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正式开席。人们从各个屋里鱼贯而出,看着大家都落座后,于印玺开门见山的说:“各位老少爷们,开席之前,咱得请杜大队长讲两句。杜大队,请。”杜奎金上前一步,叉开腿两脚站稳,对大家点点头说:“老爷岭名声在外,可没有专属的老爷庙,那哪成啊,辱没祖宗。经我杜某倡导,各位捧场,百姓赞赏,大家出力,今天,这个义举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下阶段就看于印玺和你们众位保长的监管实施了。没别的说,来,大家把碗端起来,喝酒。”

  这场酒喝的,从太阳正午,喝到日落西山,等到撑灯的时候,杜奎金和于印玺才将最后一拨保长送出大门,转身没走几步,午前骑马送信的回来了,他刚说了一句话,就让杜奎金和于印玺两个人立即心火上窜,直奔脑门子。杜奎金和于印玺两人陪了一下午的酒,不但自己感觉脑袋渐大,舌头都长了。杜奎金大着舌头问:“你刚才,说啥?你再,再说一、一遍。”“杜大队长,被劫了。”杜奎金反问:“谁,谁被劫了?”来人自觉口误,马上改口接着说:“钱……钱,五个秃老亮把张享久的腿都给打折了。”杜奎金担心的问:“钱哪?你带回来了?”“我还带钱?我要不说我是送信的,命就丢了,我是从尿道逃出来的。”杜奎金着急的问:“钱,被抢,抢跑了?”“好像没给,正打呢,打的闷声直哼哼。”听到钱还在,杜奎金吼了一声:“他妈的,太岁头上还敢动土?妈拉巴子的集合,留下四个看堆儿,其他的跟我走,。”呼啦啦,三十几个人提枪冲出了大门。

  天黑下来,三十步开外已经看不清晰人影了。这个时候,在于印玺家大门外不远处的邻居家的一个柴火垛后面,潜伏着人。一个身影晃了一下,被另一只手按住,听到低低一声:“附近好像还有人,再等等。”

  听说张享久被劫,保安大队长大队长杜奎金一时冲动,鲁莽去救,眼下情况不明。看看越来越黑的夜,此时的于印玺最紧张了。满院子就剩下四个拿枪的,还都喝多了酒。这还不算,问题是于印玺自己又说了不算,指挥不了他们。于印玺急呀,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本来就兵慌马乱的,军警宪特,民团庄兵,胡子响马,地痞无癞,见钱谁都惦着。可他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浓茶水紧上,好话紧溜,很怕四个拿枪的睡着了,失去保护的依仗。

  外边的人见院子里四个拿枪的还挺精神,把行动的目标转移了,他们转到后院,翻墙进了院内。没想到出了一个大差,一下子把动静弄大了。怎的了?他们情况没搞准,后院里有护院的狗。这狗可真够一说的了,别处咋乱,这个狗一声不吱,只盯着自己的责任区。突然间有人跳进了后院,黑暗中看家的这个狗这个叫哇,狂吠不止,与进来的三个人对峙起来。三个人站住了,一个人扔出去一块东西,这个狗上前嗅了嗅,见是肉,叼起来上下两个咬合,就咽下肚腑。这狗得到好处了,不叫了。但在暗处,还有一条狗,这狗更怪,不咬不叫,只是低沉的哼哼。

  院里四个拿枪的听见狗吠,站起身问:“怎回事?”话音刚落,一块石头飞进来,把挂在院里的马灯打掉了,院子里顿时漆黑一片,四个拿枪的一愣神,从东西大墙上就下来人了,几个箭步就来到四个拿枪的跟前。紧接着就伸上手了。这四个拿枪的有一个是老兵油子,他听到有声音过来,自己一个就地十八滚,紧跟着手中的枪就响了,“叭。”

  院子里枪声响过只有几个呼吸的时间,大门外响起杜奎金的笑声:“哈哈,我就知道肯定有人来,打了个马糊眼,老子说走没走。眼下,你们谁也走不了了!点柴火。”随着这一声命令,于印玺的大院外,几个火堆由小亮到大火,十几杆枪枪口对准了大院。火光中满院皆明,院中间躺倒两个人,一个是那个老兵油子,另一个不认识。院里原来那三个人,各个乌眼青,但都没致命伤。杜奎金带着人进了院子,来到躺倒的那个人跟前仔细一瞧,子弹正中脑门子,人已经没气了。那个老兵油子站起身说:“跟我玩这个,我是师爷。”那三个兵心服口服,佩服得五体投地对杜奎金的说:“全仗着他这乱中沉稳的这一枪,不然可就麻烦大了。”

  于印玺见杜奎金带着人回来了,他松口气,放心了,这下子安全了。他正乐呵呢,突然想到不对呀?钱在后院呢,咋没动静呢?他急忙来到后院,进室一看,立时傻眼了,钱,全没了!看护钱的四个人全被捆着,正在呼呼大睡。“钱!钱!钱哪?”任凭于印玺怎么喊,怎么叫,四个人酣睡照常。

  陈王英和常懂虹两人下了南天门山,沿着小道来到鸡公峰寺,进了庙门,一不烧香,二不磕头。到处乱转。鸡公峰寺比不得圣云宫,只有僧人和居士的饮食起居十几间房屋,一柱香的功夫,两个人查看个遍,没发现任何线索。两个人出了庙门,顺道往西北走,中途遇到三个进香的妇女,常懂虹上前问:“三位大姐,没听说附近有人说过一个死老道哇?”两个女人摇摇头,另一个女人接话说:“画山底下新近发现一个坟,没有听说屯里边哪户哪家死人,可能是外边的。”两个人得到这个线索,向西翻过一道山梁,来到画山,转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新土孤坟,坟前竖立一块木板,上有九个字“一杨绿,字高巅,画山仙。”这个木板儿上的字,两个人看了半天,摇摇头离开孤坟,来到只有六户人家的小屯画梦沟。六户人家问了个遍,都不知道这个孤坟是谁埋的,连什么时候埋的都不清楚,都说是新近看到的。

  一大早,太阳还没出来,睡梦中的金一男被电话铃声吵醒,他赶忙拿起电话,想都没想是谁打来的,就忙用日本话殷勤的说:“报告少佐,我是金一男,我马上就到。”打电话的是保安大队大队长杜奎金,电话刚通,没等他开口说话,电话中传过来一大串日本话,他一句也没听懂,但他知道,这是金一男没错。见对方说完了,他只说出一个字,“金……”对方已经撂了电话。杜奎金略一思考,又拨通了电话,这回杜奎金有了上一次的经历,电话通了先说:“我是杜奎金,金处长,刚才的电话是我打的,昨晚上出大事了,给你打电话的意思,是请你帮我查查。”金一男见来电话的不是麻生二郎少佐,而是杜奎金,就慢搭理的说:“哦,原来是杜大队长,这个事儿……”说到这儿他打了个沉儿,接着又说:“我跟你说,杜大队长,麻生二郎少佐对我有规定,早上我得先请示少佐,他那如果没事,我就能抽一点时间过去。行了。”咔嗒一声,人家把电话又撂了。

  这头刚放下电话,就听有人敲门,金一男说:“等我起来再进。”话刚说完,人已经露头。进来的两个人是陈王英和常懂虹。陈王英汇报说:“处长,我俩查了,杨高山的尸首没查到。但我俩查到画山时,见有一新的孤坟,坟前立一木牌,上有九个字,这九个字能断定这个坟就是杨高山的。”金一男问:“怎么断定?”陈王英上前,递过一张纸,金一男看了一遍,见九个字分三句,每句三个字,每句的第二个字穿起来念,就是杨高山。金一男说:“凭这九个字,就能找到埋坟的这个人。”陈王英赶忙问:“怎么找?”金一男一笑说:“这个人的文笔,千里有一都说少了,好找。”陈王英见事完了,很高兴献媚的说:“金处长,我俩给你带来好东西了。”金一男问:“什么好东西,看把你美的。”“四只大熊掌,外加一个大熊胆。”金一男板起面孔说:“你俩小子,没干正事吧?”陈王英委屈的说:“金处长,你可别这样以为呀,我俩查到南天门山,差一点点让这头大狗熊给整死,全仗着那条猎狗,生死一瞬间,猎狗舍命救了我俩,你问问常懂虹,现在一提这事,腿还哆嗦呢。”金一男很高兴的说:“看来,抽空我得奖励奖励你们俩。不过?”陈王英见金一男许愿还拉个抽头,就接话问:“处长,有事尽管吩咐,我你还信不过吗?”“好,陈王英,你和常懂红还得走一趟,这事儿我要校真儿,谁写的字,必须找到人。去吧。”

  吃过早饭,金一男情绪饱满的来到日本关东军驻宜凌最高指挥官麻生二郎少佐的指挥中心办公室的门外,一名勤务兵把他领到麻生二郎少佐面前,麻生二郎少佐抬头问:“哦,金处长,你有什么需要当面向我报告的吗?”看见麻生二郎少佐今天对自己很客气,金一男很兴奋的报告说:“报告少佐,我有两件事情必须报告。”麻生二郎少佐点个头说:“我在认真的听,说。”“昨天晚上,东山一带出了一件大事,不知道杜大队长向您报告了没有?”麻生二郎少佐立时严肃的问:“什么的大事?”金一男见自己的话引起了麻生二郎少佐的重视,就接着报告说:“杜大队长在东山七十几个村屯公开募捐,说他要亲自张罗在老爷岭顶峰建关老爷大庙,昨天白天开宴席庆贺,晚上钱款被劫。今天早上请我帮助调查。我回答他说,我必须请示少佐批准才行。”麻生二郎少佐听到这,没表任何态度,只是“嘿嘿嘿嘿”的笑了两声后问:“还有吗?”金一男没从麻生二郎少佐的笑声中领会到确切的含义,准备的第二个正事没说,但仍然以原逻辑的口气改口说:“报告少佐,我的部下昨天在南天门山追查圣云宫跑反道人的线索时,突遇狗熊,他们把四只熊掌和一整个熊胆带回,晚上想请你赏光品尝熊掌的美味,饭馆都安排好了,在文昌阁。”麻生二郎少佐叫说美味,满口答应:“准时的米西。”

  金一男回到特别行动处自己的办公室,手下人向他报告:“处长,你走这段时间,杜大队长已经来过三次电话,请你去大于家堡。”正说话间,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金一男拿起电话,话筒里响起杜奎金的声音:“金处长,你是来,还是不来,得给我一个通快话。不过我可先知会你一声,据了解,这起案子与你手下人有关。”没等金一男说话,杜奎金也把电话咔嗒一声撂了。宜凌保安大队大队长杜奎金也回敬给宜凌特别行动处处长金一男一个下马威。

  金一男个不高,眼界不低;话不多,心眼不少。听杜奎金的口气,他的人参与了这个劫夺事件,已经十拿九准。这时候,他自己倒心里没底了。想到这,他喊了一声:“陈王英。”陈王英在外面听到喊他,进屋问:“处长,有事?”“你去通知,全体开会,不准差一个。”陈王英出去后,金一男自己从头把手下人过了一遍筛子,他自认为,目前的这些个人手,还没有谁敢在背后蔫下手私干事的。自认为归自认为,还得当面较一遍真儿。此时陈王英在门外报告:“处长,人员到齐,请你训话。”金一男到了会场,脸上冷若冰霜,开口一句话:“昨天太阳落山到今天早上太阳出山,谁和谁一伙来着,重新站在一起。”属下们有点懵,心里发毛,官儿今天怎的了?金一男见没人动作,又喊了一声:“没听着吗?站出来。”陈王英、常懂虹二人看了看前边,又左右转头看了看两边,两个人对了一下眼神,立马站出来说:“报告处长,我俩从画山回来,走到后半夜鸡叫才回到处里。”听两个人这么一说,大家伙也恍然大悟,噢?是这意思。这才一个个找对。问到最后,只有陈王英、常懂虹在外,其他人谁也没出城。现在,金一男的心里更加有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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