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大亮,太阳升起东山,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菜农们走出家门,下菜地忙活自家的活计。这时辰,高高大大的一个人,闲逛似的溜达着,引起了他们好奇心,非要瞅瞅这小子到这菜园子来要干啥?瞅着瞅着,见这个大个子往刘大鼻子家门口走去。这些人知道刘大鼻子一大早就卖菜去了,眼下家里根本没人。屯中住着,再加上刘大鼻子又有个好人缘,所以对这个外来的生人儿,就更加特别的在意了。这个大个子来到刘大鼻子家的大门口,见大门锁着,来回溜达了两趟,然后一个翻身就跳墙进了院子,径直奔向屋门,见屋门也锁着,返转身来到窗前,无所顾忌的端开上窗户,大长腿一抬,跳上窗台就跨进了屋里去了。

  要说呢,这人哪,就怕事赶事。屋里的三个道人睡的正香呢,突然听到窗户响,动静还很大。三个道人因为记住了刘大鼻子先前说的抓道人的话口,睡意瞬间无影无踪,马上警觉起来。紧接着就见一个高高大大的人从窗户口跳进来了,他们三人以为这是专门奔他们师徒三个人来的,没等他站稳,三个道人声也不吱的就上手了。这师徒三人可都是有武功的人,师文尔还是老爷刀队的教头,那功夫能差吗?这高高大大的人对这突然间的一击,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他还纳闷儿呢,锁着的屋里哪来的人哪?一个措手不及,就被打翻在地。看样子这事可要乱了,三个老道这回摊上大事了。

  被三个老道突然出手打倒的这个大个子还真不简单,他倒地后腾的一下子又站起来了,紧跟着拳头就立马招呼上去。三个道人本来不敢吱声,是怕再引来外人,师徒三人再一起被抓。进来的这个大个子呢,不知为什么也是不吱一声,只管拳脚招呼。结果是四个人谁也不吱声,叮叮当当,四个人在屋子里打了个地覆天翻。

  刘大鼻子心里有事,到了城里把板车上的菜三瓜两枣的就出手了,赶忙又买了几个人的嚼咯,匆匆忙忙往回赶,没到家门口呢,一个叫祥子的和几个菜农上前告诉他:“大鼻子,快看看去吧,你家进人了,正在翻箱倒柜呢,叮叮当当的都响了有一阵子了。”“嗯?有这事,真的?”刘大鼻子本来心里就有鬼,很怕再摊上事儿,听屯中的这么一说,麻溜的往家紧赶,打开大门,推车就进了院子。几个菜农怕刘大鼻子吃亏也跟进来想帮忙。刘大鼻子想:“坏了,这不露馅儿了吗?”他赶紧返回身说:“祥子,你们哥几个回去吧,我的事儿,我自己能应对,你们还不了解我吗?别把你们谁给磕碰喽,这样的烟炮我可没处安去,谢了谢了。”说这个话,刘大鼻子他自己心里明镜似的有底,屋里有三个老道呢。保准是三个道人见义勇为,和进来这个人打起来了。所以大鼻子说这话,不是因为心里有这个数,而是怕三个老道露馅儿。见祥子几个屯中的都回去了,而且已经走出去老远了,刘大鼻子这才转身打开屋门。

  抢劫的大大咧咧的都进屋半天了,刘大鼻咋不着急呢?刘大鼻子这时候心里想什么呢?其实他心里在想,这个抢劫的也不咋走时运,屋里三个老道不把他打扁了,也不能轻饶他。等刘大鼻子进屋一看,他乐了。见屋里四个人各个是鼻青脸肿,不是道士的那个人他认识。这个人是谁呢?

  刘大鼻子进屋后一看,既是吃惊,更是惊喜,进屋抢劫的不是别人,是他很看重的一个表弟。刘大鼻子刘玉明忙上前问:“你咋来了,你们怎么还打起来了呢?”刘大鼻子的表弟说:“谁能想到你屋里竟藏着三个老道哇。我见你家门锁着,知道你卖菜去了,就跳窗户进来了,没成想三个老道上来就伸手,功夫可不了得哇,我要是没两下子,早被捆了,你看看,这三个老道给我打的。”

  师文尔见眼前的情况是这么一回事,也上前揖手说:“不知道你们是亲友,见他跳进来了,以为他非偷即盗,我们师徒三人伸手想擒住他,没想到他功夫很深,打了半天,弄了个平手,罪过,罪过。”

  大鼻子刘玉明见屋里平息了,转身出去,走到大门外冲着在菜地里干活的屯中们喊:“咳,祥子兄弟,告诉大家一声,家里没事,是我表弟来了。别惦着了。啊。”被称为祥子兄弟的这个人抬起头说:“没事就好。”

  大鼻子刘玉明返身关上大门,回到屋里,把买的油条、煎饼、火勺、干豆腐这些吃货放在炕桌上,然后从外屋铁锅里掏出一盆高梁米粥,端到炕沿上,这才招呼:“过来吃饭,都饿透了吧?”几个人真都饿坏了,来到炕桌旁,蹲着、跪着、坐着都有,稀里呼嚕,一阵大吃猛喝。

  五个人吃喝得差不多了,这才小声的边吃边交谈起来。大鼻子刘玉明的表弟先开口指着三个道人说:“我和我哥说话,你们三个别在意,啊。”他转回头说:“我说哥,你怎么咋还藏三个老道哇,不怕事多是咋的?”刘玉明无奈的笑笑回答说:“别问这个了,都是眼泪。他们三个不知道城里查老道的事,稀里糊涂的就闯进院了,说要讨口饭吃,我不能眼看着他们让日本人抓去,当劳工下煤矿送死,所以没敢让他们走。偏巧你来了,还好,都没有大伤。”听到这,师文尔忙插话问:“刘施主,没听说老爷岭圣云宫的道士们被日本人押去哪了?”刘大鼻子告诉师文尔说:“我也是听说,不一定准。日本人可能把老爷岭圣云宫的道人用火车押运西边去了,说是要押到台吉做劳工,下煤矿背煤去。”师文尔听到这,心都凉透了。情绪低落的对刘大鼻子说:“刘施主,感谢你呀,在难中拉了我们一把。”大鼻子刘玉明的表弟忍不住问:“平白无故的打了我一顿,我点问问,你们三个老道是哪座庙上的呀,还是游脚仙呢?”师文尔见问,又看到大鼻子刘玉明是个好人,心里核计他的这个亲友也不像是坏人,就把圣云宫的事和师徒三人为何来宜凌的想法从头说了一遍。大鼻子刘玉明听面前这个道人讲完了插进话问:“我说你们圣云宫的老道,也是贱皮子,没有骨头,日本鬼子血洗圣云宫才多长时间,二十多个道士、道姑死的多惨哪,你们忘了,那可是你们的同门师兄弟,怎么能信日本人的话呢?你们道长的脑袋被驴踢了吧?”师文尔接话说:“施主你不知道,圣云宫经过一番周折之后,县长给换了个新道长,我怀疑他跟日本人是一伙的,所以我才带两个徒弟走了,万没想到前脚刚走,后脚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大鼻子刘玉明说:“我说句话,我劝你们三个,还是多想想自己的辙吧,那三百多道人眼下谁也救不了了。如果不在意我问一句,晚上你们往哪走哇?啊?别被日本人给抓住了,再把我给供出来,我白搭两顿饭再赔上个罪名,那可犯不上了。”听到这句话,师文尔沉思了半晌,思考了再三,说出了一句话,没想到这句话,一个人他听乐了。谁乐了?

  师文尔指着刘玉明的表弟说:“这位施主刚才说过一句话,我挺往心里去的,圣云宫的道人是没骨头,道姑让日本人给糟蹋,道士让日本人给残杀了,三百多道人仍然在忍辱偷生,还在想修身养性,可能吗?这回这事,我可看透了,日本人不会让咱们好的,不瞒你们说,我们师徒三人已经离开圣云宫上山了,可刚出去一天,没想到就发生三百多道人让日本人整个给骗去这个事。现在我们回不了圣云宫了,那还能上哪去呀?无虑山这么大,看看抗日军先锋团,再看看人家义勇军,咱也进山打鬼子,给无端被杀的道友们一个正义的交待。”

  刘玉明的表弟听到眼前这个道人说要进山打鬼子这句话,“哈哈哈”他乐了。师文尔被他这突然一乐给乐毛了,不明白他乐是什么意思,他疑虑的问:“你乐什么?”刘玉明接住话口说:“你这句话还是个有骨头的人。我看这样,白天,你们还在这呆着。晚上,你们师徒就跟我表弟走吧,告诉你句真话,他就是这条道上的人,他会告诉你这条道儿怎么走。”

  宜凌县城内日本人开的富士山酒歌城的一个包房内,杜奎金、郑三彪、金一男、冷啸、宋国荣五人围坐在餐桌旁有一阵子了。桌面上很干净,烟酒糖茶早摆上了,茶香扑鼻,烟味诱人,尽管这样,可谁也没动,他们在等着一个人。宜凌县眼下一跺脚能惊动四街的这几个实力人物,眼下能凑在一起,并规规矩矩的在等人,他们在等谁呢?

  等啊,等啊,等的几个人直咽唾沫。当麻生二郎少佐带着翻译白雪寒推门而入时,五个人腾的一下就直溜溜的立即站起,麻生二郎少佐落座了,这五个人才慢慢的坐下。翻译官白雪寒站在麻生二郎少佐的左侧说出了麻生二郎少佐本次宴请的开场白:“五位,麻生二郎少佐今天很高兴,他让我通知五位准时到富士山酒歌城,是他有话要当面说与五位听。”白雪寒说完开场白,侧转头对麻生二郎大佐说了两句日本话。麻生二郎少佐点点头,他对五个人环视了一遍,然后开口说出了几句话,停下后示意白雪寒翻译给五位听,翻译官白雪寒点点头说:“麻生二郎少佐说:‘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另一种方式的剿灭,圣云宫道人能产生的危险已经被剪除,这是非常的好的。这是我麻生二郎少佐来宜凌后的创举,也开了整个满洲国的先河。’”翻译官的话刚停下,冷啸就急不可待的接话说:“麻生二郎少佐的韬略堪比军事家,也还有政治家的风范,我们五个是有目共睹哇,你们说是不是啊?”其他四个人一齐附和着说:“那是,那是。”麻生二郎少佐见几个人说完话后都在看着自己,就又接着说了几句话,白雪寒紧跟着也就翻译给大家听:“麻生二郎少佐表扬大家说:‘本次行动,冷处长献策及时,考虑周全,第一功无可争议;金处长实施有力,节奏准确,应得第二功。郑局长助威,吴大队长铺垫为第三功。宋县长选人大翻盘并获得道人信赖,这是本次行动成功的根本,大功一件。”冷啸冷处长见麻生二郎少佐首先表扬的是自己,心里边美滋滋的,他站起身改由日本话献媚的说:“少佐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酒您应喝第一杯。”其实在坐的这几个人,除了杜奎金听不懂之外,人家那几个人,都专门学过日语,掌握的程度日常交流根本没问题。今日这个场合,麻生二郎少佐讲话说日语,表达的是一种威严。这种场合,这种气氛,冷啸冷处长提议的第一杯敬酒,按礼说,麻生二郎少佐本应该高兴的喝下去,可他不但没接受冷啸的提议,反而把脸拉得多长,阴沉沉的说了一句:“师文尔的哪里的去了,什么的干活,谁能告诉我?师文尔的危险性,三百道士是不可比的。”在坐的谁也没想到麻生二郎说出这句话。几个人本来兴高采烈的还想借此机会多显摆显摆,再给麻生二郎少佐添点好印象,这下子可好,几个人一下子像霜打的茄子火燎的葱,全没样了。麻生二郎少佐看了一眼冷啸,又扫视了一眼另外的几位,重重的说了一个字:“查。”

  天黑了,到了三星满天的时候,菜农刘大鼻子刘玉明打开大门,见四外无人,回身招呼一声:“可以走了。”从大门里出来四个人,与刘玉明举手示了谢意后,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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