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审问的人,几句这样口气的话,别说是杜奎金,就连金一男都被造愣了。这小子几句掏老底的话,把个杜奎金一时给噎个够呛,也把个大个子杜奎金给激怒了:“妈了巴子的,我崩了你。”主审官这几句话,若搁一般的人,不用说尿,屎都得弄的满裤裆。可这个人偏不吃这一套,他不但不服反而挑衅似的说:“杜奎金,这个气话你也就只能对我说说,你不能崩我,有机会你还得因为我得请几桌客,你信不信?”杜奎金自己暗想,宜凌地面上能说了算的也就这么几个人,没发现哪家还没有这么大个奴才。杜奎金想到这,他一使眼色,副官耿世平会意的一挥手,立时上来三个人,二话不说,一顿胖揍。“哎呀妈呀,别打了,我求求你,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说还不行吗?”杜奎金冷笑一声说:“嘿嘿,早就应该如此,何必挨揍,说:”被审问的大个子用眼神瞟了一眼杜奎金,神情无奈的说:“我昨天才入的伙,晚上就来救阚槐榆,不走运,绊了个大跟头,让你们就抓住了。”这小子就说这五句,不说了。杜奎金又一横的问:“就这五句?”“没了。”“叫什么名?”“苟三多。”“你的头儿是谁?”“苟三多。”杜奎金对这不合逻辑的回答有点恼火,他语气很重的重复了一句:“我问你,你的头是谁?”“是我,苟三多。“还有谁是你一伙的?”“熊有志。”“还有吗?”“六七个,还不熟呢,叫不上名。”

  问题复杂了。有一个熊有志,还能套住个金一男。如今在熊有志的前边,又来了个苟三多,那苟三多又给谁干呢?苟三多的下边又都有谁呀?

  见杜奎金问出这么个瞎线头子,金一男听着心里暗乐呀,不用自己洗清净,杜奎金还没问出个结果来,首先就帮着自己洗了个干干净净。况且,金一男自己的手里还有一个硬头货呢。想到这,他对杜奎金说:“杜大队长,你先歇歇,我这还有一个着刀的呢。”不等杜奎金是否同意,金一男喊上了:“把人给我带过来。”大家伙抬头看时,就见一个人被推进了屋子。金一男对杜奎金戏谑的说:“杜大队长,你别老想着圈我了,你也得帮我听听棱缝。”杜奎金爱搭不理的回答说:“你不说,我也得听。”金一男问被带进来这个人:“你姓啥叫啥?”这个人一扬脖说:“姓曹,叫二魁。”金一男慢条斯理的说:“说吧,说清楚了,你还是你。说不清楚,缺胳膊少腿。自己估摸说吧。”曹二魁一翻眼珠子镇静的反问道:“说啥呀?”金一男带搭不理的又像是给提醒似的说:“抢钱。”曹二魁听到抢钱两个字,心里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眼睛斜了斜金一男,没吱声。

  金一男见问过话后,眼前的这个人他装像,不开口,就漫不经心的转过脸来对杜奎金说:“杜大队长,你瞅瞅你这次搞的这个屁事,想露脸没露成,把我拉进来不算,还扯出这些个驴头马面来。从审的情况看,前面这些人都是影人子,真正支架拉绳的在后头呢,你得审啥时候去。那些个钱固然可惜,可时间久了,麻生二郎少佐能高兴吗?审到现在你知道了吧,根本就没我的事。你能想到我,那是你小瞧我了。你是穷小子出身,我可不是,我见过什么是大钱,你这几个钱,还入不了我的眼。我可告诉你,眼前这个小子,根本他不叫什么曹二魁,那是他瞎扯,懵咱。他的真名叫朱世。

  金一男突然这么一揭底,不但把杜奎金造个二愣子似的,还把这个被审问的吓得张口结舌。金一男审视了一圈在座的表情后又接着揭底:“你们不知道吧?眼前这个叫朱世的人,他的顶头上司叫王里予,就是警务局那个侦缉科长。王里予临死前什么都对我说了,做这个事儿,根本就不是他本人的主意,而是他的最大的上司,郑三彪郑局长。”金一男刚才就已经给大家一个震惊了,说出了王里予,接着又兜出了大后台郑三彪,在座人也包括朱世,眼睛都直了。

  金一男见大家伙都在用眼睛瞟着他,他很得意的又说出了下面的话:“杜奎金,杜大队长,你别看我只剩下一只眼,这一只眼比你的两只眼都看得透彻。就连那个苟三多的后边是谁,我现在也已经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眼前这个小子,他的主子弄不好一会就能到,崩了他算了,省着到时候见面不好说话。”

  金一男这个话口一落,他见大家伙像王八吃了称杆子,脖子都直着,突然猛喝一声:“拉出去崩了。”朱世刚开始还以为自己是警务局侦缉科的,干这种活自己才是专业,懂得怎么进行反审讯反侦察,可一听金一男说出的事,着调有谱。自己如果不说,让他真给崩了,可什么都没了,保住性命要紧。想到这层,他忙说:“别崩我,我全说。”金一男冷漠的说:“说就快说,挑简要的说。”朱世赶忙说:“这次这活,我们抢钱是真,可目的不是这个。我们局长说:‘他小舅子耿士英想当这个大队长,说现在的杜大队长能力差,麻生二郎少佐不满意,想制造个借口把他拿下,让耿士英取而代之。’没想到伸手时六枝抠鼻子,出杈了,有一个小子摔倒时顺手一枪,把我们科长给放倒了。事也就这样露了。”

  听完了朱世的交待,杜奎金的脸都白了。他明白了一件事,保安大队大队长的位置不牢靠,有人惦上了,对这种随时都有可能丢掉乌纱帽的危机,自己确还浑然不知。他不明白一件事,金一男啥时候审的王里予呢?当时枪声响过,劫匪逃窜,等回头看那小子,他就已经咽气死定了。回想这个过程后,杜奎金恍然大悟,金一男这是根据他自己的猜想进行推理,然后顾左右而言他,使诈诱供。这小子,这两套真挺阴。杜奎金在琢磨着在回味着金一男的手段,手下人来到他跟前,耳语了两句,他站起身就出去了。

  其实呢,金一男抓朱世,纯属巧合。朱世从于印玺家跳墙逃出之前,就已经知道被放倒的是他的科长王里予。身为副科长的朱世,后半夜回到县城后,没敢向郑三彪局长汇报,原因之一是不知道科长是死是伤,说不清道不明怕局长怪罪。原因之二是他找的那四个社会人儿,关键时刻不争脸,四散而逃。想再回于家大院,因缺帮手相助,已经不可能。所以当他回到县城后,连夜紧张罗又找了几个社会人儿,要重返大于家堡,想在天亮前抢回王里予,给郑局长一个交待。没想到他找的人员中,有一个是金一男的线人。这个线人暗中报了信,他就毫无悬念的被抓住了。

  金一男把朱世带到大于家堡,本意还是给自己脱清净,找个下家,告诉杜奎金,惦记你的钱的是王里予和朱世。没想到审到这个程度,把郑三彪给牵出来了不算,还挑明了不是为钱。不差钱,差官位。金一男忽然觉得自己这趟浑水趟深了。

  见杜奎金从外边回来了,金一男对杜奎金说:“杜大队长,你的钱被劫,这回清楚了吧?与我不搭边。对不起,我金一男还有责任在身,不奉陪了。”说着站起身要走。

  “金处长,你想走?我看你还是先别忙着走好,这事没完,你还走不了。”杜奎金说这话,脸上很平静,似乎对关乎这个事的关键,他已经胸有成竹。金一男对杜奎金的超乎想象的自信,感到有些吃惊,他回头看杜奎金,杜奎金又说出了下句:“我说不让你金处长走,是有道理的,还有四个你的人也参与了这起事件,名字还用我告诉你吗?就是你派出第二拨去留河屯的那四个。”这句话对金一男的震动并不大,他平静的说:“那四个人也死了。”杜奎金坚持的说:“没死,不但没死,这四个人还与熊有志结成一伙,参与了劫钱。”金一男说:“杜大队长,你这不是瞎诈吗?你若这样算计我,我还真不走了。我还倒要看看这出戏你杜大队长怎么个收场。”杜奎金说:“金处长,我可没算计你,是你的人先算计的我。”金一男反唇相讥的问:“你跟我来这套儿,我看你眼子丢大了,郑三彪郑局长那,我咋没听你说个不字呢?”杜奎金对郑三彪正有气呢,见金一男哪壶不开提哪壶,就坚定的说:“朱世是你抓的,我还没查到他,不过,你金处长大可放心,郑三彪我是一定要找的。”

  金一男重新坐回坐位,等着看杜奎金接下来的戏怎么个演法。杜奎金这回也不含糊,坐在那向外一招手,就见耿世平、靳吉庆、史宝祥、钱有安这四个跟着杜奎金一起起家的左膀右臂,推进一串人来。熊有志、侯林海、朱世春、杨绵长、牛环宝。金一男见到这五个人,心里这个气呀,他暗恨这五个人,真给自己打脸哪,怎么摊上这么五个玩意儿?气归气,事归事,现在人在杜奎金手上呢,再气暂时也是没办法。

  这五个人进来一见他们原来的金处长在上面坐着,心里边都不怎么得劲。杜奎金一脸笑迷迷的,带着幸灾乐祸的口吻问:“金处长,我杜奎金没撒谎吧。这可都是你的兵,你自己问吧。”金一男听了这句话,脸腾的一下就热了,这个大接力棒,太沉了,接不动啊,可接不动也必须得接,不然杜奎金真的闹起来,麻生二郎少佐那,他还真交不了差,第一个他选人不当;第二个他管人无方;第三个他纪律不严。这三项罪过就让金一男难弹。这五个人中,最受金一男器重的是熊有志。处于这样一种尴尬的境地,熊有志先说话了:“金处长,我们五个没回到处里,对不住你。可我们不是不回,是回不去。任务没完成为一,枪被抢去了为二,没拼死一搏为三。以处里的规定,我们回去就得死,所以我们回不去。我们五个走在一起,已经另有归宿。我们的所做所为,成败与否,都已经与你金处长无关。”

  金一男听到这几句话,酸楚与温热在他的心里同时发酵,他很感激熊有志在这种场合,在熊有志自身祸险危机的时候,说出这种负责任有担当的话。对熊有志的话,他很不是滋味的点点头表示赞许。“熊有志,你说的话,我听明白了,也知道了咋回事。但有一点我很疑惑,你和他们四个在处里也都是属得上的高手,杜大队长的手下人的水准,我也略知一二,被他们抓住,我的理解是不可能的。”金一男这句话,明着是表扬熊有志,实则是在为自己立威,更深一层的意思是瞧不起杜奎金和他的保安大队。但金一男的这几句有意撩拨的话,却惹恼了一个人。

  谁呀?靳吉庆。靳吉庆是杜奎金起家当胡子的五元老之一。他听金一男的话,左挑右拨,当时就生气的站出来说:“金处长,看你把他们吹的。其实抓他们,易如反掌。金处长你若想听听,我就说说。”靳吉庆说听听这句话,那是逗咳嗽,实则是借机想表现自己。所以不等金一男回话,他已经说上了:“杜大队长让我们特别注意这次捐款汇总,我呀就把我家这条好狗大黄给带来了,并把他拴在于保长家的后院。我这条狗有一大特点,遇事只哼哼,从来不叫。这次遭劫,对方人多呀,事后我放开他让他去追,他不知道追哪个,所以他没动。我一看得了,咱回去吧。回到城里后,就进了文昌阁想吃口饭,刚一进去,大黄他精神了,哼哼不算,还咬着我的衣袖往一个单间拽,我立马就明白了,人在这呢。我转身招集在城里的人手,把文昌阁就围了个水泄不通。当我进屋的时候,他们几个还互相埋怨呢,说程咬金什么的。我冲他们喊一声,把手举起来,都他妈的别动。嗨,姓熊的这个还想掏家伙,被大黄一个冲跃就咬住了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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