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火喝了茶走了,张翠芳扫了地收拾了桌子,又给二婶打来洗脸水。张翠芳洗了毛巾拧干给二婶擦脸,洗了脸又给二婶洗脚。

  自从张翠芳到来,老七一般都是吃了饭就回到自己的屋里,在这坐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次。看到张翠芳做这些事心里想,原来张翠芳每天都是这么伺候二婶的。想想自己,虽然也是给二婶打水洗脸洗脚,只是打了水由二婶自己洗,看来自己伺候二婶远不如张翠芳。仔细想起来,最应该伺候周到二婶的应该是自己,因为二婶就是因为自己才落到今天的地步。

  看来,张翠芳在这二婶是受益的,不但如此,就是连自己都受益。干完活回来有热菜热饭,屋里收拾的窗明几净,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这个家完全变了模样,就连屋里都是亮堂堂的。

  可是老七一想到村里人的看法,想到刚才二坑的做法,他又觉得张翠芳还是走了的好。这样避免是非,也少让她跟着生气。

  “妮儿,你歇着吧。”二婶说。

  “我也洗洗就歇着。”张翠芳说。

  老七忽然想到,自己该走了,因为张翠芳还要洗漱。

  张翠芳把二婶洗过的水倒了走进屋里,老七说:“我看你还是走吧,这个地方不是你呆的。”

  “听蝲蝲蛄叫唤就不种地了,怕啥?”张翠芳说。

  “你回去还得上班,二婶这样没有头,你走了俺好好伺候她你放心吧。”老七说。

  “妮儿,老七说的对。你抓早回去吧,别耽误了你的工作。俺虽然动不了,可是自己还能照顾自己。”二婶说。

  “我请的假是快到期了,可是我还是想娘跟着我走。”张翠芳说。

  “你的心娘领了,你要是实在想俺,过了秋俺让老七送俺去你那,你看中不?”婶子说。

  “婶子说的对,你一会收拾收拾,明天俺去三孬那借车送你去车站。你倒出功夫了再来。”老七说。

  张翠芳听了没说话,老七站起身来回到自己屋里去。

  “就这么定了,听老七的。”婶子说。

  张翠芳洗漱以后,脱了衣服躺在二婶身边,顺手关了灯。

  “娘,你是真的不想跟我走?”张翠芳问。

  “咋不想?可是这不是法子。再说,留下老七一个人也是孤单。还有他四哥到底是啥结果俺也是不放心,等都有了准信娘就去看你。”二婶说。

  “反正我是一门的心思想伺候你老,不管你咋想我是要办这件事的。”张翠芳说。

  “妮儿,看来你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孩子。你这些日子给俺做吃做喝的伺候俺,娘是知足了。俺虽然遭了点罪,可是捡了个知疼知热的孝顺闺女,娘这辈子就不白活着。”二婶抚摸着张翠芳的头说。

  “娘,不知道咋回事,一想到要走了,心里就放不下……”张翠芳说着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人这一辈子,不知道要经过多少回生死别离,这都是阳间的罪,该谁受的是脱不了的。有了你,娘心里痛快,有念想兴许就多活几年。”二婶说。

  “娘……”张翠芳把头扎到二婶怀里像个小孩子似的哭了。

  “好孩子,你别把娘的眼泪也勾搭出来。你明天踏踏实实地走,回去好好的上班。等到过了秋,娘是一定去看你。”二婶说。

  “你老说话算数?”张翠芳抬起头看着二婶说。

  “娘这么大岁数,岂有红口白牙糊弄人的?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坐一天的车呢。”二婶说。

  第二天张翠芳老早起来,给二婶熬了粥煮了鸡蛋,又把昨天剩下的馒头遛热。

  庄稼人一天吃两顿饭,并没有吃早饭的习惯。自从张翠芳来了以后,二婶多了一顿早饭。老七早晨是不过来的,起早就去下地,所以,每次吃早饭的时候就是这娘俩。

  “你别管了,赶紧把自己收拾妥了。”二婶说。

  老七起早就去了三孬家,三孬还没起床,三孬媳妇正在喂猪。

  “你咋来了,大清早就来踢门槛子?”三孬媳妇说。

  “借你家车用用。”老七说。

  “干啥?”三孬媳妇说。

  “去县城一趟。”老七并不想说去送张翠芳的事。

  “你等着俺叫他,还在炕上挺尸呢。”三孬媳妇说着走进屋去。

  不一会三孬迷迷糊糊的走出门来:“车在院子里,你开走吧,不过可是没油了,这些日子也没用。”

  老七走到车前,果然看见一车的灰尘。

  “你这车也不擦擦?”老七问。

  “擦啥?他连嘴都不擦。”三孬媳妇撇子嘴说。

  三孬的车就是跟宋狗子送鸡的车一样,是个三轮柴油车,俗称狗骑兔子。这在山村里很流行,因为它的功用很多,可以拉东西,拉粪,也可以拉人当交通工具。

  老七打着了火上了车,开着出了三孬的院子。想到这个车这么脏怎么拉张翠芳,就到了河边用冲洗起来。

  老七冲干净车回到家里,车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屋里的二婶和张翠芳。此时二婶已经吃过早饭,张翠芳正在灶间里洗碗。

  “这就走咋地?”张翠芳问。

  “赶早不赶晚,上午就一趟车,赶不上就得是后晌了。”老七说。

  张翠芳听了收拾好碗筷走进屋里,老七也跟了进来。

  张翠芳走到二婶跟前,掏出五百块钱递给二婶说:“娘,留着这钱买点啥吃的。”

  “妮儿,你也看见了,虽然家里不富裕,吃还是不愁的。再说了,俺上哪用钱去?”二婶推开张翠芳的手说。

  张翠芳转过身来,把钱塞在老七手里说:“娘动不了,你想着给她买”

  “这钱俺不能要……”老七缩回手去说。

  “你不要我就不走了。”张翠芳说完一屁股坐在炕沿上说。

  老七一时没了主意,用眼睛看着二婶。

  “那就拿着。”二婶说。

  张翠芳听了拿起包说:“娘,想着你昨天跟我说的,我要是腾出时间来,你不去我来接你,左右是一样的。”

  “好,娘一定去。”二婶说。

  “我走了……”张翠芳说。

  “走吧,老七呀,道上精心点。”二婶说。

  张翠芳在前老七在后走出屋子,张翠芳还一个劲的回头看着窗户,二婶也从窗户里看着她。

  老七找了一个干净的板凳放在车槽里,张翠芳上了车,车开出了家门朝村口走去。

  果然如老七所料,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尽管是早上,太阳已经很刺眼。

  车出了村在山路上行驶,老七不断地回头看一下坐在车槽里的张翠芳。因为板凳是不固定的,车又颠簸。

  “你坐稳当了。”老七说。

  “你开你的车,我扶着呢。”张翠芳说。

  此时正是大山里植物茂盛的时候,满山一片绿色。张翠芳看着周围的景色心里想这个地方的景致真的美,只可惜人穷成这样。

  “老七,你光知道种地就不想点别的法子挣钱?”张翠芳说。

  “俺除了种地啥也不会。”老七看着前边的路说。

  “不会就学呀,我看这山里一定有特产,你家里不种点果树吗?”张翠芳说。

  “俺四哥种了些梨树和山楂,他也不好好经管,因为卖不出去。除了人吃就喂鸟了,等你再来给你带上你尝尝。”老七说。

  “种点果树,收点山货倒腾到集市上也挣钱啊?”张翠芳说。

  “俺屯子里也有干的,就是挣不多少钱。”老七说。

  “这个地方这么好的景致都浪费了,穷和懒是一对。”张翠芳说。

  “你说了俺就试试,到了秋俺就去集上倒腾点。”老七说。

  “这就对了,在我们那,农村种地不是唯一的营生。种菜,倒腾特产,开农村风味的农家院干旅游都很挣钱。”张翠芳说。

  “你也看见了,出一趟门都废牛劲了,这里的人脑子不转弯,不寻思别的。”老七说。

  “别人不寻思你也不寻思?你等我回去好好的打听打听行市。”张翠芳说。

  太阳老高的时候,两个人来到车站。张翠芳买了车票,离开车还有一个多小时。

  “你也没吃早饭,咱们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张翠芳说。

  “不用了,俺得着忙回去,婶子一个人在家呢。”老七说。

  “那我给你买两条烟你回去抽。”张翠芳说。

  “不用,俺抽旱烟,烟卷俺抽不惯。”老七说。

  “老七,我怎么到了你这你就跟躲瘟神似的?”张翠芳说。

  “俺心里有愧,哪有脸跟你说话。”老七说。

  “过去就过去了,你其实也是救了我。”张翠芳说。

  “这件事从一开始俺就知道不中,就是俺四哥一条道走到黑俺拗不过他。”老七说。

  “不说了,你跟着我在附近转转,反正离开车还有一个小时呢。”张翠芳说。

  张翠芳给老七买了一件汗衫说:“你看你的褂子,除了破了以外都是汗碱。”

  “种地干活,多好的衣服也是白搭。”老七说。

  “不兴勤洗着点儿?”张翠芳说。

  张翠芳到底给老七买了两条香烟塞在他手里说:“你就是不抽烟卷,万一来个人有个应酬的时候也用得着。”

  张翠芳又给二婶买了点心,转了一会开车的时间就要到了,老七把张翠芳送到车站。

  “回去仔细伺候老人,她还能活几年?咱们得让她得了咱们做晚辈的济。”张翠芳说。

  “你放心走吧,你每天做啥俺也看见了,回去就照着做就是了。”老七说。

  “给你个电话号码,有时间就给我打个电话,告诉我娘咋样。”张翠芳写了个号码递给老七说。

  已经开始检票,老七看着张翠芳走到检票口,张翠芳回过头说:“老七,记住我说的,给我打电话。”

  老七点了点头,看着张翠芳消失在人流里。他把东西放在车上,发动了车往回走。一路上他觉得,不知道怎么觉得心里空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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