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两眼通红回到家中,感觉有了变化,主席的去世,相当于一次心灵的大震荡,对每个人都有触动,姑父也有灵光一现的时候,养尊处优的他蹲在墙边,刷墙,糊报纸。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他干活,我心里激动得不行。看来悲伤是好东西,能使灵魂苏醒,我欢呼雀跃着,哎呀,高兴还没一分钟,我就停止了跳动,我看见姑父后腰的线裤已经破边了,那是姑姑用许多手套织的(那是从旭日采下的虹,没有人不爱你的色彩)织得是那样密,也没经得起时间的反复磨擦,已经开线,坏得不成样子了。我有点心酸,姑父,刷吧,用报纸给您戴个帽子(戴高乐)好吗?等我长大了,一定给您买一条好毛裤。我一边帮他递报纸,一边给他叠了个船帽。他看了一眼,没戴,只是吭了一声。


       就在我为姑父微妙的变化重大的行为而惊喜若狂时,,姑姑和奶奶要到山东老家去卖房子。我很盼着她们能离开一段时间,一个是我想趁她俩走了,把家好好收拾收拾,把一些破烂给扔了,特别是一些坛坛罐罐给搬出去,省得老惦记腌咸菜,劳民伤财的。另外她俩一走,家里来的人就少了,家里就能清净一些,安静一点。


       正在我爬上爬下,准备付诸行动打扫卫生的时候。姑父走向我,向我说了一大堆话。他说,当初在大学,是姑姑先追的他,他是被动,一想到这,就不甘心。姑父说的是实话。


       我至今还记得姑姑向我描述第一次见到姑父时的情景,是在一个冬天,姑父穿了一件破旧的黑棉袄,里面是空的,只有一件球衣(秋衣)没有绒衣(毛衣)姑夫在沈阳零下40度的天气里,为了暖和些,不让贼风灌进胸膛,找了个草绳扎在外面(你可以试一试,封闭状态下热气跑不出去)姑姑就在那一刻同情心像温度计一下子由零下40度上升到40度,整个热血沸腾了,跑了八十里路,你可以想想是多少热卡。在终点站,姑姑毫不犹豫地爱上了他,一个平时学习顶尖,一声不吭的戴眼镜的沈阳小伙。


       也许上赶子不是买卖,好心会当作驴肝肺。哪怕是校花,哪怕是首屈一指,姑姑的追求反而成了姑父的精神负担,姑父认为姑姑不适合他,间接地,剥夺了他的主动权,选择权,他不愿意并因此牢骚满腹。于是他们打架,不停地练拳击,他是教练,姑姑是运动员;他成了打手,姑姑成了短跑小将;他们都增强了体质,却伤了彼此的和气。


       是这样吗?我看着姑父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睛,在镜片后面有些模糊不清,我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姑父的一番话,使我的心有些开朗,好像腰板直了些,以前老认为是自己的原因。现在听姑父的口气好像不全是因为我和奶奶在他们家的原因,我感到身上的一块石头被搬掉了,但并没有释然,又一块砖头垒在我心上,姑父这么说是不是想掩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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