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帅哥,哪个部门的?”

  “他不在雅致。”路过的夏雪回答。

  “哦,难怪哦,我说这么帅的帅哥咋没见过咧。”

  “帅哥,你好酷哦,都不搭理我们。”

  “对了,无聊不,要不要斗地主?”女生对言书发出邀请。

  言书闻着油烟混着床单上的清香,定定的望着窗外,对女生的话置若罔闻。

  露台上,吴佳老乡打趣来上菜的夏雪:“靓妹,你咋有男朋友了,刚才我们还说给你分一个,看嘛,这里男孩子好多。”人群里,有个白净的男生腼腆的低下了头,天气热,其他男生都脱了上衣,露出肥膘厚肉,就他还整整洁洁,有点不入群的感觉。

  夏雪笑了笑:“我不吃嫩草啊,一看就是未成年。”

  “你啷个晓得他未成年?”老乡们揪着话题不依,这些人里,大多外出打工好几年,女朋友耍了好几茬,语气带着不可言喻的意味。

  “就是,成没成年,试哈才晓得嘛。”

  夏雪不笨,知道在他们面前讨不到好处,赶紧打个哈哈闪人。

  “妹娃儿,我跟你说嘛,女孩子就是要找个男朋友保护。”其中有个汉子放下啤酒,敲桌子示意大家听他说:“前几天,后面靠山那边,发现了个死人,女滴,年轻的很,跟你们差不多年纪,是我们部门滴。”

  “哦,你是说琪琪是吧,我同村。”有个女生飞快接了话头。

  “哎呀,听我说嘛,那女娃儿晚上遭别个拖到那里去的,听说啊,几个男的,照业哦,是活活被搞死滴。”

  “你哪晓得?你也克了?”另外的男生涎着笑,对他挤眉弄眼。

  “滚。”汉子踹了他一脚:“老子能干这种缺德事。”

  “你不是老婆在老家,寂寞了哦。”旁边有人跟着附和。

  “放屁,我就是去找小姐,也不得做这种生儿子没屁眼的事。”

  吴佳大汗淋漓的挽着袖子炒菜,夏雪在一边帮忙:“你这些老乡怎么认识的?”

  “都是一个地方的。”

  “那他们刚说的事情你知道?”

  “知道啊,怕什么?有姐保护你,再说,你不是还有他么?”吴佳朝床边的言书嘟了下嘴,夏雪看见那两个女生在言书面前讨了没趣,都去了露台。

  看不出来,年纪不大的吴佳在厨艺上很有造诣,一桌子菜色香俱全,照她所说,当年奶奶年纪大了,老花眼,所以练就一手好厨艺,开心的招呼众人,让夏雪带着言书一并围拢过来。

  小果有些羞涩,搬着凳子坐到了言书的另一边,她跟吴佳老乡不熟,说不上话,很多时候躲在角落,偶尔才伸一下筷子。

  言书好几次帮着夹菜,动作自然,没有刻意。

  “哟?夏雪,那不是你男朋友吗?怎么对这个小女生这么照顾啊?”之前碰了壁的女生阴阳怪气的问道。

  “哦,因为我们当小果是妹妹啊。”夏雪不以为然。

  “切,你当她是妹妹,她看你男朋友眼里可都泛光的哦。”

  “是吗?他长的帅,很多女生看他都带光。”夏雪依旧不接招。

  女生瘪了下嘴,掉头对向言书:“帅哥,你也太酷了吧,什么事都是女朋友回应,你半句话都不说,是不是不想理我们啊?瞧不起么?别啊,既然你女朋友不介意,不如我们明天一起出去玩呀。”

  言书还是冷冰冰。

  “人家就是不想理你。”难得小果快人快语了一次。

  饭桌上兀的安静下来,众人目光里有不解,有鄙夷,吴佳跟另一个男生聊得正欢,哈哈大笑的声音格外入耳。

  “夏雪,你男朋友这个傲要不的哦?来兄弟喝个酒,走起。”刚才的汉子自认熟络的要撩起气氛。

  言书轻轻放下碗筷,看着夏雪,夏雪脑壳一热,问了句:“你要走了吗?”

  “酒不喝,话不说,怎么?哑巴了吗?”女生碗里夹了一堆菜肴也堵不住嘴。

  看见言书脸上的变化,夏雪隐隐觉得不对劲,在汽修店的聚会里,有什么大家都是告知他,不需要回应,大家都知道缘由,可在旁人这里,便当成了无礼和轻视,偏偏她还不好解释,因为世上,能有几个陌生人会迅速理解对方的难堪和痛苦而体谅?

  是自己疏忽了,最近脑壳昏昏僵僵的,忘了这件事,来参加今天的聚会,他应是鼓了不少勇气,夏雪打断聊得热火朝天的吴佳:“佳佳,我们先下楼了。”吴佳敷衍的应着,完全没察觉饭桌上的尴尬。

  那个举杯邀酒的汉子站起又坐下,嘴里喷了一句:“叼个毛线叼。”夏雪轻轻牵起言书的手,淡然一笑:“我男朋友不喜欢应酬。”

  “切,男朋友而已,又不是老公,说不定明天就换人了。”女生语气酸不溜秋。

  “就算明天换人,那也轮不到你。”夏雪给了个漂亮的白眼,挽着言书一并离开,小果也跟了上去。

  两人把小果送回雅致,然后漫无目的的瞎转悠,夏雪估计那群人没那么快离去,也不想应对那些庸俗的场面,说实在的,刚才没吃什么菜,这会肚子饿了起来,七转八拐,居然走到了盛福粥铺,上次离开后,夏雪有意无意的避开往这里来,如今再看见,一种闷闷的心情弥散,粥铺生意一般,陈叔正靠在门口抽烟,看见夏雪,他愣住了神。

  四目相对,让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阿,阿雪啊,今天虾粥很新鲜。”陈叔有点手忙脚乱,殷勤的把他俩迎到店中,然后赶紧去后厨煮粥。

  一段时间不见,那个孩子越来越能印上女儿的影子了,都怪自己,当初不糊涂,也就不会......唉,出来混,终究要还的,年轻时不当回事,此时便有切骨之感,眼前晃过女儿曾经撒娇模样,泪水不自然的染湿了面颊,是夏雪的出现,让他记起往昔,记起悔恨。其实,哪怕夏雪不在眼前晃悠,回忆都会像毒蛇一样缠绕自己,他想女儿,想女儿的天真聪明,灿烂笑颜,特别是前段时间从医院回来后,知道时日无多的心情里,后悔这个词,格外深入骨髓。

  “今天我去海鲜市场买的,个大肥美,你尝尝看,看陈叔厨艺差了没有?”陈叔有些讨好的站在一边,夏雪轻轻喝了口粥点点头:“还是一样好吃。”

  原谅这个词放在陈叔身上,对于夏雪来说并不合适,他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相对还给予不少帮助,所以,一旦突破释然的膜,反而让自己变得轻松,那种矫情的记恨完全没有来由,看着有些佝偻的身影,让她生出了一种对父辈的情感,就像小时候看见老爸凌晨起早外出帮工情形。

  陈叔今天很开心,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夏雪聊天,仿佛时光又回到从前,吃完粥,言书准备结账,被陈叔豪气的推开:“以后阿雪来吃粥不用给钱。”

  夏雪不愿意,陈叔依旧坚持,出了粥铺,她去街角买点水果送来。

  还没走到盛福,看见陈叔站在门口,把手里的粥盒递给一个女生,顺便收钱:“24块。”

  “陈叔,不能打个折么?我每天都买的。”女生撒着娇,给钱的时候把纸币拽了又拽。

  “不行,哪个不是经常来我这吃粥的?打包盒还要一块钱呢。”陈叔难得对人不客气。

  “那我下次自己带饭盒过来总可以吧。”

  “下次再说。”

  女生提了粥,低头离去。

  夏雪走到陈叔身边,望着女生背影问道:“她一个人来的?”

  “是啊,每天来买份粥,听说跟个白粉仔住一起,连班都不上了。”陈叔特别讨厌这类人。

  “白粉仔?你见过?”

  “没有,听那栋楼里的人说的,之前老是有混混进出,经常会听到犯了瘾的狼哭鬼嚎,吵死人。”

  人很多时候都自以为是,以为漂亮,以为牛气,以为天下第一,以为看到就是想到的,夏雪的以为,楼栋里传说的白粉仔是孔鑫。

  言书送夏雪回租房,还是只到楼下,这次他没有先离开,夏雪看了看楼上的灯光,轻轻说道:“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以后不会让你再参加这样的聚会了。”

  言书怔怔的看了夏雪一眼,用手拂过她的头发,温柔的在额头印上一记唇印。夏雪闭着眼,不想让他看见那丝抗拒,明明雨夜给自己下的决心,只要接受别人,就一定能忘却那个人,因为时间会让所有流逝,包括过往,她最近拼命看书,学习,不去分心,只为了有朝一日,不被曾经的失落打倒,但言书愈是对她好,愈是让人痛苦,夏雪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草,她自私的想用言书来忘记所有,自私的接受对方的关心呵护,自私的认为自己喜欢他。

  夏雪回到房间,老乡们已经走了,吴佳抱着手机发信息,脸上痴笑不停,没空理会她。

  冲了凉,夏雪躺在床上看书,知识点深奥难解,读的人一头云里雾里。

  手机响了,是陌生号码,夏雪丢一旁没管它,不过转念发现这个号码之前就打过好几次,而且老发空白信息,不知道是谁。在最后一下响铃中,她犹豫接通:“喂?”

  “小雪,帮帮我!”久违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从听筒传来,还夹着莫名的电流。

  “枝枝?你,刘枝枝?!”吴佳被夏雪夸张而激动的表情吓了一跳,慢慢的靠近她的床铺。

  “你在哪?在干什么?微微呢?什么?你不要哭,告诉我位置,我马上去找你。”挂了电话,夏雪心如火燎的就要往外冲,吴佳一把拉住,看她脸上凝重,慌忙问道:“这么晚了你去哪?”

  “回来给你解释,我有个同学出了点事。”

  “别介,带上我,大晚上也好照应。”吴佳跟着夏雪飞快下楼。

  夏雪和吴佳在六联街道里迂回找了很久,才找到枝枝说的那个破旧仓库,仓库在一个没有开工的工业园里,靠山洼洼里边,交通罕迹,只有一条被走出来的小路通往,仓库大铁门锈迹斑驳,已经失去它的功能,合不起来的缝隙正好让人进出,库房里面的水泥地板到处湿漉漉,空旷的角落里,有用布帘围隔起来的住处,从墙边用伸出的铁杆吊着一个灯泡,光线朦胧,放眼过去,虽然杂乱,但厨房卧室一应俱全。

  “枝枝?刘枝枝?”

  “夏雪!”刘枝枝从布帘里跑出来,想靠近她又有些陌生的站在不远处。

  “枝枝?”夏雪很不敢相信,那个圆润的女孩,如今蓬头垢发,仿佛一个菜场卖菜的大妈,她飞快上前搂住,声音哽咽:“死婆娘,你怎么搞成了这样?”

  原本刘枝枝还在纠结的情感,被她一抱给捅出了缺口,这些日子过的难堪,她不是没有后悔过,后悔没有听她的话,后悔失去这个相濡以沫的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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