与安排,现在保安大队队伍基本完好,有队伍根就在,命运就还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这比什么都强。吃完中午饭,他终于下令:“集合队伍,回宜凌县城。”

  宜凌保安大队大队长杜奎金精心策划的这次行动,各怀鬼胎而来,各吞苦果而终。对这帮原本的社会人渣而言,一次野性私心的膨胀,一次急功近利的追逐,一次拜鬼投机的尝试,一次苍蝇逐臭的选择,始自害人,终受其害。

  退一步说,这世上的有些事,本来无事,有事都是自找的。这次行动,古二东若按项同利的想法,在村外找个地方一呆,哪有喝屎汤子这回事?朱世文若不贪财打死同伙,哪有丢命之灾?张小帽若不为了检便宜,对朱世文随声附和,命暂时也没不了。项同利更是如此,他和他这帮社会人渣,若不贪图名利铤而走险,哪还有这些人的人生运迹的突然改变呢?话说回来,自打他们打定主意,愿做日本人的狗腿子时起,就已经注定了他们绝无好下场的人生宿命。

  回到宜凌县城几天后,保安大队内部口耳相传着古二东两次临危脱险,如何如何有未卜先知的鬼才。特别是石望宝的明察秋毫、随机应变、当机立断的指挥才能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杜奎金听到前一种声音,他烦。可当他听到后一种声音时,就不是烦了,而是怕。

  有人怕你,是好事吗?不是。这不,这几个人儿为找个人,满大街的乱窜,剃头房、大车店,书馆、烟馆、百货栈,小酒馆、油炸店、面点、小摊、大饭店,能去人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就是没见着要找的人。这个人在哪里呢?这几个人一核计,就剩下个契丹人留下的大庙没去了。

  这几个人急急忙忙来到大庙里,从左走到右,七尊大佛前的香客中未见要找的人,转到后面,这才看到这个人正在倒座观音的佛像前烧香磕头。等了一会,见他站起身后,几个人才围过来七嘴八舌的说:“我们到处找你呀,这把我们找的,没想到你在这烧香磕头呢?”“保安大队都在传你呢,还听说有人要对你下手。”这几个人费尽心机要找的这个人是谁呢?是石望宝。石望宝见到这几个铁哥们儿,他说了真话:“这回这事儿,你们不说我也感觉不对劲,总觉得因为咱出马这个事可能会引发出什么大事,心里老咚咚着不稳定,我今天特意来烧香磕头,也就专为这个事。我都想好了,我必须得离开宜凌,不然会有性命之忧。”“你说要走,我们也觉得有道理,你要走,我们就跟你一起走。”

  杜奎金这几天烦、怕。差在哪呢?当他听到保安大队的人在背后议论石望宝如何神机妙算、如何临危不乱、又如何果断决策这些个话语,杜奎金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他后悔自己怎么想了个这么个馊主意,无意之中给石望宝创造了这么一次露面出头的机会。他在琢磨着得找个什么事由,把这个事悄无声息的给摆平了。他正想着呢,耿世平、钱有安、史宝祥、靳吉庆四个把兄弟来找他。五个人一商量,就听杜奎金说:“耿老弟留下,你们三个,钱有安为头,再带几个人把这事办了。”说完还做了一个坚决的手势。钱有安答应说:“你就把心放在肚里吧,收实他,小菜一碟。”史宝祥说:“哥,你就喝酒去吧,用不着再操这个心了。”哥三个信心满满的走了。

  三个人刚走,哗呤呤呤,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杜奎金懒洋洋的伸出手拿起电话,当听到是麻生二郎中佐的声音时,他立马站起身,只说了一声“是”,是字说出口,放下话筒,转身与在旁边的耿世平连招呼都没打就急匆匆的走了。

  杜奎金来到麻生二郎中佐的指挥中心,见麻生二郎中佐仍然向上一次那样坐着,这让他想起了上次的挨打,一想到挨打,脊梁骨都发麻,他在想今天麻生二郎中佐单独找他又是为何,是不是找文人那个事?想到找文人,他就有点哆嗦。“报告……”“哦,杜大队长,你来的很准时。”麻生二郎中佐抬起头瞧了瞧杜奎金,沉静了一下说:“我问你,劳工的,人数的够吗?”“报告中佐,我正在努力。”“杜大队长,我再次问你,那个文人找到了吗?”“报告中佐,我正在努力。”“杜大队长,我还问你,老道军的情况,新近有什么变化?”“报告中佐,我正在努力。”“我问你第四个问题,有人向我报告,说你在老虎石村打死了两个他们的人?你知道死者是谁吗?”杜奎金一时语塞不能回答,麻生二郎看了一眼杜奎金,继续着自己的话题说:“一个是保长,你们县长的岳丈大人的堂弟;另一个是冷啸安排的线人。这下子你有麻烦了,他们会管你要人的。”“报告中佐,我正在努力,哦?不对,这事我还不清楚。”

  麻生二郎中佐又用眼光扫了一遍杜奎金问:“这个事你不清楚?那我就再告诉你另一个事,劳工抓到了,给三十块现大洋放一个人,当场兑现。人放了,可以再抓,那现大洋呢?五千人都是这样放的吧,三五一十五万块现大洋什么时候交上来呀?”杜奎金一听一十五万块现大洋,屎都快吓出来了,这么个天文数字,上哪儿弄去呀?他赶忙申辩说:“报告中佐,劳工抓到了就被劫了,抓一回被劫一回,用现大洋换人,哪有这样事啊?”麻生二郎中佐斩钉截铁的说:“有!我的说有,这事儿的就有,而且的千真万确。我告诉你,干这事的人叫石望宝,杀线人与换大洋两件事都是他在一天所为。”“石望宝?”杜奎金疑惑的重复了石望宝三个字,马上口气一变说:“报告中佐,我这就回去枪毙他。”“不,不不不,这个人不能枪毙。”“报告中佐,他擅改军令,惹是生非……”麻生二郎中佐一举手打断杜奎金的话口说道:“杜大队长,有人向我报告,说你的保安大队私下里的都在议论这个人的军事指挥的才能,我现在的就缺的这样的人。”这句话听得杜奎金一哆嗦,心想坏了,这事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呢?心里边犯疑边应承着说:“哦,军事指挥?报告中佐……”麻生二郎中佐不想再听杜奎金的什么报告了,接着自己的话头告诉杜奎金:“石望宝人的先放你那,时机成熟的我要用的。嘿嘿嘿嘿。你的可以回去了。”杜奎金迟疑着退出麻生二郎中佐的指挥中心。麻生二郎中佐望着杜奎金退出去的身影自言自语的说:“中国,依我看,最大的优势不是什么的地大物博,而是人的多多的,什么样的人才的都有可能的不找自来的,嘿嘿嘿嘿。”

  石望宝带着几个弟兄回到家里,妻子见来的几个客人都是石望宝平时的朋友,就张罗着说:“你们先坐着说话,我这就出去割几斤肉去,回来炒几个小菜,你们哥几个喝两壶叙叙旧。”石望宝说:“先别去了,你赶紧也准备准备,带着孩子去你娘家呆几天,以后等我去接你,我不接你,你先别回来。”嘱咐完媳妇后,他走出房门,隔着墙告诉邻居:“嫂子,呆一会,肯定会有人来我家找我,你告诉他们,我去红高梁饭馆喝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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