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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婷在离开杜波的当时,就把他丢到脑后去了。她在晨曦的微光里,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闭目养神时,就已经把昨夜的事当作是别人的事了,在她眼里这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迄今为止,秀婷自己都记不清和多少人暧昧过了,那些人都是过客,有的人连名字都没留下。若说能在记忆里偶尔出现的人,恐怕只有那个狡猾的中年教师吧,但要说对他有什么感情,又根本谈不上。那些人对她来说,都不如是天上的流云,偶尔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影子,偶尔下点雨,然后就连丝毫迹象都没有了。她惟一担心的是怕在某天和朋友,或者伟平一起逛街时,会被某个擦肩而过的人认出来。如果这个人不识相地上前打招呼,并说点什么不该说的话,该有多尴尬。当然她一直把自己保护的很好,那些胡混的人里,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在这方面的才能,不当间谍真可惜了。
十六岁那年,她刚上高一,就被老油条教师盯上了。秀婷的美是妩媚的,虽然还没被开发,但骨子里的风骚藏都藏不住。这个老男人喜欢肉感的女人,对那些干柴棒似的仿佛没发育好的女孩,他反而没兴趣。秀婷虽懵懂,但不笨,更有跃跃欲试的心。他们一拍即合,很快搞到一起。如果不是被教工偶然发现的话----母亲知道后气得半死,既要想尽办法遮掩不让事情闹大,又要向那个坏男人清算,并极力将女儿打造成无辜受害者。费尽心力解决了这桩丑事,还隐瞒得连父亲都不知道,而母亲却从此一病不起,没出半年就去世了。这么大的事,秀婷做为当事人却一笑而过,转眼就忘了,而且,她还从此迷恋上了感官刺激,追逐男女趋之若鹜的性生活。她从那档子丑事里得到的惟一教训是,性交是世上最有趣、最快乐的事,她愿意随时随地和任何男人来上那么一把。
如果不是淳朴的民风没有造就出更多的坏男人,如果不是细心又严厉的姐姐约束着她,她早不知道会闹出多少丑事,弄得满城风雨,最后嫁不了人呢。
天虽已放亮,伟平却还睡的正香,均匀的呼吸从卧室里飘出来。关上房门的房间里顿时黑作一团,秀婷没敢开灯摸着黑去卫生间里匆匆洗漱了一下,就蹑手蹑脚地走进另一个房间。躺到床上,她的神经兴奋得很,久久不能入睡。
昨夜那一番折腾激起的欲望潮水正在逐渐退去,她大概可以安静个三、五天,在这段时间里,她不会再心痒难耐,就像吃饱了饭半天之内就不会饿一样。可是,过了这三、五天,她还会有迫切的需要呀,所以,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新的目标。
虽然,她的身边有伟平,可她从不把伟平放在眼里。以他那赢弱的身体,就算有十个也不够她一个人用。她需要年轻力壮的爽快汉子,喜欢那魁梧有力,富有弹性的结实身体。男人特有的豪爽性感实在令她向往。
她有时候常看着那些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突发奇想。为什么他们不来向她这个绝妙的老师请教呢?那样她定会像当年那个中年男人教会了她一样,做那些毛头小子的启蒙老师,教给他们最高超的性爱技巧。中国人在这方面真的不太在行,能达到及格的人不多。只是这些毛头小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他们哪一个不是糊里糊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就是她从来没交往过低于三十岁男人的原因。还是年纪大一些的男人牢靠。可男人年纪一大,身体就不尽如人意了,能让人尽兴的,十个里面也找不出两个来。没劲儿,真是缺憾。在秀婷看来,人生的缺憾就是这档子事,就是没法随心所欲地玩乐。为此,她极希望自己是个有钱人,在她的脑袋瓜里认为,有了钱,她就可以随便挑男人了,她想要谁就可以得到谁,完全不用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提心吊胆、左右提防。虽然她胡闹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败露过,可总是担惊受怕不知杀死了她多少脑细胞呢。
伟平尽管不够她用,不能让她酣畅淋漓地享受性乐,(当然,既使是个能满足她的人,也一样抵挡不住她要寻欢作乐的野心)伟平实在是个无可挑剔的好男人。他头脑精明、善解人意,非常可爱,而且,他挣钱很多,能让她衣食无忧,她可无论如何不想失去他。说老实话,和她偷情的那些男人里,她还从来找不出一个能和伟平在人品、智慧上相提并论的人来呢。这颗摇钱树,她会牢牢抓住不放的。她陈秀婷并不傻,绝对分得清哪头炕热。
说到爱情,秀婷认为那不过是文人笔下的幻想。在她看来,爱情就是性,性就是爱情。男人和女人因为性的纽带才产生割舍不去的情愫,而这情愫又是多么靠不住,世上的人那么多,谁会一辈子只守着一个人,诱惑时时摆在面前,能熬住不偷嘴的人有几个?谁会傻到象秀英那样,自己给自己划地为牢。
一想到秀英,她的心就堵的慌。这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姐姐呀,把什么事都看得那么认真,好像她能活两百岁似的。不知道是谁给她灌输了那么多严格的行为准则,她处处依照那准则行事,绝不偏移半步。当然,她是世人眼里的好女人,哪个认识她的人都对她赞不绝口,可世人的评价有个屁用,你又不是为别人活着的。一万个人说你好,也抵不上你内心的寂寞、烦闷带给你的损失。在如今这样突飞猛进、日新月异的年代,她还抱着满脑子的老观念不放,还认为离婚是丢人的事,宁可委屈求全地忍受那个混蛋,也不肯迈出一步获得翻身解放,真是活活气死人。
在秀婷眼里,孙汝谦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坏、更讨厌的人了。十七岁那年,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觉得他特别讨厌。这个瘦男人的一对死鱼眼睛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当时的秀婷说不出那种感觉,反正就是觉得不舒服。他那目光一看到你就能让你浑身发冷到起鸡皮疙瘩,并且,好像在你和他之间“唰”地瞬间竖起一道电网,“咝咝”冒着火星般地告诉你“别靠近我,我烦着你呢。”
他那最初的沉默寡言,很容易给人稳重深沉的印象,让你猜不透那平静外表下掩藏的歹毒、狠恶,可秀婷就清楚地看出这个人不好,她不喜欢他。她弄不明白,追求姐姐的人那么多,她怎么偏偏选了一个最差劲的。姐姐闪电般地结了婚,让她那颗躁动的心无法理解。
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是对的。那个男人既智力贫乏又心肠歹毒,在社会上是一摊臭狗屎,没人搭理,回到家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男子主义,总是把在外面的不如意惹来的火气发泄到妻子的身上。最令人不能容忍的是,徜若有人尝试着劝导一下他,那便是引发了一场洪水,他口中滔滔不绝的都是别人怎么怎么不对,妻子怎么怎么不对,他自己是绝对正确、毫无缺点。世上有谁能教化好一个心胸狭窄、反复无常的小人呢?恐怕上帝也会对他束手无策吧,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他,免得成为他那狠毒心性的牺牲品。早一天离开他就早一天脱离苦海。可姐姐为什么就看不明白这一步呢?生生把一个健康活泼、开朗快乐的人变成了形容枯槁、心如死灰的苦人儿。难道她会指望自己的牺牲能感动那个人,会把那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温热了、柔软了吗?
一个那样一无是处的人,究竟能带给姐姐什么好处呢?秀婷早就看出,孙汝谦这个人,绝不可能在性生活上有什么出奇之处。看看他那瘦骨伶仃的身体,哪儿来的能量和力气,而且,以他的愚腐、蠢笨、狠毒、呆板,更不可能有什么情调、趣味。守着他还不如守着一根木头过日子,木头至少不会跟你发脾气,不会惹你生气。而说到夫妻间日久生情,就更不可能了,谁都看得出,他们夫妻之间隔着的已不是鸿沟,而是大海了。真不知道姐姐是怎么想的,假如让秀婷过姐姐那样的生活,她会连一天都忍受不了,拼着命也要逃离出去。
孙汝谦这个人一定是在上帝打盹的时候制造出来的,上帝闭着眼睛造出了这么一件废品,一定非常后悔吧,为了免于他成祸害,就赶紧造一个绝世好人来匹配他,让他把所有的坏心眼、坏脾气都冲着这个好人使出来。这世上的事也真就怪了,越是好人越没有好命,谁想得到秀英那么一个好到极点的人,竟然配的是这么一个坏到极点的人呢?哼,真叫人想不通,那就别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