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世平报告说:“大队长,全体保安队员都拉稀了,这是真的。”杜奎金听耿世平这么一较真,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已经非常明白了,可能出事了。明白归明白,他还是又追问了一句:“真都拉稀了?”耿世平接了一句:“十之八九吧。”

  侯贤大在旁边听到这句话,他这才忽拉一下子又一次想起范老香大儿子被抓劳工的事,一想到这,汗就下来了。他想引走话题的说:“你们保安大队平时都啥伙食,怎么见了这点油腥就拉稀了呢?”杜奎金听侯贤大这句话,立马明白,这是这老小子在有意转移话题,这使他联想到了这顿肉有问题,肯定是被人从背后做了手脚。如果这是真,那这问题可大了。想到这一层,他立马大喊一声:“来人哪!”听到杜奎金的呼唤,从门外进来四个人,进门就问:“大队长,有什么吩咐?”杜奎金命令道:“去,去把那几个做饭的都抓起来,一个也别落。”

  四个人领命一声:“是。”刚转身过去,从门外进来一个哨兵,他一进门就喊:“大队长,从东山上下来三十几个武装人员,看样子是奔咱们来的。”杜奎金一声喊:“他妈的,麻生二郎少佐正让我找呢,我还愁上哪去找呢,来的正好。”耿世平凑近一步小声说:“大队长,现在动真格的可不是时候哇,赶紧走吧,现在咱的人不顶个了,可别吃这眼前亏呀。”杜奎金看了一眼耿世平,气哼哼的说:“走个屁,这要是被麻生二郎少佐知道,脑袋还有了吗?拉稀?没死就得顶上去。”耿世平砸吧砸吧眼睛,点了点头说:“是,我这就去组织。”

  听到这句话,侯贤大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现在侯贤大最最提心掉胆的已经不是杜奎金一伙人拉稀的事了。因为他明白,从拉稀后的一段时间上看,杜奎金和他的人,仅仅拉稀而已,从这上看,范老香没往肉锅里放什么巨毒物,只是巴豆。最坏的结果就是如此,不会再有坏的发展。现在侯贤大的心思在下山的三十几号人身上。他有两怕:一怕下山的三十几号人若是师文尔的队伍。真是这样的话,两边如若真正动上手,不管结果如何,他的麻烦可就大了。师文尔的二大队如果吃亏,人们就会想,保安大队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来,谁告诉的准信儿?如果杜奎金的保安大队吃亏了,道理也是一样的。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侯贤大摊上了。侯贤大他现在只能是祈祷,祈祷千万的千万可别打起来呀。侯贤大的二怕,是怕下山的人是屯里打猎而归的老少爷们儿,杜奎金一但把他们视为是老道军,枪声一响,非死既伤,那后果就是他侯贤大通匪与通日两项罪名同受。为什么?一头是杜奎金与日本人,另一头是一同生活的屯中百姓,如果真打起来了,他侯贤大两头都不得烟儿抽,又都得罪不起,那侯贤大的处境可就难了,也更险了。

  侯贤大紧张的心正在咚咚乱跳呢,姜二吉来到他的身边,把他拉到外边并小声告诉他:“保长,我告诉你,下山的人不是老道军,是咱屯的猎户。另外,山上的人让我给你传个话,天黑他们下山要打杜奎金的保安大队,晚饭得在咱石门屯吃。”听到姜二吉这句话,姜二吉的声音虽然很小,可把侯贤大惊得是一口凉气吸了半天。

  杜奎金见侯贤大这个时候离他很远的与人交头接耳,就对外面的侯贤大不满意的说:“说啥哪?”侯贤大紧走几步上前回答说:“大队长,没啥事?野猪是他打的,他问我什么时候算账。”

  在杜奎金与侯贤大说话的功夫,耿世平见没他啥事,就转身出了屋子,准备去召集人手,一抬头见一匹快马到了大门口,马上的人匆忙着下马后又气喘吁吁的跑进院子,见了耿世平就问:“大队副,大队长在屋里吗?”耿世平说声“在。”耿世平见有情况,紧跟着来人也进到屋里。来人进门报告:“报告大队长,咱抓的劳工被劫了。”

  杜奎金正在穿上衣系武装带,听到报告一愣,他抬头问:“怎的,被劫了,谁?”“报告大队长,他们自己说是老道军一大队的。”杜奎金听到这句话,很吃惊的问:“怎的,这回是一大队的,不是二大队的了,咱抓的人哪?”“哪还有人了,都跑了。”杜奎金厉瞪着眼睛说:“他妈的,跑了和尚,咱还找庙,晚上回回炉去,我就不信了,看他妈的往哪跑。”他正说着呢,从门外扑腾一声进来一个通信兵:“报告大队长,麻生二郎少佐急令,让你带队马上回城。”

  听到这一句报告,杜奎金顿时有如哑巴吃了黄连,满嘴的苦哇。半夜起程,星光满天;八十里路,连跑带颠;村屯抓人,忙得冒烟;劳工被劫,无功可言;三顿未食,人乏马蔫;一顿好饭,狼吞虎咽;偏遭暗算,稀屎涟涟;危情又起,有兵难遣;上方来令,此命难圆。这时的杜奎金,宜凌县保安大队的杜大队长,他还能把他处于这种处璄的队伍按时给带回去吗?

  望着杜奎金和他的人马在山路上越走越远了,此时此地,候贤大的心可并不干净。为什么呢?因为姜二吉这个时候把老道军下山打杜奎金保安大队的事告诉他了,可人家杜奎金偏偏这时候带着手下人马回城了。这顿饭好说,老道军奔的目标是杜奎金,可这个目标他走了,侯贤大怎么跟老道军说呀?这个烟炮又怎么按呢?侯贤大正在呆呆的想心事呢,他的肩膀被人冷不防的拍了一下,“啪”这一拍动静本不大,可吓得侯贤大浑身猛的一哆嗦,他紧张的连头儿都没敢回的问:“谁?”“哈哈,啥事把你压的,都失去了你的风雅了,啊?”侯贤大这才回头一看,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心里又是一紧,侯贤大心里话说:哎呀,怎么是你呀?

  来人是谁呀?这个时候,在这大山里,这个人来干什么呢?

  面对来客,侯贤大此时什么招儿也没有,只能是招呼着:“哎哟,是你呀,咋这时候来了?”来人有点怪罪的问:“怎的,我来的不是时候哇?”侯贤大赶忙解释说:“不是,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来人又顶上一句:“不是,那是啥意思啊?”侯贤大忙补充着说:“我是说呀,我都想你了,你早点来呀。”来人说:“话你这么说,我还愿意听。对了,你干吗跑到村头上来了?”侯贤大忙接话说:“哈,刚…”刚字出口,侯贤大觉得先不能说杜奎金的事,立即转移话口:“咱赶紧走,别在这漫荒野地说话了,回去整两壶去。”

  来人是谁?是宜凌大大有名的民情调查处的处长冷啸。侯贤大陪着冷啸两个人回到屯里,来到侯贤大的家落坐后,侯贤大对还没走的姜二吉说:“你没走正好,赶紧帮张罗一两桌,这头忙完了,你再代表我去陪陪冷处长带来的那四个兄弟。”

  两人家长理短的说了一阵话,菜上来了,是一碗炒鸡蛋,一碗大酱伴豆腐。冷啸看了一眼这个菜,抬起头,眼睛盯着端菜的人问:“刚才杜奎金的人,你们保长给整的啥好嚼咯啊?”端菜的人回答说:“哪还能差了吗?野猪肉炖粉条。”听到端菜的回答,冷啸歪着脑袋问侯贤大:“杜奎金一百多号人,你给整的是野猪肉炖粉条,我来了就这俩小菜?”侯贤大不慌不忙的解释说:“处长,我跟你说,那些个东西,给你吃你也不能吃,再说,我也不能给你呀。告诉你,那些东西,就刚才,差一点点就给我惹出来天大的事。”“哦?就你这地方,天大的事是个多大个事?”听到冷啸的疑问,侯贤大只得说:“跟你实说吧,下午晌,杜大队长他们全都杆稀了,被人下了爬豆,做饭的人已经都被带走了。”

  侯贤大把话实话实说到这,就有意识的想扭转这个话题,他见冷啸还在对杆稀这个词儿发愣的当口儿,端起酒盅儿问:“冷处长,咱别说这个了行吗?”侯贤大把话说了个设问句,可他没等冷啸回答,就不给时间的接着说:“冷处长,我问你一句,你干嘛来了?”冷啸见问,把盅儿慢慢的端起来,喝干盅里的酒然后开口说:“我这身份你也知道,忙啊,可前些日子,麻生二郎少佐问我个事儿,把我给问住了,我想了好几天,想来想去,这个事儿,我非得问你才行。”

  侯贤大有点疑惑的问:“我?嘿嘿,你处长懵我呢吧?”“嗨呀,保长,这方面,在宜凌,就你行,你有名啊,不然,这么老远,我冷啸上你这来?笑话。”冷啸说到这儿,啪的一声把酒盅子放在桌子上,手按住盅子没离开。侯贤大立时明白,冷啸这是在表明地位,他赶紧起身满上酒说:“谢冷处长高看我,你尽管问,但凡我知道的,绝没有一丝的保留。”冷啸见话说到这份上,就直接了当的说:“我想听听宜凌有关的历史文化、风物传说这方面的事儿。” 

  侯贤大听说冷啸此次来不在钱财上,也不在摊派抓劳工上,他心情放松了不少。听冷啸说要了解历史文化,侯贤大看了看冷啸说:“喝酒,我想你要干啥呢,这个呀,好说。”侯贤大看着冷啸喝干了酒,又有些疑窦的问:“冷处长,我说句话你可别生气,这个和你的职责也不搭边啊。”冷啸放下酒盅子说:“怎不搭边?你是不知道,听说日本关东军新上任的总司令近期要来宜凌,要住好几天呢,听说奔咱这儿的契丹皇家大庙是目的之一。对此,麻生二郎少佐心里可不怎么有底,怕问出漏来,这些天老问我这方面的事儿,我知道的也不多,这方面,你是专家,我只能问你。”

  侯贤大原来就对冷啸在这个时间来石门屯,心存介蒂,见冷啸把他的目的说明之后,侯贤大“哦”了一声说:“这方面的事儿,我平生就琢磨他了,知道个一二。要论宜凌的历史与文化,三皇五帝的神农氏,你知道吧?宜凌有炎帝榆罔的神农罐和神农碣,还有神农双塔,建有宝林楼。这还不算,还有一个,就是规划创制中国古代九州的三皇五帝的第二帝,皇帝之孙颛顼,他在宜凌多年,有统治治所,死后埋了,叫颛顼之墟。东晋时期,颛顼后裔慕容廆建慕容燕王朝大棘城。北魏建有万佛堂;大唐皇帝李世民赐封老爷岭,建圣云宫。契丹大辽建有皇家寺院。明代建长城宜凌段并建城池。”侯贤大边说着边扫了一眼冷啸,见冷啸的心并不在这上面,就停下来不说了。冷啸见侯贤大停住了话头,也不在追问,好像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了一句:“听说老爷岭庙上原来有与关公真人一样尺寸的人马刀纯金实心的神像,可东西哪去了?不知道有谁知道这方面的蛛丝马迹?”侯贤大听了这句话,方才醒过神来,哦,人家不是听我说历史文化来的,人家想的是真货。侯贤大明白,人家既然是奔自己来的,就是知道自己能说出一点有用的东西来。再说在这方面,他也不能隐瞒,他也希望有能力有条件的人,把这件事能弄个水落石出,还老爷岭个威严与尊贵。

  侯贤大告诉冷啸:“冷处长,你说的这个事儿,自打我记事起,就不断的听到有人在问。后来我大了,就是这个问题让我对宜凌的历史文化产生了兴趣。”冷啸见侯贤大还在说序,就打断话头说:“不招刀儿的话少说,来实的。”侯贤大被冷啸打断了话头儿,心里老大个不舒服,可又不敢说什么,只得自个儿端起酒盅子喝了一口酒,然后放下酒盅儿,一抹嘴巴子说:“当年徐茂公领唐朝皇帝李世民的圣旨,来到老爷岭修庙。他实地一细丈量,见山顶上不怎么太宽敞,按原来设想的图案盖不了。想来想去就只有一办法,把原来的图案改小了。但这样一改小,原先设想的气势就差太多了。怎么办呢?徐茂公想起一个办法,他要把用不了的金子铸一个金神像。”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