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走,日子往后。

  言书身体底子不错,恢复得很快,腿上除了伤疤,没留下后遗症。

  夏雪跟吴佳学做了几道菜肴,叫上言书,或者还有汽修店的其他人到租房,胖经理吃的赞不绝口,直夸言书有眼光,夏雪知道他们是南方人,饭菜做的口味清淡,而她和吴佳则是单独买瓶辣椒酱拌饭,懂得心疼人。

  吴佳跟汽修店的那帮人熟络后,有个外号瓦仔的男生开始追她,他时常叫上言书和夏雪一起,四人组队逛街宵夜,瓦仔嘴巴能说会道,把吴佳逗的哈哈大笑,言书和夏雪在一旁赔笑。时间一长,瓦仔和吴佳就偷偷抛下他俩,独自偷欢,嫌他俩太无趣。用吴佳的话说,完全没有交流,言书不吭声,连带着夏雪都变得木讷,有次偷偷在背后问过夏雪,真的要选定一个哑巴吗?一个正常的人,得不到及时的回应,不会失落吗?往后几十年没人陪你说话,日子得多无聊?

  夏雪低头,她现在不愿去想这个问题,甚至没想过跟言书的感情属于哪一种?是真的喜欢他吗?几番在自己危难时候施手,不是没有情愫在其中,那是喜欢吗?她不知道。

  最近招聘过多,工作变得繁琐,夏雪铆了全身的力气应对,完全没有空闲的想法。

  那天下班,言书和夏雪回到租房,看见吴佳一脸愠色的坐在床边。

  “你怎么了?”送夏雪进门后,言书准备转身离去。

  吴佳跑到门口,语气不善的叫住他:“你先别走,进来一下!”

  夏雪狐疑的望着她,不知道又是在卖什么药。

  “你说,小果是不是找过你?”

  言书看了看夏雪,轻轻地点了点头。

  “小果找他,你生什么气?为什么还气成这样?”夏雪不解。

  “哼,小果今天刚从我这哭了走。”吴佳拉过夏雪到身后,冲言书吼道:“我跟你说,你要是敢脚踏两只船,看老娘不灭了你。”

  “得了,吴佳,你还是说小果为什么哭吧?”

  “夏雪,你知道小果喜欢这个闷罐子吗?”

  “额?”啥?言书的表情没变化,一贯的淡定。

  “小果刚才哭着跟我说,对不起你,你问他,他做了什么!”吴佳越说越气:“你说你这个样子,看着不出声,居然还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人心不足啊!”

  言书眉间抖动了一下,夏雪知道提及了他的痛处:“吴佳!你说什么呢!如果小果跟他有什么事,那是我们来解决的,你激动什么?还有,小果要说对不起我,让她来跟我说,我没那么不好说话!”

  言书冷着脸退到楼道暗影里,吴佳猛然发觉自己是激动过了头,她惹怒了这个无言的男生,本意想道歉,可被那张冷脸镇的又不敢开口了。

  夏雪拉了言书下楼,昏暗的巷子里,两人相对而立。

  “小果喜欢你?”言书点了点头。

  “那你呢?”心里不由涌起一阵酸涩,怎么每段感情,总有人觊觎,可酸涩过后,分明有一丝欣喜?为何?

  言书给她手机发信息:“在医院的时候,她来看过我,我拒绝了她,对不起。”

  黑暗里,看不清言书的表情,告别过往的勇气在夏雪心头流动,一声沉重的叹息后,她仰头迎了上去,也许是第一次主动,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半天才给予回应。

  第二天,夏雪把小果拉到没人的地方,那般软弱柔怜不敢直视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悯,原本想好的劝说一下没了踪影,无法想象这个小小的女生,是拼了多大的勇气敢跟言书表白,也用了多大的力气去承受拒绝。

  “小果,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一定要对方也是喜欢你的,否则,没有回应的喜欢,会很痛苦,言书拒绝你,并不代表你不好,相信自己,你会找到你的白马王子,不管他是谁,他一定会在你生命里等你。”

  小果抱着夏雪哭了很久,才慢慢松开手:“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你不要怪他,真的。”

  “没事的。”

  “你们不要因为我而吵架,那样,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不,我去给他道歉,是我让你们误会了。”

  “不会的,我们没有吵架。”夏雪安慰道。

  “真的吗?”小果微微抬头看着她,眼神里飘过些许暗淡的光。

  看着小果离开的身影,夏雪甩了甩头,果然还是多读书的原因啊,终于不再有当初那种话粗理糙的脾性了,或许因为那个人吧,那个除了补习她的功课,还会讲解天南地北的人。他打翻了她所有好奇和向往,引领她看到另一个不同的世界,变得什么事情都要去钻研,去让自己明白,学识这个东西,你知道的越多,反而发现懂的越少,它的魔力在于吸引人会一直不停追寻,无休无止。

  陈叔不在了,盛福粥铺关门,阿九要留钥匙给夏雪,可她害怕再进入到粥铺,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所以拒绝了。

  那段时间下班,夏雪都会不自主的走到粥铺前,望着黑黝黝的门洞发呆。

  “陈叔回乡下了吗?”

  天空下着细雨,周媛举着伞,脸庞消瘦了不少,愈发有种空灵的美。

  “陈叔死了。”夏雪长长的舒了口气,转而轻声问道:“你,你们,还好吗?”鬼使神差的说出这句,两人都明白问的不是眼前人。

  知道周媛已经从雅致离职,也知道她就住在这片民房里,那种刻意掩埋的记忆深种心底,如没必要,真心不愿遇上,也不愿想起。她和他现在好不好,已不是自己可以去关心的了,既然答应做言书的女朋友,就等同与过往画上句号,那一丝放不下和隐隐不甘又有何用?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还行,这粥是吃不上了。”周媛过来跟她站成一排,露出浅浅的笑意着问道:“你会怪我吗?”

  怪什么?夏雪心里卡顿了一下,感情竞争里的赢家,要来向输者阐述如今的幸福?然后表明,那个人的选择是多么顺应天理,他们是多么琴瑟和鸣?

  “下雨了,我没带伞,先回去了。”这句话,夏雪不知道自己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周媛嘴角继续微扬,神情突然泛出丝丝挑衅,空气缓重而压迫,逼着她转身就走,起风了,掺杂细雨的风,好冷。

  “媛媛!媛媛!”孔鑫从巷口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喊道:“他,他又犯了,在撞墙,你赶紧回去。”

  周媛望了眼不远处的夏雪,她好像回了下头,又好像没有。

  不急不慢的回到租房,周媛面无表情的吩咐孔鑫:“烧水。”

  “媛媛。”孔鑫带着卑微的乞求。

  “出去!”

  走进内房间,里面的人立刻停止低嚎,哆哆嗦嗦的钻回床角,密不透风的窗帘遮挡了所有光线,只能描绘出人的轮廓。

  周媛利落的兑好注射器,脱掉衣服爬上床,床上的人看见针管,发出呜咽,一边抵触她的靠近,一边又抑制不住的想靠近。

  看到这些,周媛冷冷的笑了,她对床上的人轻声说道:“阿然,你知道吗?我今天看见她了呢,没有你,她一样过的很好,听说,现在在写字楼上班,不再是当初那个土不拉几的工衣妹呢,嘻嘻。”

  听见那个名字,洛然呆滞半秒,然后僵直了身体,针管注进皮肤的刹那,才有微微的松弛。

  周媛呼气沉重,嘴角露出扭曲的笑意:“你以为,你们还能在一起么?”翻身覆盖到人影身上,她发出嬉笑的声音:“你是我的,只有我们是一样的呢。”

  “不,我不是。”洛然用微弱的力气,抵抗注射器里的东西和她带来的疯狂。

  “呵呵,现在谁会说不是呢?如果不是,那就变成跟我一样的,好不好?这样,我们就不会孤单了。”

  人影慢慢放弃了抗拒,逐渐沉溺在东西带来的缥缈里,身体放任般由她折腾,却给不了该有的反应。费尽力气的周媛趴在他耳边喘气:“你知道吗,遇见你,我真的好开心,好幸福,你多帅气多迷人啊,多少女生喜欢你,她们要是知道你现在成了我的专属品,该多嫉妒我?呵呵,所以,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到死都不能分开哦。”

  气力耗尽,她爬起来坐在一边,微笑的看着他,宛如看着一个宠物。

  然而被针管里的东西撩拨起来亢奋,洛然却找不到突破口,只能拼命去撕咬自己的胳膊,不停撞墙来分解钻心般的难受,感官充斥着极度的疼痛,包括来自骨髓深处的锤击,那里仿佛有一个魔鬼,盘旋蜿蜒,伸着利爪从大脑冲向四肢百骸。

  “哈哈哈。”房间里飘荡周媛诡异的笑声,刺激着门外的耳朵。

  抽搐过后,洛然深深吐了口气,眼睛直直的盯着房间角落,之前是被遗弃,现在是自己丢失自己了吧,黑暗袭来,他又陷入沉寂。

  男神又如何?年轻有为又如何?呵呵,现在还不是变成跟自己一样人鬼难辨了?其实,第一次看他沉睡的时候,周媛是激动大于喜悦的,修长的身形,俊朗的眉眼,好看的男生哭泣时,真的像一个天使,一个堕落人间的安琪儿,让人控制不住的想占有。犹记得幼年时有一个布娃娃,在她手里没有停留到一天的时间,就被奶奶夺走,并很随意的丢给了表弟,奶奶说她不配玩这么好的玩具,她太脏,充满污秽。

  天知道她想这个娃娃有多久了,心里的话还没有对它倾述干净,它便陷入了别人脚下的泥泞。凭什么啊?凭什么她不可以拥有好的东西?凭什么!父母置之不理,为了趋避闲言,奶奶勉强收留她。为了吃饱,为了干硬的米饭和咸菜,为了能去学校,去没有异样目光的人群里,她除了拼命做家务,还有付出自己羸弱的双手,满足年近半百未婚小叔怪异的欲望。那些称为亲人的,在外面给她套上光鲜的表皮,却在阴暗里剥落,离开家之前的每个夜晚,她都是赤裸裸。可是,他们却总要她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幸福快乐。

  这些年,卑微的任由凌辱,小叔的无耻,奶奶的尖锐辱骂,家人都知道她的异处,他们理所当然把所有不快的事情归结到她的头上,她就是一个出气筒,记事起,父亲就没有在她身边出现过,起初她躲让,寻求神志糊涂的母亲庇佑,但都没有用,当小叔一次次随意进出她的房间,她跪在奶奶面前乞求,奶奶却置若罔闻,她知道,只有离开,才是解脱。

  遇见洛然那一刻,脑海里不停逗留靡音:留下他,留下他,他只属于你,只能属于你,你的世界不完整,那就让一个完美的人来填补,这样不就完整了?

  听说过睡美人的故事吗?

  只要睡美人清醒过来,就会离开,所以必须用尽所有办法让他继续沉睡,这样才永远在自己身边。

  看,现在拥有他了,可以日日相伴,夜夜拥眠,多好。

  黑暗里,一双眼睛划过一丝微亮,很快泯灭下去。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