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七匹马眨眼间就进了山门,七匹马由快跑紧奔变成小颠达,领头儿这个人在六个弟兄的护拥下,五个呼吸间就来到了道长杨高山的面前,翻身下马,把马缰绳扔给随从,边走边说:“这圣云宫大名远播,信众遍及南北东西,道长的身架向来尊崇,今天迎出来了,不易呀。我呀,也是身不由己,虎狼专往肉上咬,粑郎子只往屎处飞,责任使然。”道长杨高山听来人这尊不是尊,酸不是酸的见面话,心里还挺敞亮。为什么?道长杨高山心里想,怎么说人家还是给自己留下面子,人家毕竟是见面先开口,礼数在先。道长杨高山客气的说:“您是大香客,咱们香客雅厅说话,顺便问一声,您早上用过早茶了吗,没用的话我们好安排。”“我说道长啊,都啥时候了,火烧眉毛了,我上你这圣云宫讨早饭吃来了?这回你圣云宫摊上的事可大了。”来人说完这句话,看见道旁拴着两拨有鞍马,他站下了问:“这官相还好几拨呢,谁先来了?这事吧,就是想瞒也不能瞒了,越整越大发了。道长,再大的事咱们也得里边说去,是吧?走。”

  一行人来到香客雅厅,见来人落坐,小道士上茶。来人刚端起茶碗,半掀茶盖,还没喝呢,就听外边的喊声了。“嗨,人都上哪去了?当我们是小孩子的尿布哇,给晾上了?”道长杨高山急忙起身迎出去,他到外边看见是杜奎金郑三彪两位,急着解释说:“不是晾啊,哪敢晾啊,我刚把客人迎到这屋,上屋小点,咱们都在这屋说话吧。”杜奎金郑三彪一前一后进了屋,一见来人,杜奎金马上客气起来说:“哎哟,是你来了,你咋还上这来了?”郑三彪也赶急接着话口问:“就这么简单个人命案,咋还把你劳动来了?”“原来是你们俩?我还猜是谁捷足先登了呢。来了好,咱就一块说。”

  这拨的来人到底是谁呀?宜凌特别行动处处长金一男。要说宜凌保安大队大队长杜奎金,宜凌警务局局长郑三彪,这两个人在宜凌的地面上,可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如今在宜凌,除了日本人外,这两个人一跺脚那可是四街乱颤。嗨,就这样的两个响当当的人物,怎么对金一男有点发惧呢?对这个金处长金一男有点发惧是有道理的。他们三个人相比,金一男会说日本话,与麻生二郎少佐议事,能够对答如流。这还不算,麻生二郎少佐还给了金一男对内的特别处置权,这句话说白了就是金一男可对各个官相内人员的不轨行为,如泄密呀,暗通抗日啊,倒卖军火等等的行为,在特种情况下有权处置。说具体点,可先杀后说明,古话叫先斩后奏。这两个人发惧的是怕金一男这小子官报私仇,弄你个莫须有,人被他弄死了,有理无处说去,阎王殿里的阎王爷虽然说理,可他不管阳间的事。

  金一男进屋落坐,喝了一口茶后,他慢条斯理的开口对杜奎金和郑三彪说:“你们两位办啥事来了,我不问。我先说我干啥来了。”金一男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然后有意把茶碗放出响动来,借以立威的说:“杨道长,我上次来办官差,说官话,那是职责所系,说话是硬点,可我办得还是给你留余地了。给你留这个余地,就是我要看看,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不看看不行啊,你这二百多人,大刀明晃晃的,又是喊又是叫,又是蹦又是跳,又是操练又是调教的,麻生二郎少佐要是听到有人借题要硌细敉子什么的,弄不好是会出大事的。”他说完这句话问杜奎金和郑三彪:“你们两位说,我说的是不是啊,啊?”杜奎金和郑三彪点点头赞许的说:“那是。”“没错。”金一男接着自己的话题说:“当真人不说假话,我呀,昨晚上派出五个弟兄,想在暗中监视一下,证明看看你们演练老爷刀是个什么性质的问题,以便妥善解决。必竟圣云宫还有关老爷,那可是千年的传承啊,不能在咱这一代整出不光彩喽,那不成历史的罪人了吗?可问题来了,事整大了。你们偏偏经不起监视,我的人回去向我报告,说你们派了两个人用老爷刀把我们的两个人给利索的砍了。我在办公室等啊,等你们圣云宫,等你杨道长到我这把情况说清楚喽,是误会呀,是误伤致死呢,还是有其他情况,比如个人行为,与圣云宫道院无关。可我没等着,莫说人伢,连个狗伢我也没等着,我是不得以不得不来。看样子冷啸冷处长向麻生二郎的报告说的是真的了。”

  道长杨高山听了金一男这一席饭中藏沙,肉中带刺的话,顿时出了一头的汗,他忙解释说:“金处长,道院派人报告去了。我呢,忙着接待这两位,郑局长让我等着接受审问,院儿都没敢离呀。”保安大队大队长杜奎金接住话茬说:“我说呢,死者带着短枪,肯定不是一般人儿,原来是你金处长的人。”他转头问郑三彪:“郑局长,我当时对你怎么说来的,我分析的对吧?”没等郑三彪回答,他又转头对道长杨高山说:“这回这事够你道长喝一壶的了,别的不说,你妨碍公务,暗杀公职人员就是脱不了的罪责呀。”杜奎金表完这个态,又笑笑对金一男说:“金处长,杨道长这个人是个厚道人,很有些修为了,不像有些个别的老道贼眉鼠眼的,你看这个事还能不能细查查再定性,如果这样定了,拿办起来,影响可就太大了,咱不说道院,你的脸上也不好看哪。”

  郑三彪心想,杜奎金这小子,这分寸拿捏的,真他妈的会说话。金一男听了杜奎金的话,明白话里的准确含义。借机诈钱,再大事化小,能保就保。可金一男知道,麻生二郎少佐为化解老爷岭圣云宫的这股力量,可没少动心思。麻生二郎少佐为什么要动这些心思,金一男也心知肚明。眼下麻生二郎少佐不但人手少,麻生二郎少佐知道道教在老百姓心目中的这个好,可是根深蒂固的。他更知道,眼下对老爷岭圣云宫的道教来硬的来横的还不是时候。就因为这个,麻生二郎少佐才没派秋山一树这样的愣头青来剿杀,而特意让他金一男来处理。

  金一男是什么人,他贼奸贼奸的。他见杜奎金不愿意失去自己地盘上圣云宫这棵摇钱树,意图是化小这个事,就顺水推舟的表态说:“杜大队长,照实说,这是你的地盘,可也是我的责任范围。麻生二郎少佐安了我这个特别行动处,特就特在这儿。可你杜奎金大队长有话在先,我这面儿还得给你。这样吧,圣云宫这个事,你就处理吧。可我有四条你不能差事:一是老爷刀必须按时限上缴。二是老爷刀队必须解散。三是圣云宫仇日的道士必须剪除。四是暗杀特别行动处的人和幕后指使者必须交由我来处理。怎么样,杜队长,这总该可以了吧?”金一男表完了态度,对郑三彪说:“郑局长,这里没咱俩啥事了,走吧,咱们回去喝酒去,老胶白一人一小坛,不喝完不散。”

  保安大队大队长杜奎金见特别行动处处长金一男把态度撂下了。他心里骂道:“金一男这个犊子真他妈的阴损,这不是把屎盆子推给我了吗?”杜奎金想到这,忙站起身说:“我说金处长,咱俩得商量商量你再走。”警务局局长郑三彪发话说:“金处长的态度我都听清楚了,还商量个屁呀,你刚才不还跟我喊这是你的地盘吗,你就接着吧。”

  道长杨高山送走了两个魔鬼后,他的心里这个敞亮,事由杜奎金大队长来处理,就好商量一些了。道长杨高山送走了金一男和郑三彪,回到自己的屋里,把早就准备好的硬头货拿出来,这可是金条哇。他小心而不舍的把金条包好后,拿起来又放下了,思量一下,重新打开大包,从中只取出了十根金条,重新包好后出来,见到保安大队大队长杜奎金,自己落坐后把包裹推给杜奎金大队长说:“杜大队长,圣云宫的这茬子事,都包在你身上了,你可得想一个万全之策,老爷岭圣云宫不能损失太大,更不能散哪,那样我没法交待。”杜奎金伸手摸了摸包裹里的东西,回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后,很不情愿的说:“道长,你可别这么这,我实话告诉你,我的能力有限,办不了什么大事。”道长杨高山原以为这十根金条就不少了,没想到人家嫌少。没办法,摊上事了,就得靠这个玩意儿顶啊。想到这儿,他说:“杜大队长,你等一下。”说着转身出去,一会的功夫又回来了。他把又一包东西递给杜奎金说:“圣云宫最近不宽裕,就这么多了。”杜奎金看了看包说:“你和圣云宫面上的这几个人,你们都看到了吧,这个事儿原则性可太强了,我如果办不利索,弄不好会引火烧身的。圣云宫怎么逃出这一劫,你们点多动点脑子,出这点血算个啥呀?聚众使武,暗杀公务人员,这是闹着玩的?咬牙动点真格的吧。杀人的道士和幕后操纵者必须在老爷岭的地面上消失。办法呢,是先给我放个地方控制起来,随时听候我的见机行事处理。老爷刀好办,不行的时候一把火就解决了。可老爷刀队整出这么大的动静,你叫我咋办?关键还是人。麻生二郎少佐真正的目的,就是剿除抗日力量。既然这样,人必须好歹得交出几个来。否则,我也交不了差。你们内部先商量商量,然后定夺一下,我先走,听你的信儿。”

  来的这么几拨人,说走全都走了。人虽然是走了,可事儿并未了结。外人都走没影了,道长杨高山,监院任自安,执事翟心田,老爷刀教头师文尔四个人聚在一块商量,天上掉下来的这么个大事,该怎么个了结法。道长杨高山说:“多亏咱平时没把钱财太当回事,才有关键时刻杜大队长出手。这回那可是二十根哪,明晃晃的金条哇,事是缓下来了,人怎办哪?”监院任自安接话说:“我听杜大队长的话口,最难办的是交出有抗日情绪的人,这个咋交,交几个,都交谁,这个可咋定?没法定。上次杀了我们二十三个道姑道士,对日本人都恨得牙根儿直。这个不假,可我们都忍了。”师文尔接话说:“守护老爷刀,人是我安排的,杀人的人又是我的徒弟。这样吧,实在要交,就先交我们师徒吧。”翟心田接话茬说:“别介,听杜大队长的话口,你们师徒的事可缓。问题还在老爷刀队这,这事难办。”翟心田的话说完,谁也没再吱声,屋子里静静的。道长杨高山出了一口长气后,自己对自己点点头说话了:“老爷刀队的事是我让做的,交出我是最合适的了。其余的,也都可我们师徒来吧,这个事不用再议了,就这么定吧。可听杜奎金的话外音,二十根金条还不够呢,给多少是了哇?况且这事儿,他还说了不全算,圣云宫不能因这个事让他给掏空了。”监院任自安摇了摇头说:“这事你顶着,这个不行。你是道长,你关系着圣云宫的兴衰,你的作用别人替代不了。”道长杨高山无奈的说:“怎么才是行啊?就这么办吧。”

  几个人正议论着怎么办才更稳妥,门被吱嘎一声推开了,谁呀?几个头抬头一看,道长杨高山立时一声:“哎呀,您几位咋一块来了?”进来的是六位年老的道士,屋里的人见圣云宫的六个元老级的人物全都来了,赶紧站起来让座。一个为首的老道士说:“不用让座了。道长徒弟,别再为难了,把我们六个交上去,把圣云宫这个扣解开吧。”道长杨高山惊讶的说:“师傅,这哪行啊,交谁也不能交你们,你们六位和这件事也没关系呀。”“我和静思、静修、静真、静虚、静虑,你这五个师叔都商量好了,我们六个静字辈的都老了,平时只能给大家添乱,说还能为道院做些什么,我们算过了,也只有这次机会。况且,圣云宫的未来还需要年轻人撑下去,多保住一个,就多一份力量。你现在虽然身为道长了,可我们六个静字辈的决定,你必须得听。我们师兄弟六个来的心愿是明天早上与大家揖别,这个得请你给主持一下。我们的话说完了,你们继续议事吧,我们回去了。”不容分说,六位转身就走。几位赶忙送出去,道长杨高山仰天长叹一声:“唉,愧死贫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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