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两人平静下来,枝枝才说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当初,也跟着彭笑过了一段舒心日子,那时不住这里,某个高档小区,租着三室一厅,环境好,屋子敞亮。彭笑深得上线信任,在龙港同时管着几个场子,马仔收了一堆,一切好不威风。

  对于枝枝,新鲜劲过后,彭笑虽然没了殷勤,但女儿的出生,还是让他拉回了几分心思,彭笑很疼微微,爱屋及乌,所以让枝枝就在家带孩子,  枝枝死心眼,一如既往的守着彭笑,不管曾经多么荒唐,唯念只要把孩子看管好,他就会在意到自己,就会认了自己是他老婆的身份。

  可惜好日子不长,树大招事,彭笑的风光让同处一处的水哥不满,大家都在龙港管场子,难免会有交集,水哥一直看不起彭笑,年纪轻轻,没有后台,八面玲珑,靠一张嘴巧舌生花,哄的很多人朝他倒。

  后来,水哥动心思让彭笑不见了一批货,量虽不大,但他下面好几个兄弟都损失一笔钱,有人捅了篓子,传到了成哥那里,就变成彭笑在场子偷偷带货。众所周知,成哥如今不愿场子里明着沾染这些东西,只是背地里的勾当,下面人没告发,所以默许水哥收拾了彭笑,然后赶出场子,水哥私下借题发挥,要让他加倍补偿,然而那个数字,彭笑是完全没有能力拿出来的。

  欠下水哥的债,场子也没了,树倒猕猴散,彭笑带着枝枝,为了躲要钱的,搬了无数个地方,最后藏到这里。不能混场子,可孩子要喂养,彭笑咬牙在仓库旁边的工业园找了个货运的工作,而且挑的是夜班。

  “现在他去上班了?”微微睡在铁架床铺上,一副安乐与世无犹的模样,夏雪轻轻抚摸她的脸,心里涌动万千,许久不见,她,长大了许多。

  “没有,他,他被水哥抓走了。”枝枝又哭了起来,微微梦中惊醒,也跟着她一起哭泣。夏雪赶紧抱起安抚,小家伙哭了几下,好奇的打量面前的阿姨。

  “抓走就抓走,垃圾一个,还要了干啥?我现在租了房子,你带着微微到我那里去住。”

  听了夏雪的话,一直没吭声的吴佳皱起眉头,心想如果枝枝真的住到一起,带着孩子就算了,可这个女人看起来很没收拾,眼前的方寸之地,杂乱无章,除了铁床,其他没什么干净的地方,夏雪那么讲究,怎么有这么一个朋友?

  “不是的,夏雪。”枝枝有些支支吾吾:“我是想你帮忙一件事。”

  “什么事?”夏雪心念道自己现在欠一屁股债,剁了她也拿不出多少钱了,何况是彭笑被抓,关她何事。

  “你,是不是跟盛福粥铺的陈叔很熟?”枝枝红着脸问道。

  微微已经完全醒了,“咿咿呀呀”的想说话,吴佳没挡住孩童的可爱,抱过来逗着玩。

  枝枝看吴佳在陪孩子,拉了夏雪离布帘远点。

  她低声说道:“我听水哥说,陈叔曾经也是道上混的,而他当年藏了一批货,那个,你能不能找他要过来,反正他不混场子了,留着也没用,不如替彭笑抵给水哥?”

  以往听人说荒唐,到底没有这样来的直接,夏雪不知道,如果一个人陷入困境里,是会想尽方法去挣脱,无论正不正确,合适与否,荒诞与否。

  她不认识般的看了看刘枝枝,半天才挤出一句:“你脑子有病吗?”

  枝枝“噗通”跪在面前,脸上眼泪纵横:“夏雪,帮帮我,求你。”

  “不是我不帮你,你要我怎么帮?我跟陈叔非亲非故的,去找他要白粉?人家不骂我神经病?且不说人家有没有,这万一我要是带着那东西被抓了怎么办?超过50克是要枪毙的啊!刘枝枝,彭笑TMD给你吃了什么药?让你变成这样?”

  “不会的不会的,只要你去问他要就行,他们说,没有那么容易被抓的,真的,你相信我。”

  “放屁!他说他说,他们不怕死,我怕行了吧!还有,你们怎么知道陈叔有货的?”夏雪充满疑惑。

  “是,是一个叫魏云贵的人跟水哥说的,他当年跟陈叔一起混场子,知道陈叔藏了一批货,说是本来要出了给女儿出国读书用的,可后来他女儿死了,所以,就留在手上了。”

  “陈叔有女儿?”夏雪心中不免一动。

  “嗯,魏云贵还说,你跟陈叔的女儿长得很像,所以你去求他,他一定会给的,真的,小雪,我求你了,帮帮我。”

  “天啊,你凭什么认定陈叔会给我?就因为我跟他女儿长的像?再说,这些年了,你们怎么就知道陈叔没有把货早卖了?”看着刘枝枝癫狂的样子,夏雪很难过,一直挂念的人,如今却像疯子一样。

  “没有,绝对没有,水哥说他混了这么久,龙港的场子进出货他心里有数,那么大一笔货,出了的话,肯定是知道的。”

  “神经病!神经病!你们都是神经病!”她想不到什么词来骂醒刘枝枝,她想让她明白,跟着一个朝不保夕的男人,连带孩子一并受罪,为什么?人为什么能这么糊涂?可面前那双泛红的眼睛,让她无言以对。

  “夏雪,求求你。只有你能帮我了,求你了,还有,你难道真的想看着微微没有爸爸吗?”

  “我帮不了你。”除去荒缪还是荒缪,夏雪终于寒了声音:“那样的爸爸要来干嘛?微微长大跟他一起混场子?她是你女儿,你怎么忍心让她变成港产片里的太保妹一样?你是她妈!你就这么狠?”这般执迷不悟,以后真的无力再管了。

  看出夏雪态度坚决,枝枝突然冷笑起来:“微微怎么样不用你管,你帮我,将来念你一份恩,不帮,马上滚,反正我死不死,都跟你没关系?是谁从塘里捞起的你,是谁在老黄牛蹄子下救的你,是谁跟你一起打擂肥的高年级同学,是谁替你揽下所有,被学校记大过?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望着刘枝枝脸上的狰狞,夏雪浑身开始冰凉,最后也只能无语的摇摇头,大声叫出吴佳,然后头也不回的朝外走,走了没几步,又转身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丢在刘枝枝面前:“这是我最后一次给钱给你,微微还小,给她买点衣服和吃的,做妈的,积点德,为自己的孩子想想!”

  当她俩的身影消失后,刘枝枝把钱捡起来,数数有好几百,她不知道,这些是夏雪准备还言书的钱,还有这个月的生活费。

  过了几天,吴佳约夏雪去逛街,被夏雪拒绝,因为没钱,她现在的活动范围只在夜校和雅致,吴佳说她像个尼姑,清心寡欲。瞅着吴佳灿烂的笑脸,夏雪依稀记得,当年刘枝枝就是去看了城市繁华,被彭笑带着见了世面,才乱了心,落得如今这个样子,所以,她现在想让自己变得强大,不惧怕霓虹腐蚀,不会轻易被拨动心弦,人,傲娇的资本,是自己添加的。想看世界,就要先握住看世界的砝码。

  真是用了心的缘故,这次考试成绩不错,言书要带她去庆祝。夜市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家合口味的,夏雪想换一换,可又不愿去市区,地点最后还是落在了盛福粥铺。

  陈叔很高兴,特地停档一天,一个人跑去买了许多食材,知道他们爱吃辣,特意买了辣酱和火锅料,吴佳带着小果,夏雪把王飞也叫上了。

  大牛孩子出生后,就不大愿意让王飞去他那了,没了去处,又无女生可追,待在宿舍快长霉,听说有吃有喝,他立马喜滋滋的跟过来,不过来之前,夏雪提醒了言书的事情,王飞相处表情随意,点头招呼即可。

  这一次,众人其乐融融,聊着天,吃着火锅,言书的表情也柔和许多。陈叔不能吃辣,端了碗筷喝粥,笑吟吟的看着这群孩子,目光焦点是夏雪。

  夜色漫天,微风徐徐,深城也要开始变凉快了,粥铺外,有个人影看了很久才转身离开,消匿在巷口。

  酒醉饭饱,夏雪帮陈叔收拾,王飞拉着言书和吴佳斗起了地主,小果挨着吴佳坐着,旁边是言书,她不会打牌,时不时帮吴佳偷看言书的牌,反正没人计较,只当是个乐趣。

  “陈叔?你以前做什么的?是一直开粥铺吗?”夏雪假装随意的问起话题。

  陈叔笑了笑,这姑娘不会耍滑头,明明之前已经怀疑自己的过往,还要镇定的装作无心问起,就像女儿小时候想吃家里的糖果,又不敢直接拿一样,总是无意提醒,好让大人来给予。

  “我以前没做好事,所以老了没得到好果子吃,你呀,不要被人带偏了,以为年轻什么都可以尝试,一旦到了某些时候,比如我,之前所造的孽,全部报应到自己身上,还,连累了......唉。”陈叔一边收拾一边苦口婆心的教育,就像长辈一样淳淳而言。

  “听说,你以前有个女儿?”夏雪小心的提及。

  陈叔顿住手,干涩的对夏雪笑了笑:“是啊,叫玲玲,死了,不然,跟你差不多大。”

  夏雪没想到陈叔会这么爽快的回应,接下来反而不好再问其他,只有帮忙将碗筷端回后厨。

  “说到底,怪我自己,若不是当年我走错了道,也不会让玲玲......唉,是我做的孽,害了玲玲,也是老天爷给我的惩罚,孤独一生。”陈叔语气变得悲凉,疾病的疼痛充斥全身,他竭力扛着,不想在夏雪面前失态,可身上的痛能忍,心里的呢?多少午夜梦回,听见女儿在喊“爸爸”。一个孤家老人,虽说才过花甲,但实际看上去苍老的很多,表面平和的样子下,藏着许多难言的落魄。

  夏雪也湿了眼,拿不出合适的言语来安慰这个老人,适才蠢蠢欲动的念头被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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