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我疯魔还盼我孑孓不独活

  想我冷艳还想我轻佻又下贱

  要我阳光还要我风情不摇晃

  戏我哭笑无主还戏我心如枯木

  ——《易燃易爆炸》


  黎市汉服文化节之后普通的一天。

  兼职的秦小七看到莫双无精打采的坐在餐厅里,双目无神,像是放空也像是在发呆。餐厅里没有多少人,秦小七接了一杯白开水坐在莫双对面,将杯子推到莫双面前,敲了敲桌子,示意莫双喝水。

  莫双看到是秦小七,叹了口气直接打开了话匣子:“学姐,你说,一个人要为他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这是应该的,那……有些事情不是他做的,为什么他还是要承担?”

  “什么意思?”秦小七不解。

  “简单来说,就是……有些事情,明明不是我做的,为什么到最后很多人都来质问我?”莫双解释道。

  “具体什么事情?”

  “刚才……我的一个哥哥不知道怎么想起我来了,打电话给我,问我一些事情,其实他是我表叔的儿子,平时没有什么交流。好像是……要问一些我爸的事情,他就随口问了一句我在大学过的怎么样,我说挺好的。后来他突然想起,‘你现在应该是在天津吧?’我说不是,是在A市。结果他笑得特别夸张说了一句,‘你不是当初说你去了天津?还说什么等你去大学报到的时候让我们跟你一块去,说了满嘴大话又去了A市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了,真是可笑啊你’……”

  莫双学着那个哥哥的口气给秦小七讲述这一段话,说着说着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扶了下额。

  秦小七没有打断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莫双叹了口气:“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要去天津,我对于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从来不瞎逞能,当初高考完开始报志愿的时候,我爸多问了我一句报了哪些学校,我告诉他天津是第一志愿,是想要冲一冲的一个学校,于是我爸开始四处张扬说我要去天津了,几乎是每看到一个亲戚就开始炫耀说我女儿要去天津啦,然后要让他们都跟着送我去,”莫双把她爸爸的语气都模仿的十分到位,“唉,我爸没啥文化,初中毕业,什么也不懂,我跟他说了很多次,结果没有下来不要乱说,他一直不听……到最后分数线下来我差了两分没能去天津,七大姑八大姨又开始来嘲笑我,说什么‘当初不是你说的准能去天津了吗,显摆了顿啥啊’……”

  莫双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从开始到结束,我没有针对我的学校多说过一个字,我也从来都没有说过我有把握去哪儿,为什么到最后一群人都来质问我,都开始说我臭显摆,我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为什么这些罪名都要让我来背?”莫双说完拿起桌子上的一杯水一饮而尽,说了这些话,大概是渴了。

  秦小七正想着她是不是渴了,接下来,看着重新接起话题的莫双,好吧,是她想多了。

  “我爸说话不负责,他跟别人臭显摆完,我姑娘要去天津了,他撒手不管了,到最后一群人来质问我的时候,他就当没事人一样,事后我不高兴了还埋怨我,说什么……‘让他们说就说吧,有什么啊!不就是说你两句吗?人家还不能说说你了?这小家子气的’……”

  秦小七除了“无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莫双现在的表情,莫双冷笑了一声:“啊!我的天呐,这是说不说的问题吗?这是我小家子气的问题吗?这……明明我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搞得像我做错什么一样,他们嘲笑我的时候,我还得笑笑,跟他们一块儿嘲笑我自己,要不然我就在他们眼里除了臭显摆还怕不是会冷不丁多几个‘好’印象,说我不懂事,说我斤斤计较,说我小家子气!”

  秦小七跟着莫双默默叹了口气,随后便听到莫双弱弱地补充了句:“小七学姐,可以再帮我倒杯水吗?”秦小七抬眼便看到了莫双无辜的眼睛,好吧,这个“磨人”的小学妹。

  刚把接满了水的杯子重新递回莫双手里,莫双又是仰头一饮而尽,一样的角度,一样的动作,一样的流程。

  秦小七明白莫双的这种感觉,与其说是一种被误解的感觉,倒不如说,是一种被污蔑的感觉。

  流言有的时候已经不敢称它为流“言”。

  这种东西更像是一把匕首,看不见的匕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一把杀人不偿命的匕首。

  “她不是还做错了两道选择题吗?她不是非要说她自己全对了么,她有毛病么她!没事干说什么大话,闲的厉害吧她……”

  “谁知道呢,这人吧,总是口是心非的,自己错了两道巴不得告诉全世界的人她全对了,生怕到时候别人发现不了她错了两道题似的……”

  “快算了吧快都别说了。还不是就是因为上次考了个好成绩,骄傲了呗。”

  “像这种表里不一的人,咱们还说她干嘛呀?就等着她狠狠跌一次,让她再敢甩脸子……”

  ……

  高三一模结束后,众人正在对“秦小七的数学选择题错了几道”这个问题进行激烈的“争论”。

  秦小七戴着耳机在教室后排认真地做值日。

  可是耳机里并没有放音乐。

  刚刚那一段刺耳的议论声,正好一字不落的传到了秦小七的耳朵里。

  非要说自己全对了。

  有毛病。

  没事干,说大话。

  闲的厉害。

  口是心非。

  骄傲。

  表里不一。

  甩脸子。

  原来秦小七是这样的人啊,秦小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人。

  哦不,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人。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当她的同桌对完答案后问她错了几道选择题时,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是她的同桌翻看了她的卷子,发现只错了两道选择题,由于这次选择题出的比较难,大部分都是对半错。同桌实打实地惊讶了一下,很快扭头便跟其他人议论开来,说秦小七只做错了两道选择题。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不到五秒钟的时间,几乎全班人都开始小声议论。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当她上厕所时,听到厕所里其他班有人议论说,秦小七一道选择题都没有错。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从始至终她没有说过一个字。

  从选择题错了两道到选择题一道都没有错,这中间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到头来这些莫名其妙的罪名她都要背?而且是不得不背?

  放学之后,秦小七留下做值日,她拖完了教室后面的那片空地之后,抬起头来看着坐在桌子上、椅子上扎堆议论的那群人,像极了每到日落时分,拿着自家的小凳子在镇上一家门前围成一圈叽叽喳喳的妇女们,说得眉飞色舞,说得大汗淋漓,像是这方圆几百里之内或者是以外的事情没有她们不知道的。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样的词已经没有资格去形容她们了。

  最离谱的是有一次,秦小七班上一个男同学在课上玩手机,已经不止一次的被老师发现后,他被逼无奈叫来了家长,老师与家长进行了一番沟通,同时对这位男同学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也是在同一天,学校里有个高三的女同学因为压力大离家出走了,不过人很快被找到并确定没出什么事。

  第二天陈芬芳问到了秦小七头上说:“听说你们班有个男同学跟他女朋友夜不归宿被老师发现了?听说他俩还打算私奔,然后让他家里知道了?”陈芬芳并没有要听秦小七说话的意思,又继续道,“你说说现在这孩子们,多亏找到了那个女孩子,要不然还指不定出什么事呢!那男孩子也是的……”

  听完这一顿无凭无据的话语,秦小七真的感觉自己的逻辑和节操碎了一地,只差当场昏厥。

  哪怕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儿,也能让她们那张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几张嘴稀里糊涂地串联起来,像是变成了一个有头有尾,证据确凿,跌宕起伏的小说一样。

  秦小七见到此情此景,总是由衷的佩服她们以讹传讹的功力和天赋异禀的想象力,不去写小说,真的可惜了。

  秦小七想着想着笑了起来,把墩布放回原位后又看了一眼那群人,又想了想那群妇女们围在一起“交谈”甚欢的样子。

  嗯,真像。

  一边的秦小七回忆完毕,一边的莫双还在念叨着什么:“不过仔细想想,好像我也不用这么为这些事情烦心,他们怎么好意思嫌弃A市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A市哎,好歹也是个市吧,我这大学再在中国排不上名号,好歹也是个大学吧,他们一群没考上大学的人看凭什么笑话我……”

  秦小七看着她傲娇的小表情,笑了笑。

  “好啦,小七学姐,谢谢你,我现在心情好多了。”莫双也笑笑。

  “别想太多,开心点,没什么过不去的。”秦小七其实想说,自己对莫双的心情疏导并没有发挥什么作用,只是坐在对面听了听而已,话到嘴边也不想多解释了,这个小学妹,比秦小七想象中要懂得很多。

  莫双走后,秦小七开始帮老板娘为晚上的伙食做准备。

  嗯,大概吧,流言是个好东西,能让别人的罪嫁祸到自己头上,自己背负一身罪责,别人幸灾乐祸地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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