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回校后,对学校的情况,对李福海的所作所为,曾做了三天调查研究。她从王顺康那里得知一个重要情况,实在是气得她怒发冲冠。为了进一步核实,他当时没有声张,免得打草惊蛇,致使狗急跳墙。现在案子弄得一清二楚,可以摊牌了。

  上班了,杨梅问李福海:“李校长,我查学生花名册,怎么少了一个人,自我回校至今,就不曾见过她。

  李福海心头一惊,知道大祸临头,该来的事终于来了。可是他装糊涂,问:“你说少了谁?”

  “宋,小,花!我怎么始终不见这个人?”

  “回家了。”

  杨梅问:“回哪儿的家?我向他家里人问过,说不知道。”

  李福海知道不可能瞒天过海,便直截了当说:“死了。我说回家就是这个意思。”

  “死因是啥?”

  “大概是闹病,得了暴病,突然死亡了。”

  “为啥不报公安部门进行验尸,了解情况?”

  “我想,她可能得了传染病而亡,免得传染给其他学生,所以通知火化厂拉走烧了。”

  “是传染病吗?不,弥天大谎,是被你害死的!”

  李福海还想辩解,进来两名警察,走到李福海跟前,说:“李福海,你的案子犯了。这是逮捕证,跟我们走一趟!”然后“咔嚓”一声,铐住他双手,带走了。

  开庭了,宋小花的父母、校长杨梅和证人王顺康都来了。对于法官的询问,李福海仍然死不认账,否认自己是杀害宋小花的凶手。他以为没人知道此事,便口口声声要证据。

  证人王顺康拿出微型录音机,录音磁带里传来宋小花喊救命的声音,还有李福海和宋小花两人的对话,清清楚楚。原来,那天夜里,王顺康被电影院吵得睡不着觉,起来到院子里抽烟、乘凉。忽然,他见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向储藏室那边走去。他觉得可疑,从卧室里取来微型录音机,这台录音机是本家亲戚从国外带来的。他把录音机放到储藏室窗台上,按下录音键。他认为,这事情蹊跷,一定有名堂,应当以录音为证。当时,李福海听到窗台那边有响动,就是王顺康所为。

  听了录音,李福海低下了头。

  王顺康接着又拿出两件东西交给法官,一件是小小的私人印章,打开看,印章上刻有李福海的名字。另一件是一张纸,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盲文点,法官不认识,请杨梅念。

  杨梅念后,得知是宋小花生前写好的给父母的信。大意是介绍被李福海多次强暴的过程。信中说:“我早晚会死在李福海手里,请爸爸、妈妈为我伸冤。女儿深感遗憾,未能给二老尽孝而早早离开人世,不甘心呢!”

  王顺康解释说,他对宋小花的事有怀疑,所以在火化厂拉走死尸之后,他急忙到宋小花屋子里去寻找证据。看床上有一条破毛毯和一个枕头,别无它物。他抖了抖毛毯,没有发现什么,便拆开枕头,果然夹着东西,就是这个印章和这份盲文信。

  到此,宋小花事件彻底破案,李福海被判无期徒刑,关进监狱。此事告一段落,我们继续谈推拿诊所的事。

  这一天3月5日,全国掀起学雷锋的高潮,街上出现许多免费服务摊点,有理发的,有修理自行车的,也有修理手表和半导体收音机的。遵照校长杨梅的要求,金志山带领一些学生,抬了几张推拿床,放到学校附近的人行道上,进行义务推拿活动。

  来治疗的行人真不少,有腰痛的,有头痛的。这时候来了一位大娘,由她女儿陪同。大娘的病很怪,嘴张得大大的,合不拢。她女儿说,昨天家里来了一位朋友,爱说笑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笑闭,大口常开再也合不拢,说不了话,吃不了东西。学生们头一次见这样的怪病,束手无策,只得请老师处理。

  金志山听了叙述,知道是下颌关节脱臼,问:“你们身上带着干净手帕没有?”

  患者的女儿说“没有”,便到附近商店买了两条新手帕递到金志山手中。金志山用手帕缠绕双手的五指,然后伸进患者口腔中。双手的拇指在里,其余四指在下颌关节外揉揉捏捏,里外的手指配合默契,很快,奇迹出现了,患者的口腔合拢了,他笑着连声感谢。

  这时,人群像看魔术表演一般啧啧赞叹。电视台记者拍下这个珍贵的镜头,晚上在电视台播映,很多观众第一次知道,龙山有这样一所特殊的学校,自然引以为荣。

  叮铃铃——电话铃响,金志山接听后得知,郊区有个农妇得了半身不遂,不能来诊所看病,家里人忙,无法送她来就诊,所以打电话请求出诊。

  在速成班中,陈东的成绩最好,在门诊治疗上,他对瘫痪疾病的治疗情有独钟,有一番独到的研究,希望能在这方面有所建树,因此,金志山决定派陈东出诊。可是陈东视力模糊,独自一人出诊,金志山不放心。赵淑兰听说此事,主动要求帮助陈东一起出诊。金志山想了想,两人各有长处,可以互相配合,不妨一试,便同意了。一个看不见,一个坐轮椅,在出诊路上互相配合,这是个创举。根据这件事,后来柳瑞红写了一篇题为《出诊路上》的小小说,它也体现了杨梅教书育人的成就。

  他仅有0.01的视力,白天能独立行走,还能骑车;她双目明亮却必须坐轮椅,以车代步。他手握车把,足蹬踏板;她坐在车上指挥,忽左忽右,或快或慢。就这样,他们驾着三轮出发了。

  她问:“那位患者为什么不亲自来诊所接受你的按摩治疗?”

  他回答:“患者在电话里说,她半身不遂不能来,家里人忙,不能来,所以请我出诊。”

  “知道患者的住址吗?”

  “知道。石桥村15号,离这里三十多里地,估计中午我们能返回诊所。”

  太阳从东边晒过来。背着书包的孩子们唱着,说笑着,去上学。三轮缓缓前行,叮铃铃……叮铃铃……

  “停车!停车!”她吩咐道。

  “怎么啦?”

  “前面路上拦着绳索,禁止通行。很多人在施工,看样子是修路。”

  他向左一拐,走另一条路:“这就走远道了!”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一座桥,桥面高而陡。一位大爷拉一车煤,吃力地往上攀登,由于坡度大又退了回来,再一次爬坡,还是上不去。她把情况告诉男人,男人跳下车说:“我去帮他一把。”

  他隐隐绰绰看到小拉车,顺着车身摸到后面,弯下腰,喊“一,二,三”上拉下推,煤车一溜烟上了桥。他往回去找自己的车,身后传来大爷的声音:“谢谢!谢谢!”

  该轮到他爬坡了。他用力蹬车,一股猛劲向前冲刺,也上了桥。过了桥,他还呼哧呼哧喘气,身上大汗淋漓。

  “歇会儿吧!喝点水!”

  他把三轮停靠在路边一棵杨树下,然后取下背上的水壶喝了几口,又摘下草帽扇起风来。

  这时候,她看见路边一座高楼上有人擦窗户,忽然,那人腰上的钱包散了架,一大叠钞票滚落下来。如仙女散花一般,粉红色的花瓣随风四散,纷纷扬扬,飘飘荡荡,坠落到地上。于是,一场混乱的闹剧出现了:穿皮鞋的,穿布鞋的,穿高跟鞋的,还有穿草鞋的,纷纷弯下腰去哄抢……

  那擦窗户的人飞跑下楼,向众人高喊:“各位行行好,把钱还我。我儿子得了白血病,这是我借来的救命钱呀!”任凭那人撕心裂肺地喊,众人不理不睬,笑着离去了。说也巧,他手中托着草帽,无意间摸到草帽里有几张百元大钞,便高高举起手,将救命钱还给失主。

  叮铃铃叮铃铃……三轮继续向前。一群白鸽从头顶飞过,送来悦耳的哨声。

  他看见前面黑压压的人群在晃动,看不清他们的脸,却听见他们在议论。

  一个说:“别管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另一个说:“对,别搀扶她,免得惹一身骚,反咬你一口,说是你把她撞倒的,讹你一下受不了!”

  他听了一头雾水,转脸问她怎么回事。

  她说:“人行道上躺着个老大娘,头上还流着血。”

  他质问道:“这么多人围着看,怎么没人把她扶起来?”

  “你没听他们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

  “哎,人心都变得那么硬,我们这个社会怎么办?”他愤愤地说着下了车,钻进人群,摸索着想把老人拉起来。老人显然昏迷不醒,他一个人拉着有些吃力,幸好人群中有人伸出援手,和他一起,将老人搀扶上三轮。老人上车时,从衣兜里掉出一张纸片。她捡起来看,恰好是老大娘家的住址和电话号码。

  他说:“既然有地址,干脆直接把她送到家里。”

  她说:“你看不见,大娘头上正流着血,应当送医院抢救。”她一边说,一边拿出白毛巾给老人包扎伤口。

  “可是附近没有医院呀!”

  她说:“刚才来的路上我看到过有医院,是第二医院,赶紧送那里抢救。”

  于是他调转车头,顾不上多走一段冤枉路,直向医院驶去。同时,她给老人的家里人打电话,通知他们快来二医院。就这样,老人得救了!

  七月的天,娃娃的脸,霎时间雷雨大作。他把她拽上车,拉起车棚躲雨。

  石桥村到了。但是村里的土路一下子成了沼泽地,三轮骑不动。他干脆下车了,卷起裤腿,费劲地推着走。她怎么办?不能下车帮着推,反而成了累赘。——有了,她在车上弯下腰,双手把住车座子用力向前推,给男人一臂之力。

  好半天,15号到了。泥人、泥车进了院。患者的丈夫迎了出来,问明来人的身份和缘由,顿时一脸怒色,嚷道:“怎么搞的?早晨打的电话,现在下午两点了才到,这样的服务态度太不像话了!”

  他和她蓦然苦笑。他本想解释几句,一转念,不怪,从病家来说的确是迟到了。

  “好吧,”他说,“病人在哪里?还是抓紧治疗吧!”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