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每一场美梦都醒来都很爽
是否每一次成熟都徒增了业障
比痛和痒更多的 是不痛不痒
——《雅俗共赏》
“啊……你在a市读大学啊，那个大学可是个好大学呢，我姐姐家的孩子复习了一年都没考中呢！”韩老师笑的比花儿都灿烂的看着莫双说道。
莫双拉着小星的手，笑嘻嘻的看着韩老师说了句：“我们学校也的确不是什么歪瓜裂枣都能考进去的。”一时之间场面陷入尴尬。莫双却不以为然，拉起小星的手，向校门外走去。剩下江子昱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韩老师脸上凝固的笑容，赔了个笑脸，说了几句客套话后赶忙追了出去。
莫双上车给小星系好了安全带后回到副驾驶，等了一会儿才看到江子昱出校门，江子昱一上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和莫双说：“在家里不是说好了吗？咱们来学校替二哥开家长会，我负责和老师沟通，你负责接小星上车，怎么还和老师顶嘴了呢？”
江子昱话说的像是在责怪莫双，但语气里并无此意。
“二哥出差前特地嘱咐我了，小星的这个班主任说话特别刁钻，万一我们说的哪句话得罪了老师以后还不是小星受罪啊？”江子昱一边打开车内暖气，调整后视镜角度，一边和莫双说着。
莫双并没有打算争辩，她从斜挎包里掏出一把棒棒糖，从中挑了一个荔枝口味的，扭过身去给了在后座的小星一只，小星甜甜地说了句“谢谢小姑姑～”
还没等莫双开口，江子昱一个人又自言自语了起来：“不过也不一定，这都什么年代了，老师还能看人做事不成……”莫双将一只剥开包装的棒棒糖直接塞进了江子昱嘴里，江子昱瞬间关掉了话匣子，莫双的动作虽然粗鲁，但江子昱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棒棒糖的甜味在车内密闭的空间散开，江子昱仔细尝了尝味道：“嗯？荔枝味的，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吗，给我吃了！？”江子昱吃到了荔枝味的棒棒糖，语气中透露着欢喜夹带着一丝惊讶。
“吃你的吧！”莫双打趣道。
“小姑姑做的挺对的，我们这个老师就喜欢挑软柿子捏，”小星并没有加入“荔枝味”的讨论里，而是赞同莫双刚刚对韩老师的行为，“我们班里有几个捣乱的不好好学习的同学，韩老师不敢惹他们，有几次他们故意和韩老师顶嘴，韩老师都装作没听见。那几个混蛋欺负了其他同学，韩老师只会拿被欺负的同学出气，说他们‘苍蝇不叮无缝蛋’，要不就说’你要是好好学习不去招惹他们，他们会来欺负你们吗？’之类的话，我猜啊……目的就是在全班同学跟前树立她的威严，她这种做法和那些混蛋有什么区别？”
莫双听罢笑了笑：这小姑娘早就看透了一切。
江子昱嘴里含着糖含糊不清地急忙阻止小星：“小星，不能这么说老师。”他刚说完便看到后视镜里的小星朝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江子昱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拿小侄女没办法。余光里撇到莫双还在笑，又打趣她道：“她童言无忌你还跟着笑！”
“小星说的是实话啊，”莫双看了看江子昱，“今天家长会你不是看到了吗？开会途中有几个男生披着衣服嘴里叼着牙签破门而出。我虽然在楼道里没进去教室，但是……难不成这家长会还有中场休息放各位去上个厕所的时间呢？”
“……啧，好像是有这么些人……教室里，韩老师眼睁睁看着他们出去也没顺手关门，还一边开会一边下讲台关门来着……”江子昱回想着。
想着想着，江子昱看了看旁边的莫双，看了看后面的小星，无奈地摇了摇头：唉，两个小机灵鬼儿～
“话说，你这指甲有点长了，该剪剪了……”江子昱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不剪。”莫双简单明了。
“指甲长了，里面有细菌……”江子昱话没说完被莫双打断：“我从小学就开始留指甲，从我小学开始你嘴里就是这几句话，你看指甲长了剪出形状多好看啊！”
江子昱一副“拿你没有办法”的样子看着莫双：“唉……行吧，哪个女孩不爱美，你这手指头细长细长的，留着指甲也挺好看的。”
“就是就是，小姑姑的手指可漂亮了！又细又长。”小星在后面笑嘻嘻地附和道。
莫双扭头看着小星笑了笑，递给了小琪第二只荔枝味的棒棒糖，之后转头看着车窗外迅速闪过的校园。这是莫双当年所在的初中，现如今是小琪的初中。
莫双妈妈家里的人口众多，莫双如今才上大一，但她最大的哥哥已三十七岁，哥哥的女儿也已经上了初一，莫双九岁便做了姑姑，小星喜欢叫她“小姑姑”。从初二开始，莫双很少再见到小星，或是忙于学业，或是忙于其他。
今天莫双见了小星才明白，怪不得江子昱和她提起小星时常说：小星就像是小时候的你，机灵鬼儿一个。
唉，时间过得真快，小星都长这么大了，不过……姓韩的这么多年了依旧是那副德行。莫双心想。
一个人上初中的时候，最期待的事情是什么呢？
好像是……放假？没有作业？考试结束？又好像……只要不学习，任何事情都很期待。包括体力劳动——大扫除。每一次大扫除，全班人像是商量好一样，开始搬桌子时都十分开心地快速搬离原来的地方，结束时再垂头丧气地慢吞吞搬回来。
也只有这个时候，全班才最“团结一致”。莫双的思绪又回到了初中的一次大扫除。
“咱们一楼的厕所门没有开，二楼可以洗抹布接水还有洗墩布，咱们一楼老师办公室也有水龙头，但是只能洗抹布……好了，大家开始吧。”莫双的班主任说完之后便离开了尘土飞扬的是非之地，去办公室和别的老师们聊天了。
莫双和肖舒负责前门上方的玻璃，由于玻璃太高，两个人需要踩到桌子上才能擦到。肖舒说一楼老师办公室洗抹布比较方便，可以省好多时间，莫双也一直跟着她去洗。
班主任时不时来看看班里打扫的情况，装模作样地指点指点，一刻也不多留。
莫双刚要进办公室洗抹布，听到楼道里有人在喊她，大意是说，玻璃擦的差不多了，赶紧回去再检查一下哪不干净再擦一下就好了。
莫双洗好抹布赶忙往出走，却被一个老师叫住了，莫双也见过她多次，今年新来的年轻老师，姓韩，但不是莫双班的代课老师。
莫双之所以注意到韩老师，是因为她很漂亮，头发卷卷的恰到好处，刘海下面一张小巧精致的脸，穿着米白色的风衣和小皮鞋。这时的韩老师手插在口袋里看着莫双说：“哎，你过来把我的桌子擦一下。”莫双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负责的那块玻璃，两害相权取其轻，莫双选择了玻璃之后便离开了。
大扫除进入尾声时，莫双正在搬自己的桌子，肖舒笑着走进来和莫双说了句：“办公室有个老师在骂你……”
莫双心里一惊：“她知道我叫什么？”
肖舒依旧笑着：“她问我刚才跑走的那个人叫什么，我说叫莫双，然后她就开始骂你。”
“那……那我现在给她擦桌子去吗？”莫双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不用了，她又让我给她擦了。”肖舒说完，莫双松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桌子摆回原位。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位老师，莫双看到是刚刚的韩老师，她一进来便拧着眉头高声喊到：“谁是莫双啊！”
班里人放下自己手里干的活，齐刷刷看着莫双一步步走到老师跟前，那位老师好像已经短暂的忘记了莫双的样子：“你就是莫双？”莫双点点头。
“我让你给我擦桌子，你跑了是什么意思？”老师开门见山，莫双指了指她头顶上的一块大玻璃：“我回来，擦这个……”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是你的代课老师，你就不给我擦桌子？这要是你们班主任叫你，你也是这样？”老师见莫双不说话，像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的意思呵斥道：“你给我过来啊！”
莫双跟着她回到了办公室，她在办公室里把刚刚在班里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办公室所有的老师齐刷刷盯着他们两个人，老师的嘴一张一合毫不停歇的骂了五分钟过后，莫双的班主任看不下去替莫双解释说：“她得回去擦那个玻璃……”韩老师并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看着莫双吼了一声：“去给我擦桌子！”
莫双手里还握着抹布，在众目睽睽之下低头照做，韩老师一边看着一边叫嚷，莫双低头听到了其他老师说“算了吧，差不多就行了”的声音，但是韩老师装作听不见的样子继续叫嚷。
大概是上课时间到了，韩老师才说了句：“不要擦了！早就有人给我擦过了，回去吧你！也不知道家里什么家教！”
莫双抓起抹布往教室走。
莫双这节是上的生物课，老师早已进了教室，莫双在门口喊了报告，但是生物老师并没有想让她进去的意思。莫双没有力气再喊第二次报告，便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大约五分钟后，听到了老师“快进来吧！真是浪费大家时间！”的声音。
这节讲人体的生理结构，老师说大家自己看看就好了没有必要讲，班里有一些偷笑的声音，还有一些说着不堪入耳的话的声音，在老师一声呵斥声中戛然而止。
二十分钟后，生物老师给同学们念练习册上填空题的答案让大家填写，写完之后背过，背过之后再抽查。
莫双手里握着笔，看着自己指甲缝中黑色的污渍，是擦玻璃时台子上积攒多日的灰尘刺进指甲缝里的，在莫双眼里，这些污渍远比看不见的细菌肮脏。莫双小心地抠着里面的污渍，想让它恢复原来纯洁干净的样子，但却被突如其来的几下抽打吓得不敢再动。
“我盯着你一直看，上课是让你写字的，不是让你抠手的！有什么好抠的，啊 ，有什么好抠的……”老师一边批评，一边拿着棍子敲打着莫双的手背，不知道打了几下，莫双开始颤抖着写字，老师才收回了棍子继续念答案。
老师离开莫双座位旁边后，莫双揉了揉自己被打肿后热的发烫的手背，抹了抹眼中刚刚流下来的滚烫的眼泪，看了看对于莫双来说不堪入目的手和指甲。
我拼了命用心呵护的东西，原来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轻描淡写一句话，一个动作，便可以毁灭掉我的宝贝……
比如我的手，比如……我的尊严……
这一次，莫双没有再和七岁的时候一样——求饶，也不会再求饶。她终于明白了，求饶是没有用的，每一寸求饶都是在给那些得寸进尺的人更加肆无忌惮伤害自己的机会。
“你上初中那会儿小星的班主任带过你们吗？看上去她年纪不是很大啊……”足足的暖气让有了困意的莫双在听到江子昱的问题之后突然清醒，将她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莫双揉了揉眼睛：“只是见过……老女人了，其他倒是一点没变……”
江子昱刚想问点其他问题，被莫双打断：“不想说她了，晚上小姨做好吃的，我怕我吃了饭后会吐，咱们不说了……”莫双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看着江子昱，江子昱只好乖乖闭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