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起床钟敲响之后,杨梅照例到学生宿舍进行检查,发现新来的学生金志山,仍然躺着没起床。看看他的脸,气色不对,脸红红的;摸摸他的额头,烫手,看样子是病了。

“金志山,你觉得怎样?”杨梅温柔地问。

“我……我……下水道……好大的雪……冷啊,冷啊!”

杨梅拿出随身携带的体温表,放到金志山腋下夹好。10分钟后取表一看,40度,显然,昨天下了火车一路上受了风寒。到了下午,体温更高了,升到40.5度。附近没有卫生所,医院更远,一路冰雪,山路崎岖泥泞,怎么办?

这时候雪后天晴,午后的阳光从窗户晒进来,恰好晒在金志山床上。杨梅灵机一动,有了,不妨用土办法试试。

杨梅回到自己房里,找出一枚圆圆的旧铜钱,拿到医务室用酒精灯消毒,然后找来个小药瓶,到伙房装了半瓶菜籽油,又拿来一小卷药棉,匆匆赶回男生宿舍。

“金志山,你翻过身来,我给你刮痧治感冒。”

金志山很乖,顺从地翻过身,阳光正好照在他背上,暖洋洋的。

杨梅用药棉沾了菜籽油,涂抹他的脖颈两侧,再用铜钱开始刮痧,从风池穴往下刮,很快出现两条红中带紫的痧,接着,她撩起金志山的内衣,整个后背暴露在阳光下,杨梅在他胸椎两侧也是先抹油后刮痧。杨梅懂得穴位,胸椎两侧有风门、肺俞穴,直接关系到呼吸系统疾病。只刮了几下,后背出现两条深紫色痧。杨梅说:“看来,你受风寒不轻啊!”然后,她让金志山翻身仰卧,在他两条前臂的桡侧线上刮,也是两条紫色的痧。刮完痧,杨梅从伙房端来一碗姜汤,让金志山趁热喝下,最后让他盖上被,好好睡一觉。

还别说,土办法真灵,次日,金志山的烧退到38.5度,出了一身汗。金志山感激地说:“校长,你真好,对我一个新来乍到的陌生人,就像妈妈那样关心我!”

就这样,又刮了一次痧,金志山彻底痊愈了。后来,金志山有幸去北京学推拿技术,学经络理论,真正明白了刮痧治病的原理。这是后话。

有一次,宋小花被人踩了一脚,小腿外侧下方立刻破口流血。那时正是冬至后的大冷天,伤口迟迟不能愈合,转成冻疮,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晚上睡觉,常常因为疼痛而无法安眠,很痛苦。去医务室要了一盒冻疮膏,抹了不管用,冻疮开始溃烂,伤口越来越大。到了春暖花开,到了烈日炎炎,疮口仍没有长好。第二年冬天,冻疮复发,痛得她偷偷流泪。

宋小花的痛苦,杨梅看在眼里很着急。她再三考虑,干脆狠狠心,如刮骨疗毒那样来个彻底治疗。

杨梅准备一盆温水,让宋小花坐下,拿起她的病脚,泡在水里,用药皂来回擦洗伤口,宋小花感到钻心的痛,本能地想把脚从水盆里抽出来,杨梅死死抓住不放,宋小花痛得“哇哇”大哭,这时候的杨梅,绵羊的心,狮子的手,你哭你的,我干我的,将疮口彻底洗净,然后撒上消炎粉,用布包扎。几天后又一次擦洗,宋小花的烂脚终于长出新肉,疮口慢慢长平,结了痂,到了数九寒天,冻疮没有复发。宋小花学着大人的口气说:“吃得苦中苦,方为健康人。”

生活变化无穷,杨梅这个土医生遇到一个棘手的难题。

柳瑞红越长越漂亮,红红的脸蛋,胖乎乎的身材,扎着一条大辫子。不知从哪天起,美丽的姑娘好似秋天的鲜花,一点一点开始凋零。起初不为人察觉,慢慢地,杨梅看出了端倪。她早晨检查学生宿舍时,发现柳瑞红睡觉的枕头上一根根乌黑的发丝。大姑娘十八变,杨梅没在意,认为是自然现象。后来觉得不对头,柳瑞红枕头上的脱发越来越多。瞧瞧姑娘的头,不好,头发稀疏下来,再看她的面孔,过去如涂了胭脂的脸蛋,开始变得苍白。杨梅忍不住发问:“瑞红,你近来身体有啥不舒服?”

柳瑞红苦涩地笑了笑,说:“校长,你看出来了,我这几天不想吃东西。昨天吃肉包子,同学们很开心,我咬了两口就不想吃了,把包子给了陈东。”

“我看你的头发也不如以前黑了,开始发黄,而且脱发越来越厉害,究竟得了啥病?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好吗?

杨梅领着柳瑞红来到医院。一位老中医给她切脉,又看了看她的舌苔,确诊为伤寒。老中医开了10副汤药,说吃了看看。”

柳瑞红问:“大夫,我这病,吃多少副药能好?”

“少说百十来副。”

柳瑞红一听,皱起眉:“要吃那么多!汤药太苦……”

老中医一本正经地说:“良药苦口,不苦不治病。”

回校后,柳瑞红捏着鼻子吃了10副药,病情丝毫未减,反倒更重了。柳瑞红眼窝深陷,身上皮包骨,一头乌发完全脱落,简直成为尼姑了。一个好端端的漂亮姑娘,变成了丑八怪。

杨梅心急如焚,彻夜难眠,她不忍心看着一朵鲜花在她眼皮子底下一天天凋谢下去。忽然想起老家流传一本《秘方大全》的书,她年轻时曾借来抄写,不知那手抄本是否在身边。她翻箱倒柜,还不错,总算找到了。那个手抄本纸张已经发黄,字迹还很清晰,看了看,说是冬瓜皮熬汤能治伤寒症。她半信半疑,听老人说过,偏方治大病。

第二天,杨梅叫李福海买菜时顺便买些冬瓜来,李福海说:“冬瓜刚上市,太贵,吃不起。”杨梅二话不说,自己掏钱买了20斤。她将冬瓜皮削下来,冬瓜肉给了伙房做菜。李福海处处和她作对,杨梅利用饭后时间,亲自下厨熬汤,熬成了,看着柳瑞红疾首蹙额喝下去。

冬瓜皮熬成的汤,虽然不太苦,毕竟不像糖水那样顺当,喝多了,柳瑞红感到厌烦,不肯喝了。杨梅声色俱厉地说:“不喝也可以,我马上把你送到尼姑庵去当尼姑,我们学校不收留光头的女子。”

此话一出,柳瑞红便乖乖地喝起来,后来不在闹小性子,配合得很好。不久,奇迹出现了,头上长出新发,人的模样也好看些了,因为食欲恢复,身体的抵抗力在增强。最后,鲜花重又怒放,柳瑞红成了天生丽志的大姑娘。

开饭了,学生们发现了一个新情况,校长站在食堂门口,让学生伸出手进行检查,饭前洗手的人允许进食堂吃饭。柳瑞红伸出双手,很得意,以为可以过关,不料杨梅说:“你的手洗得很白,但是指甲很长,指甲里面黑乎乎的。你留长指甲干啥?长指甲最容易藏细菌,回去把指甲剪了再来吃饭。”

轮到侯萍了,她伸出一双手,也以为可以过关。杨梅看了看说:“你的手上虽然带着水,但是没有洗干净,手指肚是黑的。回去重新洗,用肥皂搓洗,不要在水里泡一泡算洗手了。”

每天正课上完了,那些有残余视力的学生集中起来,杨梅教他们做眼保健操,让他们掌握睛明、鱼腰、四白、球后等重要穴位,学会揉、按、抹、擦等手法。要求学生认真地做。杨梅说:“你们有一星半点的残余视力,是非常宝贵的,比全盲强多了,要爱护,要珍惜。我发现,傍晚时分,光线很弱,有同学还在看书,也有的人喜欢躺着看小说,这些都是坏习惯,要改掉。”

晚上熄灯后查房,杨梅发现有些学生蒙着头睡觉,她要求学生纠正这种坏习惯,说:“用被子蒙着头睡,不能呼吸新鲜空气,很不卫生。”

就这样,学校没有正式的校医,杨梅就成校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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