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冰冷大河
借浪花一朵
借我温暖的脉搏
哪怕荒凉沼泽
借我双手可以握
——《如河》
余幽的那番“高谈阔论”秦小七也经常见识到，不过秦小七见过更厉害的。
秦小七也十分感谢，因为身边总有这样的人在，她对这个世界永远不会充满好感，永远充满憎恶。
有些秦小七避之不及的东西，在别人眼里不过是茶余饭后的笑谈，尤其是在怡水镇这样的小地方，一件事情在人的嘴和嘴之间的传播速度，完全超过了通讯工具的传播速度。
像是无法选择自己出生的那般无奈，或是每天在白天都要醒来夜晚都要入睡那般习惯。对于怡水镇的传言，秦小七也只能抱着这样的态度。
桌上的饭菜还没有完全凉透。秦小七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一边听陈芬芳东一嘴西一嘴的胡扯。
最近正是秦小七高三紧张的复习时期，就在今天中午秦小七所在高中的门口，有一个高三理科尖子班的女生喝农药自杀了，当场死亡。
这个消息是在她回奶奶家的途中听路人说的。这个事件发生在秦小七出校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
同样是文科尖子班的秦小七听完之后后脊背发凉，她到现在都无法形容那时的感觉，就像……一个人在你的背后不动声色地刺了你一刀又迅速把刀从你的身体抽出，鲜血流出，却痛到几乎毫无知觉，好像是……麻木……
这到底……是有多大的压力才能让她毫无顾忌的喝下农药，或者说，到底是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如此……生无可恋。
一路上秦小七都无想象，那么刺鼻的农药味怎么能喝的下去，平时稍有一点难闻的气味，大家都恨不得捂住鼻子绕路走，可是……
回到奶奶家的秦小七尽力克制自己不要多想，可后来发现这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因为陈芬芳就怕她不多想。
秦小七一进门就看到陈芬芳已经坐在饭桌上开始吃了，奶奶还在厨房忙活，秦小七知道奶奶一般不和陈芬芳同屏出现，她索性也就不劝解什么了。
盛了一碗米饭的秦小七坐在了陈芬芳的对面，没有客气，没有招呼。
饭桌上陈芬芳像唠家常一样的问起：“今天放学你们学校有人自杀了你知道吧！”
她说的是你知道“吧”而不是“吗”，所以陈芬芳是唯恐她不知道。
她淡淡回复：“嗯。”
陈芬芳见她不动声色，自言自语起来：“你说她也是，既然想死了怎么不去学校里面死，非得在学校门口……”
秦小七依旧保持沉默。
陈芬芳见她还是不说话，内心有些不悦：“这怎么了这是，就不能跟我说几句话？白惦记你了？我养了个白眼狼吗这是？”
跟你有什么好说的，你还不是惦记着我也早点自我了断了。
秦小七当时特别想骂句脏话，可又没那么多心力，高三的累是一种身心俱疲的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累。
留着精力多刷几套题比较好。
秦小七这样想着。
“认识几个字连话都不愿意说了，我又惹着你了？天天叫唤压力大，不就最后考个试吗有什么好压力的，装模作样的给谁看呐……”陈芬芳摔了手里的筷子，也不知道是在冲谁发脾气，依旧不依不饶。
一直到吃饭结束，陈芬芳的嘴根本没停下来过，就和机关枪一样，连续不断，而且还是有源源不断的子弹供应的那种。
陈芬芳没在秦小七脸上看到想要的效果，吃完饭后扔下碗摔门走了。
又是留下秦小七收拾残局。
秦小七不记得这是陈芬芳第几次这样了。
厨房里奶奶正坐在小板凳上吃着昨天的剩饭，看到秦小七收拾了碗筷，奶奶立马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饭，起身接过来她手里的东西，像是安慰又像是聊天：“别听她说的那些话，满嘴放炮，神经病一样，没一句正经，你好好念你的书，她不给你生活费，奶奶有……”
秦小七看着奶奶佝偻的背，十分不是滋味：“没事儿，这么多年对她我早免疫了，生活费她还是给的，她怕我跟我爸告状，你留着钱养老就好，不用担心这些。”
奶奶又嘱咐了秦小七几句，秦小七帮奶奶洗了碗筷，便背起书包离开了。
之前这样说假话，秦小七还有些不自然或者说有点紧张，可渐渐的，跟奶奶说得瞎话说多了，秦小七也没什么感觉了，美其名曰：善意的谎言。也就当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晚自习之前，秦小七和往常一样没有去食堂吃饭。
她的同桌凑过来看她正边啃面包边刷题，可同桌的重点只在干掉的面包上：“你这个面包干成这样还能吃吗？！”像是疑问又像是惊讶。
在秦小七眼里，更像是嫌弃和嘲笑。
所以秦小七没有多解释，同桌也清了清嗓子试图化解一下尴尬，也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后去找其他不尴尬的人聊天了。
干掉的面包。
这个面包秦小七吃了两天了，当然干掉了。过几天学校要交复印费和资料费，为了到时候不再多给奶奶添麻烦，只能先从饮食上节俭了。
课下大家的话题无非也是喝农药自杀的事情，各种奇怪的言论都有。
……
“她死了有什么用，咱们不是该上课上课该做题做题，也没给咱们挣来几天假期。”
“那你这么说，她这不是白死了吗？”
“可不是白死了吗？怎么死不行，非得在咱们学校门口，真晦气啊！”
“怕不是过几天还招来警察什么的，那可是好了，把老师们都弄过去叫他们给咱们做心理疏导什么的，改变一下对咱们的态度，这下可是热闹了……”
“反正总有人想不开，给咱们的生活添点乐趣也不错，也不至于上下课都在那做题。”
用一条命换假期。
用一条命招来警察。
用一条命改变学校的态度。
用一条命给活人增添乐趣。
在那些无辜的旁观者眼里，只要没涉及自己的命，别人的死亡是可以随意挂在嘴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