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坐下,两个跑堂的送进来四个菜一个汤,外带一坛老胶白。金一男对跑堂的吩咐说:“告诉你们掌柜的,再加两拿手菜,有贵客。”两个人喝茶的功夫,菜上全了。跑堂的给斟满酒后退出去,两个人同时碰了一个盅,一盅酒吱的一声下了肚。翻译官白雪寒问金一男:“这几天,你金处长好像不高兴,为啥,能说说吗?我给你解解闷。”金一男给白雪寒先斟上酒,自己又倒满了说:“尝尝菜,往日口道不错,看看今天咋样。”两个人吃了两样菜,金一男说:“都为麻生二郎少佐干事,可我觉得我好像被人耍了。”

  听到金一男说这样的话,白雪寒吃惊的说:“你咋说这样的话呢?”“白翻译官,不是我这么说,这事明摆这了。查老爷刀队是我去的,为这事保安大队杜大队长对我老鼻子不愿意。我二次去要抓人,警务局局长又去了和我争,他算老几呀?紧接着又是县长去了,来个大翻盘子,你说我这脸往哪搁吧?我本想给他个颜色看,可麻生二郎少佐的作法更是出人意料,他以给上级表演为名,把这些个道人都送去当劳工了。你说说,我在这中间成了啥了。再说了,事完了,人家都齐齐整整的,我呢?丢了八个人,这八个人大水冲去了一样,不声不响的就没了。麻生二郎少佐就给我定三十人,这样一来,三勾中就没了一勾,吃了这么大的亏,你说说,我跟谁说去。”

  久不单独外出的翻译官白雪寒,今儿得闲要上酒馆去见见金一男,两个人还真就遇上了,遇上了也就喝上了。见金一男有情绪,在给金一男满上酒后,他劝导的说:“你呀,不是我说你,你没看出勾当来呀?”金一男不理解的问:“怎的?”翻译官白雪寒不急不火的说:“你没想想,你这枚棋子有多重要。麻生二郎少佐这盘棋,下的挺高哇。对老爷刀队不采取措施,对麻生二郎少佐来说,早晚是病。圣云宫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是一般的吗?现在麻生二郎少佐有块心病你知道是什么吗?”金一男向前倾了倾身子问:“他还有啥心病?”白雪寒直接的说:“人少。说白了,日本人自己的兵少。为啥给你定的人,员额有限,为啥分保安大队、特别行动处、民情调查处、铁路保安队这些个门头,这叫拆单。他怕呀。以后可能还得分,分后再合,不断的变。这叫参沙子,分而用之,抱不成大团,成不了大伙,也就实现了他的分而治之。这在咱中国,叫驭人术。这次圣云宫行动,核心是先威吓,再制造争端,找到把柄,然后嫁祸于人。最后是耍猴儿,打疼了再给甜枣,实现不费一枪一弹,不死不伤一人,不但彻底解决老爷刀队成帮成伙问题,还解决了以后万一他们站高一呼,人们群而聚之的后患。这不一举两得吗?”

  金一男听完翻译官白雪寒的拆解说明,结在心里的疙瘩开了扣了。他兴奋的说:“我得敬你三杯,你人在麻生二郎少佐身边没白呆。”两个人连喝三盅,翻译官白雪寒接着自己的话茬说:“金处长,我刚才说的只是其一。”金一男惊讶的问:“还有其二?”“对。金处长,保安大队杜大队长与你做劲,为啥?钱财。圣云宫是保安大队的一个大钱串子,摇钱树。冷啸冷处长,为什么积极安插自己人选,也是为钱财。麻生二郎少佐一箭双雕,明着是剪除抗日力量,排除安全隐患,实处另有其谋。这个我不能说明白喽。麻生二郎少佐这个步,可是大手笔。水到渠成时你惊讶去吧,让你可劲想,你也想不出还有这么个大事。”金一男忙又碰盅说:“听你这一席话,真长见识,眼睛都跟着亮堂。”

  两个人又干了三盅。翻译官白雪寒放下酒盅说:“倒上,倒上,倒满了。我接着说其三。”金一男愣怔着问:“还有其三哪?”翻译官白雪寒点点头说:“金处长,保安大队杜大队长要在老爷岭顶峰建关老爷大庙,这事你听说了吗?”金一男点着头说:“听点风,没在意。”“这你咋不在意呢?这可是大事,手笔也不小哇。圣云宫换上冷啸的人了,杜奎金粘不上边了,圣云宫粘不上边,钱串子散了,摇钱树倒了,钱上哪取去?建大庙,重栽摇钱树。道家的山顶上建个佛院,敬一尊大神关老爷关圣帝,一举压他冷啸两头。这还不算,在大庙前建一大鼎,鼎高过四丈,鼎中有屋房,鼎上可观全山。东西下院出山道口又要建两个炮楼子,你说说,冷啸的人不就成了瓮中之鳖了吗。这是暗的,明的当然是监控、防范抗日力量的敌对行动。更有甜头的是借机捞一大把呀!这一大把有两个好头儿,七十三个保长有机会各个扒皮抽头,一举交下七十三个有实力的人物,这是一好。另一好是他自己的,收了钱咋花,花多少,真花假花,哪个老百姓敢问,你我不贴边,能问吗?”金一男都听得有些神乎其神了,他点头承认说:“这小子的钩子下的挺长啊。”

  “你到张罗喝酒哇。”听到翻译官白雪寒的这句提醒,金一男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说:“我都忘喝酒这码子事了,来,再喝三个。”三盅酒又下肚了,翻译官白雪寒说:“这之四,金处长还想不想听?”“想听,想听。我没想到你还有个第四。快说给我听听。”

  翻译官白雪寒见金一男对自己服贴的了,他停了停话口,咳嗽一声,然后才又对金一男说:“金处长,你听说过圣云宫有密室吗?眼下都在暗中使劲找呢?这也怨你!”金一男不解的问:“怨我什么呀?”“还怨你什么?静字辈的五个老道人谁杀的?秋山一树?还是你派人杀的?原道长是不是也是你派人给杀的?这个我是猜,也许还是秋山一树。但有一个事你恐怕不知道,眼下都在惦记着,都在找的密室,本身就是个秘密。这个秘密据说是道长传道长,所以只有原道长一人知道。如今他死了,想得到密室里的宝贝金银,就得天翻地覆的去找。这还不算,耗子拉木锹,大头更在后头,还有一个更大的秘密,这个,我可不能说,也不敢说。”

  金一男一醉到天明,他醒来的头件事,就是派人去查看原道长杨高山死在哪了,尸身咋样了,还有其他什么具体的情况没有?因为金一男与翻译官白雪寒分手回到处里,躺在炕上,突然间想起个事,依稀记得在这之前曾经有人向他报告,说有人看到杨高山被人背走了。想起这个,他一激灵翻身坐起,他想起翻译官白雪寒说杨高山是唯一知晓圣云宫密室的人这句话。真是天意呀,他金一男这次是要出头露日,人转旺运了。一天得到这两个事关重大的消息,金一男决心已定,他自己想要趟趟这趟浑水,万里有一,他金一男首先得手,宝贝金银就是全部交给麻生二郎少佐,他金一男也是成功的。拿别人的钱财宝贝送礼,这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吗。更何况,抱着大鱼去送礼,哪有不粘腥的呀。

  金一男把人派走后,他就专心致志的思考一个问题。翻译官白雪寒特意找他金一男并告诉他这几件事,是什么意思呢?思来想去他明白了两层意思。一层是告诉他,杜奎金这几天有一大笔线,而且这个钱,麻生二郎少佐并不掌握。换句话说,是这个事,得没得到麻生二郎少佐的点头或默许,现在是模棱两可,或许是他杜奎金自己定的。二层意思是在告诉他,麻生二郎少佐对他金一男重视,应该更靠近麻生二郎少佐,争取成为参与那个重大秘密行动重要的一员。

  金一男派出去的两个人,一个叫陈王英,另一个叫常懂虹。两个人领受任务后,准备好干粮,带上一条猎狗就上路了。两个人加一条狗来到圣云宫西下院,找到一双杨高山丢弃的旧袜子,让猎狗嗅了嗅后,猎狗就领着两个人在西下院转了一阵子后出了大门,在鸳鸯井打个站,就奔上山的路了,从蝴蝶泉、花子坟到灵山洞府,再走进十八盘,过唐王井,就到了上院的地界。走进关公殿,过后院进三清殿,来到点将台,在点将台的周围转了一阵子,来到药王松,过药王松到鹰嘴峰,然后向北而去。

  走了半天了,两个人有些累,找块平整的大石头坐下。人休息了,猎狗可没闲着,猎狗很兴奋的在周围转了几圈后,又顺着小道往下跑去。一会的功夫,猎狗跑回来了,而且当着两个人的面是狂吠不止。两个人知道有情况,赶紧起来,跟着猎狗小心前行。在小道左侧的一条沟里,猎狗停下不走,陈王英常懂虹仔细查看,发现了一滩陈旧的血迹。两个人弯下身子又查看一阵,见猎狗还在叫,就顺着山间的小路跟着猎狗继续前行。当他们来到了南天门山的南坡时,突然,猎狗叫声异常,两个人站定,以为有什么新的发现。可看猎狗的动作有些不对劲,赶忙伸手掏枪,就在两人拿枪在手,想打开保险的眨眼间,一只狗熊猛然窜出,奔着陈王英和常懂虹就是一个跳跃,眼看着狗熊挥出了左前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猎狗一个跳高,咬住狗熊挥出的左前掌。这只狗熊也不含糊,站起身,又挥起右前掌向咬住狗熊左前掌不放的猎狗一掌下去。猎狗惨叫声声,被这一掌打出去多远。狗熊打掉了猎狗后,紧跟着就凶猛的扑向陈王英和常懂虹。陈王英和常懂虹在千钧一发之时,猎狗用生命为他俩赢得了宝贵的一呼一吸的时间,使他俩有机会顶弹上膛,随着六声枪响,凶猛的狗熊退后一步倒地挣扎。陈王英用手枪对准狗熊的脑门子补上致命的一枪。陈王英与常懂虹快步来到猎狗前,猎狗眼瞪瞪的看着两个主人,嘴里嘤嘤的叫着,似乎是在向主人报功更向是在求救,嘤嘤的叫了一会,最后两眼滚泪,不情愿的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

  魂飞魄散的紧张,命悬一线的惊恐,令陈王英和常懂虹浑身乏力,找了块大石头,坐在石上喘气休息。歇了一枝香的功夫不到,就见从西北方向涌潮般来了一大块恶云,南天门山顿时阴云低沉,冷风阵阵,几声沉闷的滚雷响过,酒盅般大小的大雨点子加杂着冰雹扑头盖脸的砸下,两个人无处躲无处藏,被打了个鼻青脸肿,满脑袋大包。

  猎狗死了,领道的没了。风雨过后,两个人浑身颤抖着走出树棵子,勉强打起精神,向南天门山爬去,上到了南天门山山梁顶上时,站在最高点上往北看去,映现在他们眼帘的是,苍松翠柏中的鸡公峰寺。

  大于家堡保长于印玺家,今天格外的热闹。于印玺为了今天的事,昨天特意请了一伙厨师,在院子里砌上灶台,搭上席棚,摆好了十八张席桌。一大早,满院子烟火升腾。猪肉块子,羊肉拌子,鸡鹅鱼虾,改刀入味,上火预制;各种菜蔬,摘清洗净切好装盆。满院子香气四溢,人声盈门。于印玺家的上屋,两间名堂,人已满座。西两间,收钱签字,办理交接手续,登记造册,誊写捐资名单。低缓的数字唱念声,噼哩叭啦大珠算盘子声,混合在一起,场面引人兴奋,别有一番韵味,热闹。东两间,先来的各村保长们在饮茶闲聊,谈资荤素搭配,不时引发阵阵笑声,开心。东屋往里,还有一单间。此时,宜凌保安大队大队长杜奎金与于印玺正在屋内饮茶密谈。

  快到中午时分,帐房先生陈二槐推门进来告诉说:“大队长、保长,七十四个村屯基本到齐,已经核准上册交接完了,就只差一家没来。”杜奎金低缓的问:“这一家是哪啊?”帐房先生回答说:“就差张家营子张享九。”“哦,张享九?”于印玺疑问声中又很自信的说:“张享九,他肯定能来,再等等。”杜奎金杜大队长有些不乐意的插话说:“于保长,别再等,派人去摧。告诉他,他不来,我去。”杜奎金话音落地没多长时间,一匹快马就离开大于家堡向南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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