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们是买国产车好，还是买进口车好呢？”某天早上坐在餐桌前吃饭时，伟平突然开口说道。
“买车？”秀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我们家有买车的钱吗？”
“早就有了。”伟平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别人家都是女人管钱，我们家的女人却从不过问这种事。”
“那是因为我有个好老公啊。”秀婷边调皮地笑着，边往嘴里塞着鸡蛋饼。“这样一来我得去学开车了。呆会儿我就查查哪里的驾校好。”
一想到以后自己也能开着漂亮的汽车在平坦的大马路上驰骋，秀婷就兴奋极了。这是多么有面子的事啊。在大多数人还在为生存奔波的时候，自己已经是有车一族了。寒酸的秀英更不知道得多羡慕自己呢，她这一辈子也别想摸到方向盘。
“最近私家车越来越多了，可我还一直以为买车的事离咱们还远着呢。”
“同事里有很多人买车了。我看还是不错的，有了汽车去哪里都方便。”
“那当然了。什么东西都不白买，都有用。任何以前没有的新鲜玩意都是改善生活的好物件。就像以前洗澡都得去澡堂，一帮人光不刺溜地挤在一个喷头下，即不方便又不舒适。自从有了家庭热水器，澡堂都改成温泉和游泳馆了。咱们有了汽车以后，想去哪儿就一脚油门地去了。啊——想想好兴奋啊。我恨不得现在就开上车跑起来。”
“那还等什么，查一查驾校吧。”
“嗯。”秀婷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作为现代人不会开车怎么行？以后社会发展趋势就是……”
吃完饭，伟平上班去了。秀婷收拾好碗筷，又用吸尘器胡乱地把所有房间吸了一遍。然后上网找到一个名叫‘东风’的驾校。离家不算远，坐公交车的话不过三站路，在一个学校的操场上练车。她立刻在网上报了名。
“学费是三千元吗？”秀婷确认了一下，就从真皮包包里掏出一沓钱来。点数了一遍就把剩余的钱放回包里，把手中的钱递给面前这个皮肤黝黑、矮墩墩、看上去有四十来岁的男人。这男人先是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来。
“不是交给我，是给她。”他向旁边坐在椅子上的女人扬了扬下巴。
“哦。”秀婷转身走向那女人。她自己漫不经心的动作，在别人眼里却觉得惊奇。三千元不是小数目，是很多人两个月的工资呢。能轻易地拿出这些钱的人不多，还有的人来报名了几次都因为心疼钱而不学了。
矮个男人是这个驾校的教练，以前什么活都干过，开工程车，开出租，干什么都嫌挣钱少，活又累，没有心思干，当驾校教练也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他对笨手笨脚的学员一点耐心也没有，每天都要怒骂学员几次。所以有的学员干脆不找他教。没有学员，他就只好呆在狭小的收发室兼办公室里跟会计一起熬时间。秀婷一进门就把他当成了管事的。
待秀婷办完手续，拿到单据，矮个男人急忙说道：“我带你去练车吧。”
“这么快就可以练车吗？”秀婷惊喜地问道。她以为怎么也得过段时间才能摸到车呢。
“现在就有一辆车没人开。”教练说着殷勤地拉开房门。眼前是学校的大操场，正是学生的暑假时期，驾校不知通过什么门路，把宽敞的操场变成了驾校的练车场。人为地用几个标志柱子把跑道区分开来，当做拐弯的路线。有几辆破旧的教练车在那路线上慢悠悠地开着。
“以前摆弄过车吗？”教练完全不像对待别人那样严肃，面带笑容问道。
“没有，从来没有。”
“请上车。”教练打开车门。
待秀婷坐好，教练熟练地一脚加速器，汽车就启动了。
“看好了吗？先进一档，再加二档，然后才是最高档。”教练用比对待别人多出十二分的耐心演示着，讲解着。秀婷目不转睛地看着。
“现在你来试试吧。”
“我？”
“对。没什么可怕的，多练练就好了。”
秀婷战战兢兢地坐到驾驶位上，在教练的指导下，紧张地拧钥匙，踩加速器。汽车猛地一下窜出老远，吓得秀婷心突突跳。
“对，就这样，入二档。”教练说着把手压到秀婷紧握方向盘的手背上。教练黝黑的脸有些涨红，秀婷却只顾盯着眼前的车道，对教练的小动作毫无感觉。
“陈女士，下次来练车还找我。我姓王。”三十多分钟一晃就过去了，秀婷紧张得浑身冒汗，她全神贯注在驾驶上，对教练的用心虽有感觉，却完全顾不上。
“谢谢王教练。”
“明天同一时间还来吧。”
“好，非常感谢。”客客气气地告了别。回到家她眉飞色舞地和伟平讲诉学车的事，不过对那个教练却只字未提。她倒不是想隐瞒什么，只是那么个丑陋不堪的人，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第二天她出现在操场上时，那个矮教练已经等候多时了。今天倒是有一个学员想上他的车，他为了怕耽误秀婷学车拒绝了。惹得那个学员一肚子气，一心想要投诉他呢。关于他的投诉已经在驾校老板那里有十几桩了。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招不到人，他早就被解雇了。
“我们开到公路上去吧。”教练自说自话地就把车开上了马路。一路风驰电掣地穿过热闹的市区，这人开车技术果然不一般。到了郊外平坦又车辆稀少的路上，教练和秀婷换了位置。
“在这里开吧，这里才是练车的好地方。”
秀婷将车辆启动慢慢地向前滑行。
“踩油门。速度快点。”教练命令着。可秀婷觉得自己根本握不住方向盘，那车总是自己向着路边滑去，根本不听她的指挥。车速这么慢，她尚且不能控制车，加快速度就肯定得开到路边的沟里去了。
“来，我教给你。”教练说着探过来半边身子，左手搭在秀婷肩上，右手和秀婷一起扶着方向盘。
“不行，我害怕。还是你来开吧。”秀婷扭动了一下身子，以避开教练伸过来的胳膊。
教练一时间顿觉无趣。小娘们看着挺大方的，原来也是个没意思的。他哪里知道秀婷的心思。他根本不是秀婷能看得上眼的人。即穷酸，又丑陋，谁会对他感兴趣啊？再说，秀婷一直以来的原则就是“远嫖近赌”，她才不会在认识的人里面胡扯呢。这个教练虽然不是熟悉的人，但他知道她的姓名，甚至还知道她的身份证号码。他要是想找到她的住址是轻而易举的事。和这样的人来往风险太大，得不偿失。
“呦！那边有荷花池呀，真好看。”为了打破尴尬气氛，秀婷看着车窗外说道。
“你要不要下去看看。”教练立刻顺杆爬。
“不了，不了，三十分钟快到了。”
“不用管那些。我们练到天黑也没事。”
“那不行，我要回家给老公做饭呢。”
“你还要给老公做饭？”教练一脸惊奇的表情。“难得你这么漂亮还这么贤惠，谁娶了你真是福分。”
“哪里，哪里。”秀婷突然感觉脸有点发烫。这在她是极少有的事。“女人么，都这样。”
“现在的女人像你这样的不多了。大多数都不知天高地厚了。”教练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数落起自己的老婆。什么不干家务，不给他洗衣服，成天在外面跑。从早到晚连个人影都抓不着，家里就跟没有这个人似的。
“她做什么工作的？”秀婷问道。
“自己弄了个服装店，卖衣服。”
“那很好啊。一个女人自己开店不容易，你应该支持她呀。”
“我支持她有什么用，挣来的钱一分也不给我。”
秀婷忍住了笑。“你自己不也挣着钱么。”
“切！就这一脚踢不倒的两个半钱，够干啥的。”这男人不小心把自己的底都露出来了。“她成天在外面跑，谁知道她都接触些什么人。搞不好，我的脑袋上早就是一片大草原了。”
“大草原？”秀婷像初次听到这个名词似的。
“还是你这样的居家女人好，安安静静地呆在家里，相夫教子，不接触复杂的社会，人也不会变坏。”
“你老婆要是不出去工作，你能养得起她吗？”秀婷真心为那个女人叫屈。男人都是什么心态呢？自己没能力养家，女人出去打拼，他们还要一百个不放心。说到会不会有不正经的事发生，一个整天忙的要死的女人和一个整天闲的要死的女人，哪一个更容易出轨，不是一目了然吗？
“我养得起也不养她那样的。她要是有你这么漂亮，我当牛做马都愿意。”
“呦。看你这话说的。”
说着话，汽车已经驶在回去的路上。进入市区就由教练开车了，在车来车往的路上，教练还时不时地超过别的车辆，不知是在卖弄自己的技术还是怎么的，显然他有点烦躁。秀婷才不会理睬他呢。
没几天，那个教练就消失了，听别的学员说，他已经被开除了。
秀婷丝毫不受影响，还是每天兴致勃勃地去学车，姐姐家这时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