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喜带着老四出了门,外边的风大了起来。远处听到海浪的声音,天上没有月亮,四周黑乎乎的。

  老四跟着二喜一边走一边想,自己原来说的所谓的“底细”,目的无非是两点。第一,说自己是开矿的,是让二喜别小看自己。第二,故意说的事故,不过是让二喜觉得,自己之所以这么狼狈是摊上了大事。可是百密一疏,老四万万没想到二喜是个警察。现在,二喜要把自己带到哪去呢?显然,自己又重新在他的面前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逃犯,二喜肯定是要把自己带到派出所。想到这老四不由得叹可口气,刚刚脱离了公安局的劳改场,又再次进派出所。

  老四在黑沟村算得上是走南闯北的人,但是,老四却从来没做过其他犯法的事。跟公安局和派出所打交道,还是因为这个买媳妇的事才造成的。加上自己受得这些罪,老四在心里还是有些恐惧。

  跟在身后二喜走了一段,在大街一个显然的地方有一座小楼。老四看到门前有一个派出所的牌子,这个牌子是全国都是统一规格,不用看写的什么,那警徽就告诉你这个地方是干嘛的。

  老四跟着二喜进了楼门,上楼到了二层,二喜掏出钥匙打开一个房间开了灯。

  “坐吧!”二喜一边说一边拿起暖壶晃了晃。

  “没开水了,我去打一壶来,你坐着。”二喜说着拿着暖壶出了门。

  屋里有办公桌,办公桌上有一台电脑。有沙发,甚至还有一张床。墙上挂着一张地图,大概是这个地区的地图,上面还有红色的标记。门后有一个衣架,上面挂着警服和警帽。

  没一会二喜打了开水提着暖壶走了进来,拉开抽屉拿出一个茶叶桶,又拿出两个杯子给老四和自己各沏了一杯茶。二喜把茶端过来放在老四跟前的沙发上,又拿出纱布酒精和消炎药。开始给老四清洗伤口,上了药敷上纱布包好。

  “老哥哥,喝点热水。看来你得重新给我讲一个故事了,刚才的那个太简单了。”二喜笑着坐在老四身边说。

  “俺不是坏人。”老四说这句话把自己吓了一跳,因为他根本就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说。

  “我知道,坏人这个词太过时了。人都有好和坏的一面,就是我也是。”二喜说。

  “你让俺说啥?”老四说。

  “说说你到底是咋回事,你不是想让我帮你吗?”二喜说。

  “帮不帮的没啥,我就是那么一说。”老四说。

  “先说说你姓啥叫啥,具体是哪个地方的人?”二喜说。

  二喜现在给老四的感觉好像是聊天,但是老四听得出来,这已经进入了审讯的程序,不过是形式和口气的不同而已。

  “俺姓韩,叫韩老四。”老四说。

  “哦,那就叫你四哥吧。”二喜说。

  “那哪行,你是警察,俺是老百姓。”老四说。

  “警察是职务,老百姓是身份。”二喜说。

  “俺是河南黑沟村人,归林县管。”老四说。

  “家里都有啥人呢?”二喜问。

  “就俺一个人,还有个兄弟。”老四说。

  “嫂子呢?”二喜问。

  老四听了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倒不是他羞于说自己是个光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自己落到今天的地步。

  “没有,俺没结过婚是个光棍子。”老四说。

  “那咋跑到这来了,是有亲戚还是朋友?四哥,你别看我,我不是说了吗,你得重新给我讲个故事。一个真故事,你刚才说的那个不算数。”二喜说着递过一颗烟给老四点上。

  老四心里想,看来不说是不行了。再说,自己还有什么必要隐瞒呢?

  于是,老四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二喜说了一遍。

  二喜听了点了点头说:“这就对了四哥,人有一念之差,马有闪失前蹄。其实大多数的人犯了错甚至犯法,就是这个一念之差。这样的事我们这也有,现在好多了。过去我们这也是个穷的露着腚的地方,现在有了一个吃旅游饭的机会,大伙都缓起来了。说到底,还是这个穷字闹的。你看,你身体这样,也想过要了断自己,这就是糊涂。你为啥不回家呢?”二喜说。

  “俺回去就抬不起头来,再说,俺这个病是好不了的,回去连累俺兄弟?他也穷的掉底。”老四说。

  “那你打算咋办?”二喜问。

  “所以俺说叫你帮个忙,俺看你挺实在。给俺找个能吃饭的活就行,俺慢慢的养着。死不了算俺命大,死了就拉倒,俺还活这么大吗,俺一个人无牵无挂。”老四说。

  “四哥,要是我给你掏车钱你回家咋样?”二喜说。

  “俺要是想回家还至于跑到这来?家俺是不能回去的。你要是帮不了忙,俺再想别的办法。”老四说。

  “好啦,这些事回头再说,天都快亮了,你先在这睡下,有啥事明天再说。”二喜说完站起身来。

  二喜从柜子里拿出被褥放到床上说:“四哥,你就先睡这,我明天来找你。”

  二喜关上门走了,老四坐在沙发上。自从逃亡到了山西,大琴旅馆的大火。锒铛入狱到走出劳改场,坐车到了这。落入大海九死一生,又遭摩托车撞了到现在。几乎就如过山车一样,现在想起来简直是个梦。

  老四万万想不到,自己活了大半辈子,居然落得这个地步。一贯自信的老四,自从经历了了这些事,他开始有点懵圈了。他想不明白,当初自己怎么就没想到?

  这个二喜更是让老四吃不准,从到了他的面馆二喜是从照顾他开始,直到现在把他带到了派出所,二喜一直还是那样的热心肠,他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呢?

  自己虽然可以说是个有罪之人,可是现在是堂堂正正的释放,难道他还认为自己有危害社会的能力吗?如果是那样,他何必这样对待自己,把自己抓起来不就行了?如果说二喜另有所图,那么,他韩老四除了这点犯罪记录以外,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他图什么呢?

  大概是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老四想着想着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四哥,你怎么睡在这,不是有床吗?”不知道什么时候二喜站在他的面前。

  老四坐起身来看了看窗外,天已大亮。

  “俺这一身腌臜,睡你的床不都弄脏了?”老四说。

  “哎,你老想这么多干啥?四哥,洗洗脸我带你去吃点东西。”二喜说。

  “兄弟,你跟俺说个实底,你到底要干啥?”老四一夜也没想明白答案,现在不得不问。

  “我不是跟你说了,这是我的职责。既然咱们哥俩都说开了,我也知道了你的来龙去脉,现在就没事了。”二喜说。

  “那俺不能在这待着了,俺得走了。”老四说。

  “四哥,你别紧张。你当然不能老在这待着,先吃了饭咱们再商量。”二喜说。

  老四洗了脸,跟着二喜出了门。因为是旅游季节,街上很热闹。二喜带着老四到了自己的饭店,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屋里吃早点的人很多,能听见灶间里鼓风机“翁嗡”的声音。

  此时二喜的媳妇和闺女正在忙,二喜媳妇站在柜台后面开票收钱,闺女和几个服务眼穿梭在各个饭桌之间忙着给客人上饭菜。

  “老婆子,给四哥弄一碗虾仁面来。”二喜说。

  大概是二喜没跟媳妇说老四来的事,二喜媳妇露出差异的表情。

  “没看忙着,你自己到后厨端去!”二喜媳妇说。

  “四哥,你坐着,我去给你端面。”二喜说。

  不大一会,二喜端着一碗虾仁面放到老四跟前。

  “四哥,从昨天到现在你也没咋吃东西,把这碗面吃了。”二喜说。

  “吃了面可以,俺先说好了,吃完了俺就走。”老四说。

  “人生地不熟的你能上哪去?”二喜说。

  “走到哪是哪吧。”老四说。

  “你吃了面,我给你找个地方。”二喜说。

  “啥地方?”老四听了有点警惕的问。

  “先吃了,吃了就告诉你。”二喜说。

  老四吃了一口面,鲜咸可口,白色的面条,碧绿的青菜,通红的虾仁,看着就有食欲。

  老四吃了面,只可惜这一大碗老四吃不了。肚子本来就涨得难受,吃了半碗更是鼓鼓的。

  二喜此时不知道上了哪,老四也没法走。坐在那用眼睛寻觅着二喜,服务员走了过来收拾碗筷。

  “还吃不吃了?”服务员问。

  “不吃了。”老四说。

  “一共是八块钱。”服务员说。

  老四听了急忙从衣服里面拿出钱,那钞票经过海水的浸泡,又在老四的怀里捂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是粘成一团。

  老四费了很大的劲揭起一张钞票,服务员看着新鲜。拿过钞票对着有光的地方辨认真假。哪里还能辨认的出来,只能看到钞票的面值是一百元的。

  “这钱咋这样?”服务员问。

  “叫水泡了,钱是没问题。”老四说。

  此时二喜媳妇站在柜台后面看着,自从老四进了门,她的眼睛就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小凤,把钱拿过来我看看。”二喜媳妇说。

  服务员把钱拿到柜台跟前,二喜媳妇也冲着光反复的看着。

  “这钱不能要,让他换一张。”二喜媳妇说。

  “他那钱都那样,换了还是这样。”服务员说。

  “你二叔这一天也不是寻思啥,带来这么个怪人。”二喜媳妇说。

  正说着二喜进了门,二喜媳妇把他叫到柜台跟前。

  “你过来。”二喜媳妇说。

  “咋?”二喜问。

  “你看着钱,都成了卷子了,这哪能要?”二喜媳妇说。

  “叫他换一张啊?”二喜媳妇说。

  “这钱你是你带来的那个人的,他的钱都是这样换了也不行啊?”二喜媳妇时说。

  二喜一把抢过钱说:“谁让你要他的钱了?”

  “吃饭不给钱?”二喜媳妇说。

  “这是我的客人,就差嘱咐你这句话你就犯财迷。”二喜瞪了媳妇一眼说。

  二喜拿着钱走到老四跟前递给他说:“媳妇不懂事,你别怪她,把钱收好了吧。”

  “她做的对,吃饭就得给钱。只是这钱让海水给泡了,她不放心。”老四说。

  “不着急,一会咱们去银行把钱换了。”二喜说。

  “不用给你添麻烦了,俺也吃饱了,该走了。”老四说。

  “四哥,刚才我是给你联系地方去了。我们这有个停车场,白天收费晚上值班。一个月也弄个千八百的。”二喜说。

  “人家能要我吗?”老四问。

  “这停车场也是我们的管辖范围,我说了算。我也替你想了,你说的也有道理,一个是你身体的病,再有你怕回家人家看不起。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我想你先在那干着,一边干一边看病。等身体养好了,你还是得回家。你不想家,家里人还不想你?”二喜说。

  “兄弟,那我可真的谢谢你啦。”老四说。

  “别扯那些没用的了,我刚才跟他们的头说好了,也是我的朋友,咱们现在就走。”二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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