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贤大告诉冷啸:“听传说,徐茂公要铸金神像,这个事别看他是个军师,又是个钦差大人,但他做不了主,他必须得上报请批。唐朝皇帝李世民接到奏报,打开一看,他乐了,连说:‘好,好。准奏,快办。’徐茂公接到皇上的批旨,在铸神像这块又卡壳了,铸啥样的?听说当时铸这个金神像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带底座的坐像,另一种是人马刀像。两种金神像到底是铸哪一种呢?我的观点,我更信第一种。为什么?一是他附和唐朝皇帝李世民的身份,另一个是附和关圣帝在民间的口碑与尊崇。”见说到实事儿了,冷啸着急催促侯贤大说:“说干的。”“哦,处长,你别急,有用的我得告诉你,没用的我先不说。”侯贤大表个态后继续说:“庙修好了,金神像落位,开光后影响那个大呀。这个大金坨子变身为金神像,当时能值多少钱,没人能说清楚,可他招风啊。当年的道长听说有多少拨强人要伸手,就对军师徐茂公说:‘尊贵的施主,有您在,这金像是很风光。可您一走,我无兵无将,保护可就难了。’徐茂公当时表态说:‘道长,我想过这个事儿,我走兵留下,这样行吧?’道长说:‘恐怕不行。’徐茂公反问:‘怎个不行?’道长以实相说:‘军师,这个金神像是一种崇拜,属万年永恒之物。万年之久哇,谁敢保证这个兵能够一万年接续不断?不可能。得想个万全之策。’徐茂公一听道长说的有道理,两个人一商量,结果是想出个修地宫的法子,把金神像藏起来,让他五十年一现身。可神位不能缺神像五十年哪,就议定重塑一个鎏金替身。这样呢,为老爷岭就留下了一个引子,形成一种传说。然后再五十年一大庆,形成大声势,让人们的期待五十年不断。修地宫的事儿,一个军师兼钦差大人与一个地方上的道长就这样议好了。可他得上奏,皇上能同意吗?”

  东山半山腰的羊肠小道上,有六个人,肩上都背着一杆家什,枪。这六个人左拐右弯的从山上下来,顺着山下的河沟子奔石门屯而去。六个人走出去有二里地的距离,从他们刚才走过的羊肠小道上又下来一长趟的人,估摸着最少也得有七八十人,多数人扛着的是猎枪,少部分人扛着的钢枪,而且是清一色,日本造的三八大盖。这七八十人下山进了河沟子后,就隐伏在一块块的巨石后面不走了。

  东山山脚下的石门屯,侯贤大在屋子里还在像模像样的给冷啸做介绍:“铸金像这个事儿上报朝庭后,第二道圣旨下来,准。地宫就这样正式立项干上了。地宫建好了,金神像也铸塑完成,安放在神台上。唉呀!金碧辉煌,满地宫金光灿烂。可关圣帝的金神像落座神台上不长时间,出大事了。这一天,来了一伙军兵,非要找地宫,目的就一个,非要把金神像抬走不可。因为一没有圣旨,二没有徐茂公的手令,地宫在哪,道长坚决不说。一怒之下,这伙军兵就把道长砍了。砍了道长,再问道士,这些个道士全都摇头,无人知道地宫在哪,这些军兵疯了一样,把道人全杀了。砍了道士,又找当年修地宫的人,一打听才知道,一个也别想找了。因为地宫是俘虏兵挖建的,地宫修好后,这些个俘虏兵全被砍了。这还不算,当年徐茂公带走的所有看守军兵,听说回去后这些个军兵也消失不见了。这下子,知道无虑山老爷岭地宫和关圣帝金神像的人就只剩下了大唐军师徐茂公一人。当年徐茂公的地位、势力、权威,谁敢去找他呀?时间过去久了,徐茂公人都死了,上哪去找他去?朝代都过去多少代了。地宫之谜由此产生。”

  两个人正天高地阔,历史今天的谈论间,从东山上下来的前一拨六个人,已经走出河沟,而且径直奔侯贤大家的院子来了,在大门外站下往里一瞄,见侯贤大的院子西边是露天的碾房,碾房往上是五间偏房。东边与碾房相对应的是磨房,磨房有顶,磨房往上也是五间偏房。院落挺长,满院子没人。这功夫,从西偏房传出了宜凌这地方特有的划拳酒令声:“契丹大庙一高楼哇,两只石狮坐门口哇,七佛并坐七莲台呀,一个观音坐后头哇,坐后头哇,坐后头哇…”在划拳令声中,院里头这六个人中的领头人一招手,六个人相互掩护着快步走进了西偏房。

  山脚下河沟里的人见先头的六个人进了屯子,没见有啥异常,立时站起来三十多个人,这三十多个人一跟一顺着河沟子快速跟进。

  西偏房里冷啸的四个手下正乐呵呵的在行令喝酒,做梦也没想到在大白天,而且是杜奎金的保安大队强抓劳工刚走不长时间,会有人胆大妄为的对他们下手。一声低沉的“坐着别动。”四个人略微一愣怔,马上站起身,要伸手掏枪的瞬间,外来的六个人身轻如燕,一股风似的就到了四个人的身边,只一个招式关公手劈刀,四个人软泥似的就瘫了。猎头姜二吉在东偏房的伙房里正要端菜,听到院里有脚步声,出门一看没人,感觉着不对劲,急步奔向西偏房,一踏进门,两支短枪正对着他,随着一声:“别动。”紧接着又听到一个说:“他是姜猎头,枪收了吧。”猎头姜二吉定睛一看认识,赶紧说:“人在上房西屋,有这个。”话出口,手一比划。领头的人一点头,留下三个看守这四个人,自己领着另两个人就奔上房而去。

  冷啸听到侯贤大说到地宫的事儿成谜了,觉得不解渴,不甘心是这么个结果,他还想往下听,见侯贤大停在这儿不说了,就急忙催促:“再往下说呀。”侯贤大回答:“对你来说,再说下去也没用,就是都在找,也都在传,这么些年了,你添油,他加醋,都变成传说和神话了。”冷啸还不放过,继续问:“这么说,这个事儿是真的?”

  侯贤大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个大事,他左右为难了,这么一个大事,他忘给安排了不算,眼下的情势,山里人真要是下来,碰上面可咋办哪?看眼前的情况,冷啸的话题好像还没尽兴,酒没喝完,如若这两拨势若水火的人碰在一起一火拼,这不出大事了吗?天大的事啊,这可咋整?冷啸是啥人哪?特务哇。察颜观色是他的专业,望风捕影是他的本行,没事诈事是他的长项,设套诱引是他的手段。他见侯贤大突然走神儿了,就有意找棱缝的问:“侯保长,这突然的,想啥心事呢?照实说,我也不常来呀,怎么这么一会你就魂不守舍,心不在焉。我猜你是不是还另有啥安排呀,啊,谁呀,我帮你陪陪行吗?”

  冷啸在谈笑间能洞若观火,并很自信的要请缨陪陪客,这可把侯贤大难为的够呛。侯贤大正为难间不知怎么回答,突然有人抢答:“行啊,求之不得呀。”这一声,可把冷啸给整愣了,他抬起头想看看,谁呀?在这个山疙旯子里敢接他冷啸的话头。不看还好,这一看,惊得他腾的一下子站起身,伸出手往兜里抓枪,手枪拿到手,顶着大腿咔嗒一声子弹上膛。冷啸把手枪顺出裤兜,刚举起枪,可不知道怎地了,脚下一滑,身子失去平衡,手枪一下子就扔出去了,手枪顺势飞上房粱,“咚,”“啪,”一小一大两声几乎就同时响了。这个响动,把侯贤大家的这座宜凌地区特有的房梁檩木菽桔房棚上阵年的老尘灰就全给震下来了,刹那间,全屋尘落灰飞。一阵咳嗽声中,传出来冷啸的声音:“你们是谁呀?轻点啊,疼啊。”

  话说回来,当侯贤大听到冷啸“我帮你陪陪行吗”的阴冷问话,身子一哆嗦,心想坏了,冷啸有察觉了。他刚想接话头,没想出好词儿呢,一迟顿的瞬间,冷不防身后有人接话,他转回头一看,顿时心里刷拉的一凉,随之身子也跟着激灵一下子,他最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紧接着的一声枪响,随后又听到冷啸的一声似怒更似求的话音,这时候的侯贤大突然冷静了,他站起身几步来到冷啸身边,返身说:“老道,不能这样,冷处长是我的朋友,你要是我的朋友,不能这样犯狠。”

  侯贤大的话一出口,把两边的人都造愣了,谁也没想到在这最关键的一刻,侯贤大能说出这样的话。由其是冷啸,他原以为碰到这个场面,侯贤大一个落井下石,他冷啸的命就没了。侯贤大这句话,使冷啸在绝望中看到了生的希望。他赶紧跟着说:“别,别,别的,侯保长我们是朋友。”来人领头的说:“朋友?好哇!”他又对站在冷啸身边的两个手下人吩咐说:“把子弹卸下来,枪还给他。”

  五个人重新落坐,从外边进来一个人把桌子上的灰尘擦净,撤下饭菜酒具,茶水沏好倒上后出去了。来人领头的发话说:“冷处长,不瞒你说,杜奎金半夜三更的出城领人进山来强抓劳工,老百姓上山来找,让我们出手,我们必须得来。为什么?因为杜奎金这次来,不是日本人压着不得不为,而是主动献殷勤,用老百姓的命邀功请赏,此事我们必须得管,此人必须杀。可惜他走了,碰上了你。侯保长如今对你又有话在先,那我们就是有缘了。能告诉我们一声,你带四个人干嘛来了,不是来为难侯保长的吧?”

  这个人的话音刚落,从院外跑进一个人,一声“报告,”人紧跟着进屋了,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大队长,一大队长找你,请你回去,说有要事相商。”来人领头的平静的听着,又平和说了一声:“知道了。”说完这句话,他又接刚才的话头对冷啸说:“冷处长,咱算有缘人了,有一事帮忙,给准备点军饷,放在圣云宫那,方便时我们去取,可以吗?”这话问的,都这个份上了,啥叫不可以?方便了,脑袋都说拿就拿,还差几个钱吗?在这种特殊的场合下,冷啸还能说什么?只有点头的份儿:“行行行,行,保证行。”见冷啸没有任何一点忧郁,来人的领头的又发话吩咐他带的那两个人:“把子弹还给冷处长,漫荒野岭的,天也快黑了,防防身子,命别让野狼给叼去。”说完这句话,他又对冷啸说:“外边那四把枪,我可收了。咱说话的机会有都是,失陪,我们走了。”他转头对侯贤大说:“侯保长,保重,道家给你做揖了。”

  冷啸端着那把手枪,愣八四眼的看着人家走出了屋子,这才明白啥似的,急忙站起身来到窗台前,把子弹装上膛,顶上火。侯贤大惊问:“你要干啥,不要命了?”冷啸就这么用手枪干比划了两下子,眼睁睁的看着人家走出了院子。人家没影了,他这才回身问:“侯保长,这人儿谁呀?”侯贤大很平静的回答说:“还有谁呀?老道军二大队师文尔。”回答完冷啸的问话,他又好像无可奈何的说:“处长,看到了吧?保长在下边啊,可难哪。”冷啸并没有对侯贤大这句话流漏出任何的体量,还在问他关心的话题:“师文尔,啥来头,是啥官儿啊?”侯贤大怀疑的问:“这个你不知道哇?”冷啸眼睛盯着侯贤大回答说:“没见过。”侯贤大笑了一下说:“你说白话儿呢吧?原来的老爷刀队总教头,现在是二大队大队长,你能不认识?”冷啸若有所思又心有不甘的有点讥嘲的说:“哦,看样子你们很熟哇?不但很熟,交情也不错吧?我这条命,你一吱声,他锛儿都没打,真够情义。我这趟来的,现在呀,还欠你一份人命的大人情了,嘿嘿。”最后这两声皮笑肉不笑的嘿嘿刚完,冷啸的脸色突然往下一沉,阴阴的说:“侯保长,说吧,你跟他们怎么走的这么近的,是不是拿我们给送礼了?”冷啸边说着话边走前几步在刚才还喝酒的八仙桌旁坐下,把枪口就对准了侯贤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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