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楼子上的机关枪射手,每天都这么的在楼顶子上呆着,闲着没事,时间一长,为了不使自己睡着了,就养成了居高临下看热闹的习惯,今天评评论论这个事,明天议论议论那个人。这样的环境装横装贯了,整天琢磨着打别人了,从没想过还有人要打他们,更忘记了在狙击手的眼睛里,这样的目标该有多么的大。所以当枪声一响,还在找呢,哪打枪呢?地上看热闹的同伙枪走火了,还是开枪打人呢?就是这一愣怔的功夫,五个炮楼子上的机关枪正副射手一个也没有剩下,全被快枪手吕一顺给干掉了。

  三十二个抬杠的人,听到团长马龙飞让动手的命令,不躲也不跑了,反过来伸手向扑过来的日本鬼子夺枪,双方立马就打成一团。大门口这边一乱,里边站横排的那些鬼子,没向大门口这边增援,而是改站成半圈,并一步一步逼进三百个光头人。这三百个光头人闹愣了,怎么的了?就在这一瞬间,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传到了他们耳朵里:“老爷回刀。”这声音是由任自安、翟心田、师文尔、无功与无过这五个大老爷们儿合起来又是在战场上歇斯底里的吼叫,那声音传得远哪。听到老爷回刀四个字,三百光头人这才明白,这是在告诉他们伸手,有人在救他们。哎哟,有救了,三百个光头人呼啦一下子返转身就扑向他们身后的鬼子。

  “老爷回刀”,这一声呐喊嚎叫,像一下子惊醒了梦中人一样,这三百来个光头人突然一个转身,鬼子知道情况有变了,端着枪先声开火,枪是先打响了,也确实打倒了一批,可离这三百来个光头人的距离太近了,平时竟想着自己怎么收拾别人了,忘记距离太近,时间上决定了他没有机会再打第二枪了。五十个鬼子兵被老爷刀手们以掌为刀切瓜砍菜一般打翻在地,不但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手中的枪也都被强行虏走。

  师文尔从混乱的人群中跑向前去,高喊一声:“道友们,快跑!快跟上我!”这些个光头人都认识喊他们的这个人。人群中有人高喊:“那是教头喊咱哪,跑哇。”这些个人可不是松散的老百姓,那可是训练有素的人,三蹦两跳着就都出了大门。马龙飞见人都出来了,高喊一声:“掩护着,撤!”

  台吉南山日本煤业株式会社自认为有重兵把守,防护严密,铁桶一般,从没有劳工逃出过,不会出问题。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在自己的统治区,在自己的家门口,只看见有人从外面往院里打了一排子枪,就见五个炮楼子顶上的五挺机关枪一枪还没响呢,正副射手就全倒下了。而院子里呢,只有三八大盖枪零零散散的枪声,已经构不成有效的杀伤。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大门口一乱,院里的人一炸营,这样一个里应外合,院子里活着的光头人,一个也看不见了,跑了个净影毛光,满院子剩下的,是那些个还没明白过来到底眼前发生了啥事儿的劳工和已经被眼前的突变吓得目瞪口呆的煤矿的管事的们。

  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劳工居住营东邻煤场的铁大门再一次咔嗒咔嗒的被推开,快速的冲过来的三百多鬼子,迅速组织起有效的反击,他们一个冲击就冲出了大门外。这个时候,他们才看到,暴乱的人已经跑出去有二里地远了。这群鬼子稍一愣怔,就听当官的一声喊叫:“追击!”疯了一样的鬼子,就撒开腿拼命的向前追赶,不想给在前边跑的人以任何喘息的机会。

  马龙飞带着人群跑到一个早就约定好的山梁上,就听一个声音喊:“马团长,你们往东快撤,剩下的事归我管了。嗨,还有,把人身上的破道服给我脱下来二三十件,鬼子有军犬,我得用那东西,把鬼子军犬引走。”马龙飞回答说:“蓝天林,蓝大队,你想的周到。”马龙飞转身命令:“把道服脱下来,扔了,别乱跑,跟着我撤。”

  台吉抗日大队大队长蓝天林见马龙飞带人跑远了,转身命令:“把地上的破道服联结上,拉着走。”等三百多鬼子兵哇哇啦啦的刚追上这个山梁上,没防备脚下拌上了一根绳,听到有声音响,也看到了冒着的烟,这些可都是专业军人,他们也知道躲,也想躲,但是没有机会躲了,脑袋子快一点的,刚趴下,拴在绳子两头的手榴弹都爆炸了。过了一会,没见有啥大动静,等他们爬起来再看时,前面的人已经翻过了另一个山梁。这些鬼子仍不放手,在军犬的引领下,又疯狂的追下去。就这样,南山上挨上一阵枪,北坡上又遇上几颗手榴弹的爆响,疯狂不舍的一直追到了白石沟。这三百多鬼子冒死追到白狼河的北岸,不得不停住了追击的脚步。再往下追,一条白狼河断了追路。还想追,连个脚印都没了不说,他们还必须得泅渡白狼河。鬼子军官举着望远镜向南岸看去,一批狙击手正伏在沙丘后面。这个鬼子军官太明白了,如果他们泅水强追,等着他们的,只能是对手对他们实施水上点兵了。这个鬼子军官做出了不得以的决定,只见他举起一只手,向后做了一个手势,那意思,他的兵都明白,那是撤。

  在台吉与宜凌交界的一个山坡的树木子里,四百来号人正在休息。东北抗日军先锋团团长马龙飞此时此地和探子飞梁喜甘,快枪手吕一顺一起,与任自安、翟心田、师文尔三人围坐在一块。任自安十分感慨的说:“真没想到,马团长你能下这么大的决心,动用了这么多的人手,去抢我们的道友。做梦也想不到。”马龙飞笑笑说:“说实话,我也没多大的把握,只是想,人进到那个地方,只能死,不能活。你们这批人可是个顶个啊,有大用,必须得抢啊,抢出一个是一个,抢出一个就是一个抗日的有生力量。我也没想到能抢出这么多,这多亏你们平时训练有素。我问过了,在火车上被迷倒没醒过来的有十一个,抢枪时被击毙的有三十四个,抢出来二百五十三人。这可是一股十分了得的力量。”翟心田问:“马团长,这些人你有什么打算?”马龙飞说:“我?完璧归赵。由你们全带回去,组成一个像样的抗日队伍。不过,有一个事,我得同你们商量一下。”任自安说:“你就直说,我们都信服你的领导。”马龙飞摆摆手说:“说句实话,看到这么多有素质的人,我真的眼热,可我最近接到了新任务,你们就自己干吧。可有一点,这些人在一起,目标太大了,我同你们三个商量 ,是不是把人分开,这样目标小一些,队伍也好带。”师文尔接话说:“马团长,这事你想的周全。我倒有个建议,不知道马团长批不批准,也不知道两位师兄同意不同意。”翟心田说:“师弟,你说说看。”师文尔接住话口说:“能带这样的队伍,只有你如林和我,如云师兄适合做军师,我看先分成两拨合适。”任自安接住话茬说:“我认可教头师弟的想法。人就按老爷刀队的分队法,一、二小队归如林师弟统领,我先做他的帮手。三、四小队就由你教头师弟统帅。这样行吗?”翟心田和师文尔都点头赞许。马龙飞见三人意见统一了,他说:“还有两个事,我得帮你们安排一下。一是队伍的名称,原来我说过你们自己定。没想到事来的这么快,队伍这么大。我看就先叫东北抗日军无虑山道家抗日支队。支队下设分队,分队下设中队,中队下设小队。支队的头儿暂不设,半年后,你们两个分队,谁打的鬼子多,谁拉的队伍大,谁就升任支队支队长。先这么叫着,行吗?”大家一齐赞成的“行”。见大家统一了意见后,马龙飞又转而严肃的说:“从现在起,你们就是真正的抗日的队伍了,以后不能再师兄师弟这么称呼,要按级别称呼,这样有利于严肃军纪。还有就是枪,现有短枪五把,长枪五十五杆。短枪,先前的五个人,一人一把。长枪谁抢的归谁使用,这有利于鼓舞斗志。等天黑后,咱们就在此处分手。路不熟,走夜路不习惯不怕,探子飞有经验,就让他给你们带路,送你们安全到达无虑山。”

  宜凌县城北城门外的白狼河上,三条渡船紧忙活,来回两趟,把一百多日本兵,还有一大群保安大队的人,连带马匹装备都运到北岸,这些武装人员下船集合后,都急急忙忙的奔东山去了。白狼河渡口的南岸,还有一大批人在等着,这批人是宜凌特别行动队的人和警务局的警察。

  四岔路屯南面的山梁上,一群鬼子兵把三个军用帐篷已经搭建完成,麻生二郎少佐正在接听无线电报话机中传来的声音:“麻生二郎少佐,暴动人员在三百多武装人员的接应下,在白石沟附近渡过白狼河后,转向东进入你的辖区。”“哦,好的。我的跟踪的侦察人员已经派出,整个围歼计划也已部署完毕,我正在等着他们呢。嘿嘿嘿嘿。”麻生二郎少佐放下无线电报话机的手持话筒,自己又得意的笑了两声,自言自语的说:“嘿嘿,台吉南山,在那种条件下,一只鸟恐怕也难飞出来。老爷刀队竟然暴动成功了,不可思议。嘿嘿,来吧,我在这等着呢。”

  大于家堡首富于印玺家的大门口,奔驰而来的宜凌保安大队大队长杜奎金下了马,径直走进大门,大声嚷嚷着:“怎么的,人哪,不欢迎是咋的?”于印玺从屋子里连跑带颠的出来,见一个人正好往里来,他不乐意的埋怨:“我说管院子的,你没看见杜大队长他们来呀,怎么不接呢?真是的。”一抬头,见人家已经进来了,就忙不迭的说:“哎哟,杜大队长,今天是什么风,咋把你刮来了?快进屋,快进屋喘口气。”杜奎金到客厅落下坐,于印玺边递茶碗边问:“大队长亲自出马,怎么的,有什么大事吧?”杜奎金带气的说:“别提了,都是冷啸这个王八羔子,尽他妈的显花屁眼,乱呲呲,呆着没事跟麻生二郎少佐出个馊主意,通过把人骗进煤窑子来灭了什么老爷刀队,你说损不损,啊?一群道士,都是与事无争的主,干嘛呀?怎样?逼急了吧?”保长于印玺问:“老爷刀队不是麻生二郎少佐请到什么地方去表演了吗,怎么着,出事了?”“你真是土迷眼心实。表什么演哪,明着去表演,实则是抓,诱上火车押走做劳工了。”见杜奎金说道士做劳工了,于印玺有点不明白的问:“道士做劳工,你生气了吧?”杜奎金截住话口说:“咋不生气呀,本来好好的,道士干他们的事呗,咱有吃有喝有花的就行呗,瞎整,整炸营了,听说还与抗日武装里应外合,抢了不少枪去,还听说现在正往无虑山这边来呢。”于印玺惊诧的问:“他们要回来干什么?”杜奎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后说:“干什么,这还用问,上山了呗。你平时听戏都白听了?水浒传是咋回事,一百单八将是怎么啸聚的,谁不知道有家好过日子,被逼活不了就造反呗。这不,麻烦来了,麻生二郎少佐下了狠了,除了守城的外,都调东山来了,想在这些人上山之前,通通干掉。老爷岭这一段是我的责任区。这一回,你愿意不愿意,你也算摊上了,这兄弟们的饭就在你家这吃,咱有话在先,可没正顿,赶着吃,你赶紧让准备吧,吃完了饭,好分别守着去。”

  天黑下来了,探子飞梁喜甘带领着这二百五十几号光头道人的队伍,走过一山又一山,山路崎岖;越过一岭又一岭,岭岭荆棘。一夜的急行,到底是受过训练的队伍,没见乱也没有掉队的,而且士气还越走越旺盛。就这样走到天快亮的时候,探子飞梁喜甘突然叫停了队伍。前面山下就是留河屯了,探子飞梁喜甘想,队伍三顿没吃饭,说什么也不能再走了,得让队伍在这里吃一顿饱饭,连带着休整一下。探子飞在山梁上向屯子里观察了一阵子,没见有什么异常。探子飞把队伍交给师文尔,自己和另外两个人就一起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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