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海这几天惶惶不可终日,白天吃不下,夜里做噩梦。刚躺下不久,门窗“咣当咣当”响起来,刮风了。周围的空气冷飕飕的,阴森恐怖。

  房门被风吹开了,进来一个女人。她披头散发,拖着长长的舌头,双手如尖利的爪子,一蹦一跳向他扑来。

  “你,你是宋……”

  “对,我来送你上西天!”说着,一把掐住他的喉管。

  李福海拼命挣扎,吓醒了,他的心狂跳不止,前几天的事顿时在脑海中浮现。

  宋小花依旧睡在那屋子里。夜深了,他又去了。推开门,轻车熟路,三步两步跨到宋小花床边。

  宋小花直直地靠着床头坐着,两只盲眼注视着他。他弯下身去扒她的衣服,以为她和往日一样乖乖地顺从。

  “李福海!”一声提名道姓的呵斥,吓得他头发根根直立,“告诉你,我肚里怀了你的种,怎么办?用不了多长时间,事情就要暴露。”

  如当头一棒,把李福海打懵了。他快活了那么长时间没出事,以为宋小花患有不孕症,可以永久快活下去。没想到怕啥来啥。

  “我不信,让我摸摸你的肚子!”

  “啪”一声脆响,他脸上热辣辣的。“想要瞒人耳目,唯一的办法是娶我为妻,光明正大地办婚礼。”

  李福海“扑哧”一声笑了:“我能娶一个瞎子为妻吗?”

  他又开始扒衣服,想快活快活。宋小花今天力气不小,反抗着,扭打着,弄得床板“咚咚”地响。到最后,宋小花竟然喊起来:“救命啊!”

  一不做,二不休,搬不倒葫芦洒不了油。李福海大手使劲卡住她的喉头,不多时,宋小花不吭声了。

  李福海转身要走,忽听窗户那边有动静,“咔嚓!咔嚓!”有人!他急匆匆转到屋后窗户跟前,一个人影都不见。

  李福海给火化厂打电话,死尸迅速拉走了。人们问起宋小花的死因,李福海说:“宋小花已经闹病很长时间了,死期到了,有啥稀奇的?”

  上班了,李福海走进办公室,却茫然不知该做什么,昨夜的噩梦还萦绕在心头。

  叮铃铃——电话铃响。李福海拿起听筒,传来孙宏儒局长的声音。他向李福海传达局里的三项决定:一、杨梅摘帽了,恢复原职原薪,回学校工作,仍然当校长。二、李福海任副校长,希望他们两人团结合作。三、给特校增加拨款,今后面向全国招生,增设初中部。

  “他妈的,这娘儿们又回来了!”李福海将电话听筒一摔,气呼呼地往下坐,却坐了个空,来个屁股蹲。他眉头紧锁,神情抑郁,目光散乱而呆滞。这时候,窗外走过一个学生,哼哼唧唧唱着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小调:“背时的凤凰走运的鸡,凤凰脱毛不如鸡,有朝一日毛突起,凤还是凤来鸡还是鸡。”

  杨梅在校园里转转,走遍各个角落,的确,和她去北大荒前相比,学校无多大改变。一连三天,她没有发表一句评论,只是深入调查研究,多听听群众的呼声。三天后,杨梅和李福海交换意见,她说群众最大的反应,是出租的电影院扰民厉害,天天吵得师生不得安眠,严重影响教学工作,损害人们的健康。杨梅一再强调,这个问题必须尽快解决。

  李福海和杨梅对面落坐,杨梅侃侃而谈,李福海“哼哈”地应着。他的目光,一刻没有离开杨梅的脸。他百思不得其解,批判会上杨梅那张丑陋怕人的脸,哪里去了?难道劳改把她的丑女形象又改回来了?不可能呀!

  “李校长,学校出租给电影院的楼,每年租金是多少?”

  “一万。”

  “出租了多长时间?总收入是多少?”

  “好像是3万,不,还不到3万。”

  “那么,这笔钱干啥用了?”

  “这哪里说得清?学校的开支大了,水电费、修缮费、添置费、教职员工的工资、困难学生的补助等等,都需要钱。”

  “局里难道没有拨款?”

  “拨款是有,但是远远不够。”

  “那么账本呢?拿来我看看。”

  “这个——”他挠挠头,账本有是有,但是我太忙,有时就忘了记账。”

  “会计,出纳忙啥呢?”

  “为了节约开支,会计、出纳都是我一个人。”

  杨梅笑了:“这么说是一笔糊涂账,一切由你一个人说了算,这符合财会制度吗?”

  “好厉害的家伙!”李福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杨梅找到电影院负责人,提出要收回出租楼,那负责人拿出当初的合同说:“那时说好租期是10年,不到年限停止履行合同,违约方要偿付一年一千的违约金。这就是说,你们提前结束合同,应当偿付违约金七千。”

  七千!在当时这不是一笔小数字,杨梅吓一跳。这么大一笔款,一下子如何筹措?

  杨梅回家和建国商量,建国也难住了。不过功夫不大,建国一拍大腿,说:“有了,我可以试试。地上本没有路,路是人走出来的。”

  “你的话叫人听不懂,具体说说怎么回事。”

  于是建国说了事情的经过。

  有一天,周佳全对孙宏儒说:“我看姚建国是个人才,你好好培养他。听说杨梅住院复容,姚建国在医院陪床,你找他到你局里工作吧。”

  就这样,姚建国到教育局上班了。

  那一天,七里铺中学校长向孙宏儒反应,说他们学校很大,位于城乡结合部,有一大片空地闲着,长满蒿草与小树。邻居农行行长见了很羡慕,向七里铺中学校长提出,由农行出资在荒地上建楼房,建成了,楼房及其产权双方二一添作五。七里铺校长拿不定主意。向教育局请示。孙宏儒和建国商量,表示原则上同意,具体事项由建国出面处理。

  事情还没说完,杨梅问:“这和我们学校有啥关系?”

  建国说:“别着急,听我说下去。既然农行方面急切想盖楼,我可以做中间人,把你校介绍给行长,向行长贷款还违约金。看在我的面子,想必行长不会拒绝。”

  杨梅在建国背上捶了一拳说:“你真能趁火打劫!”

  “这不叫打劫,双方都不吃亏嘛。”

  果然不出所料,为了讨好教育局,行长答应给龙山特校无息贷款七千元人民币,10年还清。

  这一下解除了燃眉之急,杨梅立刻收回出租楼,去掉了师生们的一块心病。李福海得知此事气的牙根疼。

  说也巧,金志山从北京推拿学校毕业回来了。杨梅见了非常高兴,拍拍他的肩说:“小伙子长高了,身上黝黑发亮更壮实了。看你这双手,又大又厚实,准是推拿高手。你有啥打算?说吧!”

  金志山说:“旧社会,盲人的出路就是算命、卖唱和乞讨。通过学习和实践,我认识到盲人如今不必走老路,从事推拿是最好的出路,于人于己都有好处。因此,这一个就业门路应该积极推广,我建议学校开设推拿班,让更多的盲人掌握推拿技术。”

  “好好好,正合我意。”杨梅给金志山倒了杯水,“我们很快就要面向全国招生,增设初中部。将来除了文化课,初中班一律增加推拿课,你来当推拿老师,不会推辞吧?”

  一杯茶水喝晚,金志山继续说:“我们有一栋楼面向大街,过去出租给电影院,现在收回来了,不知校长有何安排?”

  “还没考虑好,你能用上吗?”

  “如果你同意,我想利用来开推拿诊所,楼下门诊,楼上住院。开诊所,不像电影院,舞厅那样吵人。”

  “可是现在一个学生都不会,怎样开诊?”

  “可以这样,”金志山说,“目前,我上午顶门诊,下午教课,把诊所办起来。开课以后,挑一些岁数大的、身体好的学生组成快班,也就是速成班,先掌握一些基本手法和常用穴位,学会一些常见病的治疗,然后拉出去门诊,边实践边提高。当然,我多费点心就是了。”

  杨梅说:“好是好,只是你辛苦了!”

  “没什么!这样做还有个好处,可以开始为学校增加收入。”

  “你考虑怎样收费?”

  “还没想好,原则上考虑要为学校创收。”

  “不!”杨梅打断金志山的思路,“我们开诊所,一来为学生实习创造条件,二来可以解除广大患者疾病的痛苦,收费不要太贵。一句话,我们要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善心,不要一颗为私为利的钱心。”

  “对对对,”金志山颇为感动,“校长说的对。校长比我站得高,看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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